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宗祠出來,田雞望着凌然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挺是佩服說,葉九卿和凌然都是性情中人,得此知己此生無憾。
“高山流水今猶在,他二人曲高和寡,一正一邪倒是相得益彰,看來這趟姑蘇我是沒白來。”我點頭笑了笑。
“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宮爵走到身邊聲音冷峻。
“你一晚上都沒怎麼說話,我見你神色不對。”我轉頭看向宮爵疑惑的問。“怎麼了?”
“凌然認得你戴的項鍊。”宮爵脫口而出。
“認得項鍊?!”我一怔。
“在酒席上,你拉開衣領時,凌然當時的目光就落在項鍊上,我可以肯定他認得你這條項鍊。”宮爵點點頭一臉沉穩。“若是普通項鍊就算了,裡面有羽龍圖案,凌然卻認得你們不感覺奇怪嗎,而且他隻字不提有意隱瞞,凌然欲蓋彌彰說明他知道一些事,而且還是和這項鍊有關。”
“會不會是你想多了,他也沒說什麼,就說了一句挺別緻。”田雞回想半天問。
“寧願是我想多,否則的話,這姑蘇凌家怕是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宮爵嘆口氣回答。
從宗祠出來,前面有人等着帶我們去休息,凌家古宅真是大的有些離譜,第一次到這裡若沒人引路,真不知道怎麼走出去,整個古宅宛如是一處林園,繞了半天才到我們住的地方,在屋外我們看見一臉焦急來回走動的葉知秋。
“你在這兒瞎晃盪什麼?”我笑着問。
葉知秋看見我們,沒說話長鬆一口氣,估計是擔心我們跟着凌然會出事,想到她在吟香醉月樓威脅凌然的樣子,我忍不住想笑,沒看出來這丫頭髮起狠比葉九卿還嚇人。
“知秋,你怎麼來姑蘇了?”田雞問。
“你們前腳一走,魏叔就來找我,說你們來見舅舅。”葉知秋抿着嘴回答。“我爸都不敢來這裡,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居然把你們支來,舅舅最痛恨的就是盜墓賊,而且你那性子,三句話不合適就要翻臉的人,見到舅舅指不定你會幹出什麼,我放下不小就跟來了。”
“薑還是老的辣,老東西哪兒會想到那麼多,是掌櫃擔心我會和凌然頂撞。”我淡淡一笑對葉知秋說。“所以讓將軍故意告訴你,算準你會跑來攪和,凌然再看咱不順眼,也不能拿你這個外甥女怎麼樣。”
“這事沒完,掌櫃不地道,回頭得找他說清楚,他自個在凌家招惹的事,啥都不說就把我們推過來,算起來掌櫃對不起凌家,咱們啥都不清楚,還幫他和凌然硬抗,這不是無理取鬧嘛,咱們不佔理啊。”田雞說。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掌櫃當年對凌然也是推心置腹,毫無隱瞞,他和凌然妹妹的事,也是兩情相悅,這事誰也怪不了,真要算起來,錯也在凌然,誰讓他把掌櫃帶回來,引狼入室……”我搖頭苦笑說。“這話凌然還真沒說錯,掌櫃即便是狼,那也是他自個帶回來的,與人無尤。”
葉知秋問我們無緣無故突然到姑蘇來幹嘛,我們當然不敢告訴她來挖墓,而且還是和他舅舅合作,她本來就反感盜墓,要知道這些,我還真怕這凌家古宅保不住,我讓大家先去睡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凌然既然已經釋然,以他的風水堪輿造詣,有他幫忙相信姑蘇的事很快就能解決。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出門就看見站在外面的凌然,我們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可凌然卻並不像是要遠行的樣子。
“此去虎丘不遠,你們到虎丘劍池的雙井橋,哪兒有人等你們。”凌然說完把一個精緻的羅盤交給我。
“您不去?”田雞疑惑的問。
“凌然孑然一身又自絕於先祖,凌家風水玄術再沒資格運用,我幫不了你們。”凌然說完轉身離去。
我們三人站在後面不知所措,原本以爲凌然自廢宗籍,就是爲了在不違反祖訓情況下,幫我們查看風水,聽他這麼一說,看來我們完全想錯了。
趁着葉知秋還沒出現,我收起羅盤和宮爵還有田雞連忙趕往凌然說的地方,虎丘位於蘇州城西北郊,相傳春秋時吳王夫差葬其父於此,葬後三日有白虎踞其上,故名。
我們到虎丘,剛巧煙雨濛濛,老遠就看見古樸雄奇的千年虎丘塔矗立山巔,虎丘山並不大,可絕巖聳壑,氣象萬千,難怪被稱之爲吳中第一名勝,遠遠望去美不勝收猶如一幅水墨畫。
凌然叫我們去的劍池是虎丘中最引人入勝的古蹟名勝,對於劍池我倒是並不陌生,雖然從未來過,但小時候聽一幫土耗子沒少提及過這地方。
據傳在劍池下面便是吳王闔閭的墓,這地方不知道有多少盜墓賊光顧過,雖然傳聞頗多,但誰也沒真正發現過什麼古墓的痕跡。
站在雙橋上能看見虎丘劍池,四個渾厚遒勁的大字,下面池水終年不幹,清澈見底,前來觀賞的遊人絡繹不絕,我們等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等誰,忽然想起凌然交給我的羅盤,拿了出來以爲裡面有什麼提示,可看了半天除了轉動的指針,什麼都沒有。
“跟我來。”溫婉悅耳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猶如劍池的池水波瀾不驚。
我們擡頭看見一位如水般的女子,如水的明眸,靈秀而又溫婉,伊人如玉驚爲天人,撐着傘站在我們面前。
連綿不斷的黃梅雨瀰漫在虎丘,那女子清絕舒雅,猶如這煙雨江南令人沉醉,紛飛的細雨沾溼了她衣衫,清影如夢透着江南女子獨特風韻。
她若手裡拿着的是一把油紙傘,我怕真會以爲她是畫中人。
我們跟着女子身後,她把我們帶到虎丘後山,一路往西直到我們看見一處規模不小的陵區,
墓前矗立一對高大的華表,門前有文官武將各一人。墓園的石門氣派非凡,門兩側各有一浮雕的臥獅,進入墓園,可見碑亭三座,亭頂內爲石雕的盤龍藻井。
享殿之後是石牌坊,門額上鐫刻十個大字。
古蘇州虎丘陸公壽域。
“這是陸喬的陵墓!”我大吃一驚從石碑前站起身。
“一個太監居然死後埋的這麼氣派?!”田雞震驚的說。
這陵墓非但僅僅是一句氣派能形容,到現在還保存着門樓和華表等大量石刻,而且從葬制上講,陸喬的墓葬和他身份完全不符合,明顯已經越制。
尤其是華表須彌座束腰八面淺浮雕,上面竟然還有龍紋,那是除了帝王纔可專享的紋飾,而這陵區居然還是明思宗所賜,由此可見陸喬在當時的地位有多顯赫。
“宦官在明代專權跋扈,而且接近權利的巔峰,有這樣的墓葬也不足爲奇。”宮爵說。
“這……這事不對啊。”田雞眉頭一皺看着我們。“花惜雙讓咱從陸喬墓裡找青花松柏花觚中的鬆瓶,墓就在這兒擺着,花惜雙何必勞師動衆找掌櫃出面。”
我被田雞這麼一說也反應過來,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地宮周圍好幾個盜洞,而且年代還各不相同,看樣子這墓早就被人光顧過,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地宮的大門竟然是開着,從裡面居然陸陸續續有人出入。
這裡儼然已經成爲一個景區供遊人參觀,裡面別說有什麼鬆瓶,估計連渣都沒有。
“此處地勢低窪,後有虎丘山,本是青龍位,白虎騎青龍是風水大忌,白虎擡頭,傷人絕戶,而且龍爭虎鬥血光夭壽。”女子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地有十不葬,其中便有不葬龍虎尖頭,江南多雨,此地明堂破漏,案山委蛇,水被直流算是山水無情,此地可謂風水悲愁,實屬貧賤之地。”
我們回頭看着身後女子,田雞遲疑了半天,皺眉問我:“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臨來之前我翻看過縣誌,裡面有關於陸喬的記載,此人九歲進宮,從小侍奉熹宗,深受兩代帝王的信任,因此一生享盡了榮華富貴,陸喬生平對風水極爲信奉,而且頗有研究。”我一邊思索一邊回答。“陸喬既然相信風水,死後墓葬定不會草率,這裡並非陰葬之地,他爲什麼會把陵墓選在這裡?”
“你這麼說我也感覺奇怪,剛纔我看見石碑山有很多蟈蟈的圖案,我挖墓也有些日子,這種圖案寓意多子多孫,陸喬是太監,並無子嗣,哪兒來的多子多孫。”田雞一臉疑惑的說。
“花惜雙不是說過,陸喬死後,思宗特賜他良田數百作爲佳城,思宗親作訃辭,並令爲之建墓。”宮爵走到我們身邊說。“這處地方並不是陸喬自己選的,想必這些石刻碑文也不是他的意思。”
“陸喬無後,不需要有人祭拜,思宗賜地本是好意,可陸喬絕對能看出這裡不宜安葬,但君王所賜他又豈敢不從,但陸喬既然信奉風水,就應該知道埋葬在這裡永世不得翻身,陵墓修在這裡……”我突然茅塞頓開看向之前說話的女子。“可陸喬並沒有埋葬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