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問你,你還好意思來問我,當年是你拉着我的手,故意讓我把你推下去的......”
話聲戛然而止,童熙腦中突然一陣鈍重的疼痛,臉色驟然慘白一片。
洛璃將她突變的神色看在眼裡,脣角那絲譏諷更大了,“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童熙指尖微微的蜷握了一下,剛纔那一瞬間,竟然覺得有股鋪天蓋地的暈眩感襲了上來,這才忽然發覺,她一直都記得洛璃是怎麼“死”的,卻從來沒有去認真的回憶過,那段記憶之所以存在腦海裡,就像是有人特意給她設定進去了,就像是一個程序,而她試圖去回憶,便是將這程序給打亂。
洛璃看着她按揉鬢角的舉動,根本不打算放過,咄咄逼人的繼續追問:“地點呢,在哪裡,什麼衝突,你都還記得嗎?”
童熙迷了迷眼,腦中一片白皚皚的混沌像是即刻就要被撥開。
某些破碎的畫面,逐漸的拼湊成片,她恍惚記起,那場婚禮,她躲了好久,躲掉了裴堇年,終於坐在徐東辰車裡的時候,眼淚止不住的落下,她靠在徐東辰的肩膀上,喃喃絮語的說了好多話。
突然,一個急剎。
童熙沒有扣安全帶,身子往前傾摔的時候,耳邊聽到了徐東辰倉皇的喊叫聲。
她撞到了頭,身體綿軟的像是置身於雲端。
前面突然打來的強光迷了眼,她一時不敢睜眼,等適應了光線之後,迎着強光,看見裴堇年一身冷冽的站在車頭,站在光束裡,黢黑的深眸彷彿穿透了前擋風玻璃,像是捕捉獵物的鷹隼,精準的攫住了她。
畫面一轉,滿目瘡痍的白色。
裴堇年抓着她的的肩膀,他雙眸一片猩紅,字字鏗鏘,像是裹了一層嚴寒碎冰:“童童,把孩子打掉......”
她躺在病牀上,泣不成聲,鼻尖充斥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
再然後,她看見了洛璃,洛璃的身後,是一片遠山樹林,腳再往後退三步,便是懸崖。
童熙忽然覺得腦子更痛了,那股眩暈感又漫了上來,整顆心臟和口鼻都像是置身在冷水之中,稍微一呼吸,便有溺斃的可能。
洛璃冷靜的開口:“不是懸崖,而是樹林裡一處乾涸了的瀑布,你就在那裡,將我推了下去。”
她緊追着逼問:“怎麼樣,還信誓旦旦的敢說,你記得,清、清、楚、楚?”
一字一句,拆開來,說得萬分的清楚明白。
童熙輕揉着鬢角的手頓下了,“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洛璃雙腿交疊着,往童熙這邊側了側,雙手執着酒杯,一隻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微眯着眼睛看她:“童熙,裴沐生是你親生的吧。”
童熙已然鎮定了下來,鵝蛋臉白淨無暇,她膚色白皙,是那種偏冷的瓷白,眉目不動時沒有多少表情,看上去清冷得尋不到一絲的破綻。
她眉尾輕輕的挑了一下,“是,又怎樣。”
洛璃眼角微挑,映出了幾絲風情:“早產了兩個月吧?”
“還是你記錯了,是足月了的,但就是缺失了兩個月?”
洛璃不動聲色的,步步緊逼至童熙精神錯亂,思緒彷彿置身在一片混沌的空間,尋不到絲毫的依附,分明感覺自己沒有墜落下去,但就是漂浮無依着,沒有着落感。
洛璃眼眸深處,沉着一絲譏誚,輕呷了一口酒,不動聲色的落下了最後一句話:“童熙,你是不是有家族病史,精神病史?”
童熙徒然凌厲了眼色,直視向洛璃:“你話太多了,沒人教過你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嗎?”
洛璃臉上噙着的意味不明的笑意更深,盯着她的眼睛,望向更深處去:“究竟我亂說了沒有,你自己好好的想想。”
話一落音,她將杯子倒扣在桌面,蜿蜒笑了一聲,起身走開了。
童熙盯着她的背影,那僅僅只浮於表面的冷笑淡了下來。
一擡手,才發覺指尖顫得厲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在胸腔裡,童熙扶着額頭,等着那絲疼痛感緩過去,某些記憶,似乎和洛璃打斷之前,回憶起來的重合了。
她在和裴堇年的婚禮上,聽到了洛璃故意放給她聽的錄音,後來,在酒窖裡和裴堇年發生了關係。
其實,那並不是他們的第一次......
童熙在發覺自己愛上裴堇年之後,屢屢爬牀,屢屢失敗,每次都被他拎小雞似的從牀上拎下來,警告她未成年不可以做危險的事。
她熬到成年,終於在裴堇年醉酒的一次,將他給辦了。
但她並不認爲裴堇年是完全沒有意識的,更像是半推半就的從了她,但是第一次可並不溫柔,他選的體味很刺激,他仰躺着,將童熙扶坐在他身上,挺身直入,她清楚的看見了兩人交合處那絲刺目的血跡,腦袋暈暈眩眩的,軟泥一樣趴在他身上,感覺自己一口氣提不上來就得憋死過去。
完事之後,童熙沒有在牀單上找到自己的落紅,她看着裴堇年沉睡的俊顏,竟然沒有勇氣的跑了。
童熙揉着發疼的鬢角,好像就是那次,她懷了孕。
又好像,婚禮那晚上,其實沒有被徐東辰帶走,當真被裴堇年劫了下來。
她淺吸了一口氣,好像是忘了一些事,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哪裡出了錯。
——童熙,你是不是有家族精神病史?
轟然一聲,童熙腦子裡煙花炸開了片刻,在這一瞬間突然恢復至了清明,渾身像是被蟄了一下,倉促的站起身,一擡眼,眼前衣香鬢影的,她平緩了一下,勉強鎮定下來,下意識的去找裴堇年,卻沒有在原來的位置看見他的身影。
仰着脖子,視線逡巡了一圈,看見某個身影似乎有些相像,童熙往哪個方向走了兩步,推着餐車的服務員恰好從她身後經過,有人故意伸腳絆了她一下。
一個趔趄,身子就要往前歪倒,關鍵時候,被一雙手穩穩的拖住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