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到唐秀晚,江雨煙心神不寧地回到了西跨院裡。春草看着沉默的小姐,想着早時自己一時沒忍住和小翠起的衝突,只覺心裡七上八下地咕咚亂跳。
眼見外面天色漸漸暗了,江雨煙起身對春草說道:“我去做些可口的小點心,待會你和我一起去趟三姐姐的院子,親自和她陪個不是。”
“小姐,還是我去做吧。”
“沒事。江雨煙擺了擺手,“我親自做了,才顯得有誠意,到時候也好說話。”
“好吧。”春草垂着頭,無精打采地應着。
一切準備停當,正準備生火。院外唐秀晚的聲音便傳了進來:“這黑咕隆咚的,怎麼連盞燈都沒點。”
小丫鬟的聲音斷斷續續,聽不大真切,只些許聽到了幾句“夫人,慢些。”
“是三姐姐來了麼?”江雨煙回過身問了一句。
“聽聲音像是。”
“趕緊點燈。”
“是了。”春草一溜煙跑開了。
江雨煙走到院門處,拉開了院門:“三姐姐,是你麼?”
“喲,妹妹這是聽到我聲音了麼?”
“我正想着做些小點心去看看姐姐,不想姐姐倒是先來了。”江雨煙將唐秀晚讓到屋內,趕緊吩咐春草上茶。
春草恭恭敬敬地將茶杯送到唐秀晚的桌邊,看了看江雨煙的臉色,退到了一旁。
“姐姐,我這丫頭,從小跟着我,被我慣壞了,說話總是不分輕重。今日……”
“哎。”唐秀晚擺了擺手:“那事兒我聽說了,都是我的丫頭不好。我就是不經意嘮叨了幾句,說要做身新衣服,銀子不夠用。那丫頭便自作主張扣了妹妹的銀子。我已經罰她去柴房閉門思過了,非得關她個十天半個月的才能長記性。”
江雨煙聽她這樣說,微微笑了笑,心下鬆了口氣。
“咱們沈府雖說家大業大,婆婆到是不會慣着咱們亂揮霍。可不管怎樣,也不能短了妹妹的銀子。說句不怕妹妹笑話的話,我嘛,在孃家大手大腳慣了,雖說現下不甚寬裕,我卻還是帶了不少壓箱銀子的。不過一件新裙子,怎能讓妹妹受了委屈。”唐秀晚笑着說着,轉身又對身邊的小丫頭吩咐道:“把東西拿給五妹。”
兩個小丫頭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了桌上,便又恭順的退到了一旁。
“這是月錢銀子。”唐秀晚將小錢袋拿了出來,又指了指一旁道:“這是我今日新挑的緞子,選了兩匹送給妹妹。”
“這,這使不得。”江雨煙連連擺手。
“使得使得。”唐秀晚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讓妹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姐姐我送你兩匹緞子又怎麼了。”說着,唐秀晚放下茶杯站起身道:“來這一趟我便放心了,不然想着妹妹受的委屈,只怕我這一晚上都睡不好。好了,我走了,妹妹早些休息吧。”
江雨煙將唐秀晚送出了院子,這才鬆了口氣。
春草見唐秀晚走遠,趕緊鎖上門,跑回了廳裡。
“小姐,快看啊,這是今秋新出的貢緞,看這顏色,真好看。”春草摸着唐秀晚送來的布料,滿眼的喜歡。
江雨煙看了看布料,淡淡說道:“收起來,鎖在櫃子裡。”
“爲什麼?這麼好的料子,做件裙子,小姐穿了一定很好看。”
“三姐姐的禮是這麼好收的麼?改日想個什麼理由,送些別的給她,總要把這份禮給還了。”
“好吧。”春草見她說的認真,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布料收到了櫃子裡。
往後一段日子,也算風平浪靜,沒什麼事情。倒是江濟安給江雨煙送了封信,說是家裡的生意現在開始好起來了,要她不要擔心。
江雨煙找了個空閒的時間,帶着春草去了一趟酒樓。看着樓裡熙熙攘攘的食客,這才放了心。
江濟安見她來,興奮地帶着她樓上樓下轉了一圈:“沈公子真是忙了咱家個大忙,他出面,幫我把這個鋪面買了下來,往後,我便不用再想着租金的事了。他還給我派了個掌櫃的。這個李掌櫃,你別看他年紀不大,懂得東西可真不少,我跟着他學會了不少呢。你看,這店裡的佈置換了一下,又照他說的,重新請了幾個大廚,現在咱家的生意真是蒸蒸日上啊。”
“那就好。”江雨煙笑着點了點頭,“哥哥你就是沒人提攜,如今有人肯教你,你可得用心了學,別跟人家擺東家的架子。”
“我知道,我知道。”江濟安不住的點頭,“妹妹,我就說沈公子對你是用了心的,不然,怎麼肯對咱家又出錢,又出力的。等他從揚州回來,你得對他好點。”
江雨煙嘆了口氣,想到沈言昔,心內莫名一痛。
從酒樓回來,江雨煙算了算日子,再過幾日沈言昔便要回來了。
府裡上下開始忙碌起來,打掃院子,收拾花園一刻不停。
春草也來了興致,將江雨煙的小跨院裡裡外外收拾的乾乾淨淨。
江雨煙坐在窗邊怔怔地出了會神,半晌,回過神來,走到那個上了鎖的箱子前,猶豫了一瞬,打開箱子,拿出了那個紅木盒子。
依舊是那個疊得整整齊齊便籤,依舊是那一隻沒有捨得用的毛筆。
坐到桌前,打開便箋,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有種久違了的溫暖。
春草正好忙完,從外間走了進來。
見江雨煙又將盒子拿了出來,春草大吃一驚:“小姐,不是說好了,這個盒子鎖起來就不再拿出來了麼。”
說着,春草上前一步將便箋奪了過來,放到盒子裡。
“春草……”
“小姐。”
看着春草一本正經地盯着自己,江雨煙無奈地嘆了口氣。
“說好的事情怎能反悔?再說了,姑爺都快回來了,小姐你還不趕緊收收心。”
“總是這樣大驚小怪的,好好,我不看了行麼。”江雨煙白了她一眼,拿過桌邊的刺繡,心不在焉地繡了起來。
春草將東西鎖好,語重心長地說道:“別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小姐你得對姑爺多上上心,總是這樣雲淡風輕的,咱的好日子啥時候才能見得到。”
兩人漫不經心地又說了會話,天色便漸漸暗了。
那邊,沈言昔已經從揚州啓程。
馬車上,沈言昔靠坐在窗邊,默默的出神。良久,從袖中掏出了一支白玉簪,透透潤潤的材質,讓人看了愛不釋手,尾間,雕了一朵瑩白的小花,清新淡雅,娟秀別緻。
身邊的萍兒伸頭望了望,掩嘴笑道:“公子這支玉簪絕對不是送給錦繡姑娘的,莫不是……”
“嗯哼。”沈言昔輕輕咳了一聲,也不答話,將玉簪收入袖中,閉目養神。
兩日後,沈言昔回到了府邸。
孫柳兒帶着江雨煙他們在老夫人的院外,早早地等着。
下了馬車,沈言昔吩咐沈貴將從揚州採買回來的物什收拾一下,該送到鋪子裡的送到鋪子裡,該拿到後院的拿到後院。
安排停當,沈言昔帶着萍兒去往老夫人的院子請安。
遠遠的,孫柳兒一行見沈言昔已經過來,便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隨着他進了老夫人的廳堂。
“孩兒給母親請安。”沈言昔上前一步,給老夫人磕了個頭。
“我的兒,快過來,這些日子了,快把孃親想死了。”老夫人趕緊招呼沈言昔到自己的身邊。
沈言昔淡淡一笑,坐到了老夫人的邊上。
老夫人摸了摸他的鬢髮,漫不經心地問道:“去了這些時日,都忙了什麼?”
“不過是去那邊的鋪子看了看,又在商會裡開了個會,沒什麼要緊的事情。”
老夫人點了點頭:“往後這些事情,還是讓沈忠去做,省得你東奔西跑的。你看看,人都瘦了一圈了。”
沈言昔點了點頭:“母親說的是,這一趟卻是很辛苦,往後還是要麻煩忠伯了。”
老夫人滿眼歡喜,趕緊打發丫頭去廚房吩咐做晚膳,要留兒子兒媳一起在自己的院子用膳。
一大家子高高興興地圍在一起,說說笑笑了半日,不知不覺間便是月上枝頭。
沈言昔命萍兒將從揚州帶回來的禮物都拿了出來。
“母親,這是商會會展的時候,孩兒看中的,孩兒見這大氅毛色也好,摸着手感也不錯,想着若是母親穿了,今冬時,便不會再說腰腿疼了。”
沈言昔將那件銀灰色的狐皮大氅送到了老夫人手裡。
“哎呀,真是不錯。”老夫人愛不釋手,“我這把老骨頭了,用這麼好的東西,倒是糟踐了。”
“婆婆說哪裡的話,這件大氅,也就婆婆您配穿它,您看看,這毛色多鮮亮,婆婆您穿上,起碼年輕十歲。”唐秀晚偎在老夫人身邊,誇張地說道。
“就會逗我開心。”老夫人笑眯眯地將大氅交到丫鬟手裡:“小心收着,都是你們公子爺的一番心意。”
“是的。”槿兒小心翼翼地捧着大氅退到後堂。
沈言昔又命萍兒將桌上的兩個小匣子打開,對幾位夫人道:“這些首飾是咱們商號裡明年準備推出的新樣式,第一批被我拿了來,你們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