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蕭珏這才緩緩擡起頭,腳步踉蹌着走近她,英俊的容顏卻彷彿隔了一重又一重的霧色,怎樣也看不清,“噢,你是我的新娘,我的老婆。”
田宓有些奇怪地擡起眼角,偷偷瞥向他,怎麼他今天說話陰陽怪氣的?和記憶裡那個溫柔儒雅的形象格格不入呢?
“你知不知道,你的嫁妝有多少?”
蕭珏倚在牀柱上,斜斜懶懶地睥睨着田宓,如鷹隼般森然,偏要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隱隱顯現的幽光,讓田宓有了種被寒刃剖開的錯覺:“只怕公主出嫁也不過如此。”
見到他撐着牀柱一副醉醺醺站不穩的樣子,田宓知道他一定喝了很多酒,很想上前去扶他一下,但又忌憚他那可怖的眼神。
心裡來回鬥爭是扶還是不扶的時候,蕭珏竟然一個跨步走到田宓面前,雙手抓住她的柔肩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田宓被他瞧得心慌意亂,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蕭珏,應酬了一整天,你也累了,早點……早點休息吧。”
“這是一場怎樣的婚禮你知道嗎?”
蕭珏的雙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反而將她攥得更緊,恨不得將她的骨頭都捏碎了:“奢華!盛大!高朋滿座!十幾家娛樂頻道全程轉播,帝都裡面甚至萬人空巷!事實上呢?”
他將右手握成拳頭,重重地錘擊着自己的胸膛,彷彿要將宴席間那些名流們的嘲諷通通釋放出來:“一場鬧劇,一個奸商爆發戶的女兒,對我而只是恥辱!”
爲什麼?爲什麼他會說出這樣冰冷可怕的語句?
田宓驀地擡起頭,卻發現他那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住自己,透着一抹探究的寒光,仿若致命的箭矢,堪堪射向自己的喉頭。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你在說些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羞辱我?”
蕭珏沒有回答,只是將頭靠在她細膩的頸邊喃喃低語,嗓音喑啞:“你說說,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我的新娘是你?”
心臟彷彿被人用針狠狠地
戳刺,痛得田宓幾乎無法呼吸,她慌張地想要擡起蕭珏的頭:“蕭珏你喝醉了。”
蕭珏真地擡起了頭,但他迅速扭住田宓的手臂,將她按倒在牀上,然後整個虎軀山嶽一樣壓下來。
田宓終於嗅到空氣裡那份燃燒到焦灼的危險氣味,她驚恐地低呼了一聲,拼命掙扎。
蕭珏的力氣卻大得驚人,他一隻手便鉗制住田宓的雙手,另一隻手則看似溫柔地拂去她額頭上被冷汗濡溼的青絲,看着田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明明不該是你的,明明該是她的,爲什麼我要娶田振業那個小人的女兒,爲什麼……”
“你不能這麼侮辱我爸爸!”田宓低頭死死推開他壓制住自己的手臂,清麗的臉頰上滿是憤怒。
他怎樣對待自己她都可以忍受,但是他不能這樣侮辱自己的家人啊!
“你爸爸?我不但要侮辱他,我還要侮辱你!”見了她動怒,醉醺醺的蕭珏稍微晃了晃,反而輕輕一笑,像是冷笑又像是譏諷,“如果不是因爲第一天晚上你勾引我……她就不會和我大吵一架然後公差到法國,我媽也不會趁機上了你們田家的當,訂下這門可笑的親事。”
這些話句句像刀,每一字的吐出都在田宓的心腹之間引起一陣抽緊的痛楚,她從未想過這本就不堪背後還有這樣噬骨的成見和故事。
她,她是誰?是不是汪小晴口中的那個未婚妻?
難道說,田宓纔是他們愛情的闖入者,是可憎可惡的異草邪花?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現在坐在這裡等我的新娘,就會是她,”那一剎那,田宓差點以爲自己眼花了,但她分明看到蕭珏眼中泛着猩紅的水霧,以及秋水般深刻的傷痛,“過去七年,整整七年的感情和奢望,現在都是因爲你,所有的夢都碎了,她再也不屬於我了,可我卻要抱着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和你父親苦心孤詣地佈下這麼一個局,就是想借着我們蕭家把勢力打入帝都!還有你哥哥,他……咳咳……”
“你們田家,通通都是陰謀算盡的小人,沒
有一個好東西!”彷彿說到痛處,蕭珏緊閉雙眸,彎下腰咳嗽了兩聲,一行清亮的淚從修長的睫毛間汨出。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剛纔,淑妮居然也來了,她是那麼落落大方地當着親朋好友的面送上禮物、祝福他,彷彿她心裡一點也不介意一樣。
可是蕭珏知道,她一定被他傷透了心!而他……而他,卻礙於重重壓力,無能爲力。
田宓在望見他的眼淚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呆住,她緊緊咬住下脣,烏黑的眼眸變得惶恐無依。
他竟然會流淚?這個沉穩堅毅的男人竟然也會流淚?
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什麼樣的情意,讓他如此瘋癲如此傷痛?
此時此刻,田宓終於明白了,在蕭珏的心中,其實一直有一個人,一個與他擁有着七年共同回憶,卻無法廝守的女人……
他之所以這麼恨自己,會這樣殘忍地對待自己,也全是因爲那個女人。
可他不該,因爲對她的憎恨,就這樣辱罵她的家庭,貶低她的親人!
“既然你那麼喜歡她,爲什麼還要娶我?”田宓大着膽子迴應他,他憑什麼恨自己,她也是受害者啊!
從頭到尾,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也根本無從選擇,無從逃避,她甚至一再地要求他取消這個婚禮。
蕭珏驀地睜開眼,那俊逸的雙頰已經激動到顫抖,他突然揪起田宓胸前的婚紗,將她拖到牀頭。
“你要做什麼?你別過來!”蕭珏力氣大得令田宓無法掙扎,她驚呼着被他掄起來,擠壓在牀頭的木板上,背後是火辣辣的疼,“你——啊——”
“你躲什麼?你是田家送給我的厚禮,我有權力享受不是嗎?”傷人的話像利劍一樣刺進田宓的胸口,她猛地擡起頭,用盈滿淚水的眸子對上惡魔那肆意逡巡的目光,“你先是配合你父親設計引我上牀,又故作清高、三番五次地拒絕我,讓我在帝都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我忍了那麼久,終於忍到今天,終於忍無可忍!可你居然還在裝,你可真是一個高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