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正將稱好的50毫克輔酶q10加入在剛出爐的米粥中，聽到沉默半響的顧昱突然開口說話。手一抖。差點將那五十毫克輔酶q10抖落在碗外，盯着那冒着熱氣煙霧的米粥看了一會兒。直到眼眸中也跟着浮上了淺淺的水霧纔回過了神。
“未晞和安安每天晚上都要吃一點蘋果泥，蘋果在冰箱裡面，拿出來洗乾淨然後用食物調理器上磨成蘋果泥，之後裝在碗中就行了。”
以往不是她做，就是喬治商念等人來做的。現如今換成了顧昱，一時間有些轉換不過來。
顧昱聽罷過後。問道：“那食物調理器在哪兒？”
葉楠掀了掀眼皮，“在櫥櫃裡面。需要兩個蘋果，蘋果在磨成蘋果泥之前得先去皮，水果刀在茶几上的果盤中，小碗和勺子都在消毒櫃裡面。還有什麼疑問嘛！”
別以爲現在的她還跟五年前一樣那麼傻，連顧昱這麼淺顯的想要多找話的理由都看不出來，以前是她太笨太傻太蠢。所以纔會一次次的被傷害得體無完膚，遍體鱗傷。才傻乎乎的將所有委屈痛苦都壓在心底。
呵呵，現在可不會了，她不求着誰生活。所以誰也別想給她臉色瞧。
顧昱淡淡一笑。並沒有被拆穿後的尷尬，轉身從冰箱裡面拿出兩個蘋果，然後就看到葉楠挑着眉頭看着他，“怎麼了？”
葉楠收回視線，將料理臺上的兩碗米粥端起，“沒什麼。”
客廳中氣氛一片祥和，但真的是不是表面上那般祥和就不知道了。
葉楠也懶得去感受其中的漩渦，將一碗米粥放在茶几上，招呼道：“未晞下來吃飯了。”
葉安佚聞言也想掀開身上的薄毛毯下地去吃飯，可是還沒有等他掀開，就被葉楠給阻止了，“坐起來，我給你身後墊個枕頭，就在沙發上吃了，媽媽餵你！”
每次發過病的葉安佚渾身軟得驚人，連拿起勺子的力氣都沒有，所以當葉楠說要喂他的時候，他也沒有覺得哪裡奇怪和怪異，也沒有因爲家中還有着外人就排斥葉楠的餵食行爲，在他眼裡，除了自己妹妹之外，所有人都不能同他媽媽相比。
顧昱挽着袖子還在廚房裡面摸索着食物調理器的使用方法，最後好不容易學會了，才發現自己蘋果還沒洗，還沒削皮，又跑到客廳拿過水果刀去削平果，莫雲坐了一會兒也跟着進了廚房，然後就看着顧大少爺像是在面對殺手一般，小心翼翼磨着蘋果泥。
讓莫雲想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顧昱感覺到有人進了廚房，眼皮子都沒有掀動一下，“你進來做什麼？”
莫雲聳肩：“來看顧大少爺你怎麼磨蘋果泥呢，這是給未晞和安安吃的？”
顧昱沒有回答了，但意思很明瞭，擺明了莫雲這話問得就是廢話，這屋中除了兩個四歲小孩兒吃蘋果泥，還有吃，難不成會是他們這些個大人。
莫雲也不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是不是廢話，只是眼眸中滑過一絲亮光，稍顯陰沉，眼角掃過客廳中的景象，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顧昱，這次都是我們欠小初的，她這麼做都是應該的，我們可不能在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出來了，不過要說罪大惡極的人，應該是我纔對，那麼多年了，竟然沒有認出自己身邊的妹妹是個冒牌貨，包藏禍心，還真的是報應不爽啊！”
顧昱磨着蘋果泥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覺得莫雲這番話哪裡不對，相反的就是很對，才讓人無法去接話。
“這五年來小初過得如何，怎麼樣我們都沒有那個資格和立場去過問，去了解，因爲帶給她傷害的人是我們，在傷害了她之後又跑過去問她傷得重不重，疼不疼這種事我真的做不出來。”
莫雲彎脣想笑，可是卻笑不出來，反倒讓眼角酸澀不已，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眼眶中流淌出來一樣，讓他微微揚了揚頭。
顧昱依舊沉默不語，心裡也同樣酸澀得厲害，像是這不斷從食物調理器上滴落在碗中的蘋果汁，酸酸的。
葉楠不知道顧昱和莫雲這兩個男人在廚房裡面說了些什麼，只是將勺子中的米粥吹涼，然後再遞到葉安佚脣邊，葉安佚張開嘴將那小勺子中溫度適宜的米粥吞嚥下去，如此反覆。
“媽媽，不要想太多，一切順其自然嘛，你說過的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所以要開開心心的度過每一天，安安呢，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但也不代表着安安什麼都不知道。”
吞嚥下一口米粥的葉安佚表情有些嚴肅小聲跟葉楠說着話，讓葉楠有些哭笑不得，將一勺米粥遞到了葉安佚嘴邊，“人小鬼大的，還會翻出我以前說過的話來說我了啊！媽媽只希望我的寶貝安安和未晞健康平安長大，其餘的媽媽不想去多想。”
葉安佚鼓了鼓腮幫子，以前他老是見葉未晞做，蒼白的臉頰鼓動起來，讓葉楠笑出了聲，心頭的那一片陰鬱徹底散去了，“行了行了，媽媽怕你了，但還是等吃完米粥再說，奶粉我已經沖泡好了，等吃完了米粥喝點，半小時後在吃藥。”
得到葉楠飯後好好談談的保證，葉安佚於是便乖乖吃飯，竟然將一碗米粥全都下了肚，讓葉楠眼眸閃爍了下，抽出柔軟的紙巾給他擦拭去了嘴角的米粥，然後把奶瓶塞到了葉安佚手中，起身摸了摸他的腦袋。
葉未晞則是含着勺子，瞪着大眼，看見葉安佚都吃完了，才呼啦一通將米粥解決了。
沒有讓葉楠拿碗去廚房，自己就抱着小碗和勺子跟在葉楠身後跑到了廚房，踮着腳尖將小碗小勺子都放在了洗碗池裡。
“顧叔叔，你在磨蘋果泥嘛？”葉楠在洗碗，葉未晞就挪到顧昱身邊，看着他動作不熟練磨着蘋果，大大水汪汪的眼睛裡面閃爍着光彩。
顧昱笑着點頭應道：“是啊，在給未晞和安安你們磨蘋果泥呢！這麼快就吃完飯了，未晞果然是最棒的！”毫不吝嗇地誇讚讓葉未晞嘴角的弧度甜甜的，像是一次性吃了好幾個蛋糕。
雙手小大人似的插着腰，下巴微擡，水潤的眼眸晶亮：“那是，未晞和哥哥一直都是最棒的，是媽媽最好最棒的孩子！那待會兒未晞會把自己的蘋果泥分給顧叔叔你一點的。”
顧昱愣了下，面部表情因爲葉未晞這番話變得更加柔和，像是夜空中陡然綻放盛開來的煙火，絢爛耀眼至極，聲線輕柔：“好啊！”
葉楠將碗沖洗乾淨，也將葉未晞和顧昱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在耳裡，神情心裡都是說不出來的複雜，她這次回來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要是讓顧昱知道未晞和安安其實才是…
她又該怎麼做，又能做些什麼？
可是事到如今她真的一點選擇都沒有了，爲了能夠讓安安繼續活下去，她只有這麼一條路可以選擇，哪怕最後顧昱發現了真相，她也不得不這麼做。
“砰”地一聲，手中沒拿穩的小碗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四五塊碎片躺在葉楠的腳邊
“怎麼了怎麼了？”喬治是第一個衝進來的，看着散落在葉楠腳邊的小碗碎片，心裡咯噔一聲，隨後找來掃帚簸箕將她腳邊的碎片打掃乾淨，“沒事吧？太累的話就去休息吧，未晞和安安我照顧着，沒事的。”
葉楠想搖頭說她並不是累，可是看着喬治那滿臉的嚴肅不容拒絕，便沉默下來，擦淨了手，勉強揚起一個笑來，拍了拍葉未晞皺巴巴的小臉，“媽媽沒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和哥哥吃完蘋果泥要記得刷牙洗臉才能睡覺！”
葉未晞嘴脣有些顫抖，小小的手掌緊緊捏成了一個拳頭，但還是笑着點頭說道：“媽媽你累了就快去睡覺吧，我和哥哥會乖乖刷牙洗臉睡覺的，我會照顧好哥哥的，媽媽不用擔心。”
葉楠快速回了房，翻出牀頭櫃中的藥瓶，倒出兩片藥，沒有喝水直接吞嚥了下去。
沒有糖衣裹着的藥片到了嘴裡立馬融化開來，極其濃郁的苦澀蔓延在口腔中，苦得她眼角都是淚水，心裡酸澀成了一片，讓她苦不堪言。
葉安佚皺着眉頭聽到廚房中碗落地摔碎的聲音，小手擡起按了按自己的左心房，蒼白病弱的面上流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搖晃着身子從沙發上滑下去。
沒有找到自己的鞋子，就乾脆邁動穿着小襪子的腳扶着沙發，扶着牆緩緩朝着葉楠的房間走去，腳像是踩在刀尖上讓他沒走兩步，就是滿頭大汗，粗喘着氣息卻一直咬牙堅持走着。
林曼看見葉安佚扶着牆挪動着的時候，急忙走上前去，想要伸手去抱他，卻被他搖頭拒絕了，“不…不用了…我可以….的，可以….走到….媽媽…面前的…這樣的話…媽媽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他因爲體弱的原因，下地走路的時間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但每次他走動了那麼幾步路，都能看見葉楠嘴角掛着的笑容，軟暖的讓葉安佚不想看見自己媽媽臉上露出難過傷心的神情來。
他也知道他這樣逞強的後果肯定會讓葉楠不高興，但是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想要媽媽笑起來，哪怕事後被責罵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