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老夫人接過丫頭遞過來的茶盞,清了清嘴,這纔對沈言昔正色道:“你平日裡慣着她,我也不說什麼。可今日是相思的生辰,她也沒說來祝賀一下,不僅人沒來,禮也沒來,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太婆麼。”
江雨煙心知,老夫人說的是四夫人蔣容了。
“母親。”沈言昔陪笑着安慰道:“母親,今日鋪子裡有事情,她已經和我說了,說是在鋪子裡看着,可能會晚一些。”
“看在相思的面子上,我本來不想生氣,可是一次又一次,總是這樣沒規沒距。一個女人家,不在家裡好好待着,沒事總往鋪子裡跑,昔兒你便這樣由着她,總要把我氣死了才甘心。”
“母親您消消氣,我明日定要她來給母親認錯。”說着,沈言昔抱過相思,對孫柳兒道:“天色不早了,孩子也累了,你們就快些回去吧。”
江雨煙看出來,他是想岔開話題,讓老夫人不再追究。這樣的場合,還是快些離開纔好,江雨煙想着,便跟着衆人給老夫人和沈言昔行了個告退禮,匆匆離開了。
外面月朗星稀,微微晚風吹過,倒映在腳邊的樹影隨之輕輕搖動。
江雨煙不喜應酬,到時現在這樣清靜的環境讓她深覺舒適,深吸了口氣,漸漸放慢了步子。
春草看出來她有心事,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春草。”走了半晌,江雨煙開口喚道。
“小姐。”
“不知道哥哥的酒樓如今是個怎樣的境況。”
“小姐你不再怪少爺了嗎?”
當初江雨煙被江濟安做主嫁到沈家,雖說她從未反抗,春草卻心知肚明。對於這裝婚事,江雨煙是一萬個不願意的。自嫁進來之後,到如今也過了好些日子,江雨煙還從沒主動提起過孃家的事情。如今,見她總算是鬆了口,春草滿心歡喜。
“我怎會真的怪他。”江雨煙輕嘆了口氣,“哥哥本不適合做生意。父親去世後,我便勸他,將家裡的生意賣出去,置辦幾個宅子,也可好好度日。他就是不聽勸,這不,纔不到兩年,家裡便只剩下一個酒樓,他……”江雨煙咬了咬脣,不再說話。
“小姐,別想了,現在不是好了麼,姑爺答應說,會好好關照咱家的酒樓的。”
“哎。”江雨煙又嘆了口氣:“我不過是個無寵的妾室,哥哥不該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
“小姐,您要爭點氣啊。”春草一提到這個,便滿心憂愁,“剛纔您也見到了,這府裡太複雜,咱們姑爺哪哪都好,就是……就是有些多情……不過,男人這點小毛病也算不得什麼,關鍵是小姐您得主動爭取啊。”
“我……”江雨煙漸漸紅了臉,“小小年紀,從哪學的這些混話,可不要胡說。”
“我沒胡說,您見我整日的往外跑,我可都是幫小姐您打聽情況呢,咱們府裡這幾位夫人,現下只有二夫人有一位小小姐。您今日也見了,咱們姑爺有多疼愛小小姐,您往後要是爭點氣,給姑爺添個小少爺,那境況就不同了。”
“就會胡言亂語。”江雨煙白了她一眼,不再說話,匆匆往自己的小跨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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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雨煙如往常一般,早早地起身,梳洗妥當後,便前往東院給老夫人請安。
時辰尚早,院中百花盛開,鳥鳴聲如天籟一般透過厚厚的枝葉傳了過來。
江雨煙心情舒暢,繞過遊廊,往院中的亭子走去。
遠遠地,亭中一抹緋色的身影坐在那裡。
江雨煙猶豫了一瞬,想起昨晚春草的話,咬了咬嘴脣,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莫名的緊張感漸漸襲來,江雨煙只覺心臟似乎要跳出胸腔。她頓頓地停住了腳步,搖了搖頭,怎能如此沒羞沒臊,相公沒有來見自己,自己反倒要找上門去。
她呼了口氣,轉了方向,往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五嫂。”身後,爽朗的男聲響起。
江雨煙疑惑地轉頭,原來,那亭中的身影是沈言玉。
頓時鬆了口氣,江雨煙對他福了一福:“雨煙見過小叔子。”
“五嫂過來坐呀。”沈言玉託着下巴,笑嘻嘻地盯着她。
“雨煙還要去給婆婆請安,就不打擾小叔子賞花了。”說着,江雨煙便轉身準備離開。
“五嫂今日還是別去了。伯孃現在正在氣頭上,您這去了也不討好。”
“怎麼說。”江雨煙疑惑地轉過身。
“四嫂昨日未給相思過生辰,今日一早便被伯孃叫去訓到現在了,連大哥也跟着捱了罵,您現在去,可不是自己找罪受麼。”
“這……”江雨煙猶豫着。
“五嫂過來坐坐吧,俗話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五嫂這是信不過我呢,還是信不過您自己?”
“你……”江雨煙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一時間進退不得,看着他一臉看好戲的樣子,便上前兩步,坐到他的身邊。
“五嫂果然是性情中人。”沈言玉拿起面前的酒壺,將酒杯斟滿遞到江雨煙面前。
“不……我不喝酒。”
“昨晚五嫂還敬了二嫂兩杯酒,怎得今日就不喝了。”
“偶爾一杯,小飲怡情,這大好清晨,還是不要飲酒的好。”
“也罷也罷。”沈言玉不再勸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小叔子您也要少飲纔好。”
沈言玉託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江雨煙被他盯地渾身不自在,一時間侷促不安。
“五嫂這麼可愛的一面,大哥見不到真是可惜。”
“你……小叔子你喝醉了,雨煙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說着,江雨煙起身就要離開。
“五嫂自嫁進沈家,一直備受冷落,難道就不想留住大哥的心?”
江雨煙回過頭,見沈言玉臉色微紅,知道他確實有些醉了。
“小叔子還是別喝了,我去叫家丁給小叔子送醒酒湯。”
“不要不要。”沈言昔揮了揮手,“醉了有何不好,醉了便看不見聽不見這些骯髒的事情。”
江雨煙見他似醉非醉,也不知道究竟何意,一時間進退兩難。
沈言玉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自大哥兩年前將四嫂娶進家門,已經兩年沒再納妾,不知五嫂是否讓大哥真的動了心。他……。”
“二弟。”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江雨煙嚇得一抖,回過身來,才發現沈言昔不知何時站在了二人身後。
沈言昔對身後的家丁道:“二爺喝醉了,扶他進房去。”
“是。”家丁垂首應了,上前一步,扶着沈言玉離開了亭子。
越來越近的氣息壓得江雨煙喘不過氣。
“相……相公。”江雨煙看着面前的沈言昔,一顆心越跳越快。
沈言昔擡起手,慢慢靠近她的髮絲。江雨煙往後退了兩步。沈言昔一揮手,髮簪被握進手裡,江雨煙如瀑布般的髮絲傾瀉而下。
眼中一抹讚歎一閃而過。
“相公。”江雨煙臉色微紅,低着頭不敢看他。
沈言昔將髮簪收入袖中,對江雨煙道:“清晨微涼,多加些衣物,不要受寒纔好。”說着,轉身便要離開。
“相公。”江雨煙鼓足勇氣,喚了一聲。
沈言昔回過身來,對她溫和地笑了笑:“午後萍兒會來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在那裡等你。”
說完,不等江雨煙答話,沈言昔便大步離開了。”
看着他漸漸遠離的背影,江雨煙癱坐在石凳上,重重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