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去見郭瞎子,聽到我說讓他把定窯黑釉梅瓶給葉九卿送去時,郭瞎子把鼻樑上的老花鏡往下拉了拉,挑着眼睛來回打量我們一番。
“你們來晚了,這筆生意有人已經接了。”
“接了?你昨兒才把青銅面具拿給葉掌櫃,今天你這店鋪剛開門,鬼來接的這筆生意啊?”田雞疑惑的問。
“該不會是不想讓我們接吧?”宮爵說。
“說真的,我還真不敢交給你們,好心給你們指條路,結果你們倒好,三言兩語自己把人給勸回去,一萬綠背就這麼飛了。”郭瞎子重新把眼睛推上去。“你們這叫拆臺,煮熟的鴨子從你們手裡都能飛,誰還敢讓你們接活。”
“郭叔,你是不是沒聽明白,是掌櫃要接這筆活,我們三個頂多就是跑跑腿,可是你死皮賴臉去求掌櫃幫忙的,其他的不說。”我靠在櫃檯上把頭探過去。“掌櫃可是給你面了,你不兜着怕是說不過去吧。”
“別拿葉哥來壓我,實話給你們說,接這筆單的人,就連葉哥都招惹不起。”郭瞎子無可奈何的攤開手。“我就一個賣消息的,別爲難我。”
我眉頭一皺,其他地方不敢說,在這鬼市上但凡葉九卿要的東西,別說沒人碰,就是有人碰了也得乖乖給送到葉九卿手裡,我來鬼市十年時間,還頭一次聽到還有葉九卿招惹不起的人。
“喲,還有來頭這麼大的,這位爺必須得會會。”我直起身好奇的笑了笑。“是郭叔別爲難我纔對,你也知道掌櫃交代的事我總得有個交代,你教教我,回去我該怎麼對掌櫃說。”
“這個好辦,我把這人是誰告訴你,你們自個談。”
我一愣,這完全不像是郭瞎子爲人處世的習慣,他雖然市儈精明,但幹這行最重要就是守規矩,絕對不會把接活的人透露出去,郭瞎子之所以生意好,就是因爲他這個人嘴緊的很。
“誰接的?”我詫異的問。
“知秋,昨晚跑到我這兒來,說她知道青銅面具的來歷,讓我把客人引薦給她,這活算是她的。”郭瞎子眯着眼睛有恃無恐的看着我。“顧小爺,你和知秋大小就一起長大,她個性你應該最清楚,鬼市裡連葉哥都得對她惟命是從,你說我還能怎麼着。”
我張着嘴,萬萬沒想到是葉知秋,難怪郭瞎子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鬼市裡誰不知道葉知秋是葉九卿的冤家,郭瞎子眼睛瞎,可心不瞎,事交給了葉知秋就如同是交給葉九卿,而且葉九卿還會更上心。
“郭叔,這事你鬧大了,掌櫃有多稀罕葉知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讓她在你這兒接活,萬一有什麼事。”我擡頭看看郭瞎子的店鋪,一本正經的說。“你還能在鬼市安身立命?”
“叔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就你還能嚇住我,知秋說了,事她一個人挑,和葉哥沒關係,要是葉哥歸罪下來,讓葉哥親自找她說去。”
“搞了半天,原來是找到靠山了。”宮爵忽然瞪我一眼。“你這個青梅竹馬這樣囂張跋扈,是跟你學的還是被你慣的?”
“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幹嘛,掌櫃就她這一個閨女……”我推了宮爵一把,明明是來辦事的,和他攪和這些幹嘛,轉頭看郭瞎子。“葉知秋沒事什麼都好說,萬一出了事,郭叔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掌櫃,你認爲他會給您講理?”
“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事,不就問一個面具來歷,能出啥事。”郭瞎子多少有些忌憚。
“您也不想想,真要是路子正也不會找到您這二來,到你郭叔這兒打探消息的人能有幾個簡單了。”
“那……那咋整?”
“你告訴我們葉知秋在什麼地方見面具的主人,這事算我們接了,知秋不懂事,您老總不會也跟着胡鬧吧。”
郭瞎子權衡了半天,這輕重他應該還是能掂量出來,連忙把面具主人的地址說出來,走的時候郭瞎子惴惴不安追出來,估計是擔心萬一葉知秋真有事,他負不起責,他要親自帶我們去見面具的主人,郭瞎子心裡怎麼盤算的我心知肚明。
估摸時間葉知秋還在和麪具主人見面,他把葉知秋交到我們手裡,不管結果怎麼樣,葉知秋就和他沒關係了。
我們連忙趕到錦江賓館,開門的是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來的路上郭瞎子已經告訴過我們,面具的主人叫廖凱。
“郭先生怎麼來了?”廖凱文質彬彬很客氣的問。
“廖先生的事咱得重新議議,我尋思了很久,您這是大事,既然收了您的錢就不能糊弄,所以我給廖先生找了這幾位更有經驗的。”郭瞎子滿臉堆笑。
“可……之前介紹給我的。”廖凱先客氣的請我們進去,然後爲難的看看屋裡。
“你怎麼來了?”葉知秋從沙發上站起來,吃驚的看着我。
“我還沒問你呢,這是你能摻和的……”
我說到一半就停住,溫儒從葉知秋的對面站起來,溫文儒雅的向我們點點頭,沒想到他居然也在,宮爵和田雞一時間在我身後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幾位是?”溫儒客氣的問。
“你們慢慢交涉。”郭瞎子明顯不想摻和進來,估計看見葉知秋安然無恙,把我們解釋給廖凱。“我哪兒還有事,就不打擾各位。”
當着溫儒的面很多話不能直說,廖凱請我們過去坐,我在心裡尋思溫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爸說這事他親自接手,你還是先回去吧。”我站在葉知秋面前表情很嚴肅。
“你講不講道理,什麼事總得有一個先來後到吧,憑什麼你們一來就得讓我回去,既然我在郭叔哪兒接的活,按照規矩你不能插手,何況這事對我的考古研究很重要。”葉知秋執拗的盯着我。
“有什麼事等回去說。”
“顧朝歌,我給你講,我是在工作,請你尊重我的工作,事情沒搞清楚前,我是不會回去的。”葉知秋態度強硬。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看樣子你們和知秋應該認識,事情是這樣的,知秋從鬼市上看見一個青銅面具,她感覺不尋常,就把面具的樣式畫下來問我。”溫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面具的圖案很罕見,所以我擺脫知秋帶我來看看。”
“別站着,大家都是爲青銅面具來的,人多主意也多,坐下來慢慢聊。”廖凱一團和氣請我們坐下。
當着溫儒的面也不能發作,更不能把事情說破,溫儒能心狠手辣不惜炸墓殺人,這個人身上一定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葉知秋說過溫儒已經不參與考古挖掘,一個青銅面具能讓他親自來,想必這面具上肯定有溫儒在意的東西。
越是這樣我越是不安心,葉知秋和溫儒在一起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我和宮爵還有田雞對視一眼,無奈的坐下。
溫儒一臉客氣祥和的微笑,看着他口蜜腹劍的樣子,我心裡瘮的慌,溫儒說想看看青銅面具,沒辦法我只有把面具拿出來。
“各位都是郭先生介紹的,我是做古董生意,郭先生的名聲一直都由耳聞,他推薦的人一定不同凡響,既然大家都對青銅面具感興趣,不如集思廣益大家一起探討。”廖凱一邊說一邊給我們客氣的倒茶。“不知道各位知不知道這面具的年代和來歷?”
“廖先生,面具造型和上面的紋飾都很奇特罕見,大致推斷是春秋之前的古器,但絕對不是中原的青銅器,至於來歷還不清楚,不知道這青銅面具廖先生從哪兒得到的?”我認真的問。
“我還以爲你通天徹地了,說了半天也是模棱兩可,青銅面具的來歷都不清楚,你還讓我回去。”葉知秋在旁邊幸災樂禍。
“你知道,你知道你說說看。”宮爵又和葉知秋槓上。
“他也沒說錯,這古器的確是春秋時期以前的。”溫儒看着手裡的面具不慌不忙的娓娓道來。
溫儒說面具的工藝爐火純青極其精美,上面的紋飾工藝相當先進和精湛,不過已經失傳很久,溫儒說的有模有樣,雙手把面具熟練的合攏,三眼麒麟的圖案出現在面具上,那一刻我瞟見溫儒的眼神中一絲驚喜一閃而過。
青銅面前的製作很精妙,可溫儒卻輕而易舉合攏,就如同他知道這面具的奧妙,葉九卿他們看見三眼麒麟時臉上的震驚,和此刻溫儒表情中的淡定形成鮮明的對比。
以溫儒的學識和閱歷,在這行當摸爬滾打幾十年,什麼傳聞他應該都耳熟能詳,關於入地眼的傳聞他必定也清楚,三眼麒麟就是入地眼的標誌,這麼大秘密和發現落在他眼裡反應卻如此平淡。
只說明溫儒從一開始就知道入地眼,而且遠比葉九卿他們還要熟悉,否則他絕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