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宓愣了一下,接着嫣然一笑:“哥,我們在一起四年了,誰都看出來他是真心對我很好。我是個很簡單的人,他對我好,我就應該相信他,對他好。”
田野輕笑一聲,漆黑的眼眸裡露出意味深長的光亮:“但願他不會辜負你對他的信任。”
“這麼說,你願意出資幫他嘍?”田宓不疑有他,興奮地拉住田野的手臂。
田野寵溺地捏捏田宓嫣紅的臉頰,笑容有些恍惚:“我的寶貝妹妹非要這麼做,我不出資晚上怎麼睡得着呢?”
“哥,我愛死你了!”田宓興奮地跳起來,她喜孜孜地朝着田野的臉頰輕吻一口。
田野微微一愣,被她這冒失的舉動整得老臉通紅:“拿着,這是支票,省着點花,別太縱容他了。”
“知道了,哥!原來你早就準備好啦!”田宓飛快地接過支票,彷彿生怕他要反悔似的,披上大衣轉身就要跑。
想不到自己的妹妹竟然如此急不可耐,田野驀地站起來叫住她:“這還下着雪呢,你去哪啊?”
“我去找他,我等不及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田宓邊快步往外走邊回頭,“哥!謝謝你!回頭我請你吃大餐!”
田野注視着她漸漸迷濛的明媚笑容,側頭望了一眼窗外,大雪鵝傾,覆滿人間。
真是冷啊,心像被森寒的芒針一根根地洞射,疼到發癢,他撫了撫微痛的眉角,不經意間,溫柔淡然的目光裡已流轉出比冰雪更冷的寒意。
田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請你務必要記住,哥哥做得這一切都是爲了你!
……
冬夜裡的風鼓起來,凜冽得像鞭子般,一下一下地抽打着田宓單薄的脊背,她緊緊按掐住自己瑟瑟發抖的手心,櫻脣輕啓卻只吐出濃濃淡淡的乳白色氳氣。
目光所及的地方,停着一輛漆黑如墨的奧迪A8,這是她攢錢買給歐文的,車牌號後四位是0101,歐文的生日,所以她絕不會認錯。
曾經有次她陪歐文參加一個同學聚會,同學裡有個年輕才俊,20好幾的人開着奧迪A8格外英姿颯爽,連一向淡泊的歐文也忍不住側目看了好幾眼。
這個不經意的眼神卻原封不動地落入田宓的眼中,在她的世界裡,奧迪A8不是什麼稀罕物,既然歐文喜歡,她就應該給他一個驚喜。
車門虛掩着,柔黃幽暗
的光和舒緩醉人的音樂便一齊從門縫裡流瀉而出,連帶着一股幻美到不真實的香奈兒五號的尾調,直截了當地衝散了田宓殘存的理智。
這款香水,是歐文送給她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他素來偏愛這個味道,只因他迷戀這種女性特有嫵媚香氣。收到這份禮物時,田宓感動得想哭,她知道歐文並沒有多餘的錢,一個男人在窮困潦倒時給你財富,往往是他真心愛你的最好證明。
但田宓斷斷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聞到這種優雅又魅惑的芬芳!
車窗裡,有兩個人正擁在一起抵死纏綿,男的露出健碩誘人的古銅色肌膚。女的則在他身下,以她的角度,剛好能看見站在窗外的田宓,可她非但毫不驚訝,甚至還對田宓露出挑釁而又嫵媚的笑意。
與此同時,那男的似乎意識到什麼,猛然側轉過頭來,湛藍的瞳孔,高挺的鼻樑,玉石般無暇的臉,這般俊朗的混血容顏不是她的男朋友歐文又是誰呢?
空氣似乎在那一刻靜止,四目交接處,一股古怪的電波在無形中囂張的流竄。
田宓的大腦一片空白,石雕般杵在雪色迷離的寒風中,上下脣哆嗦着說不出一句話。
倒是車裡的那個女人最先反應過來,她輕輕推了推壓制着自己的歐文,嘴角勾起一絲嘲諷地笑意:“歐文,該是攤牌的時候了吧?”
歐文的臉彷彿被針刺了一下,他勉強牽動着嘴角,從女人的身上坐起來。他十指修長,一邊優雅地穿衣釦釦子,一邊面向手足無措的田宓,開口時起初的驚慌已換作輕描淡寫:“田宓,我和小晴……”
汪小晴,是高中同學裡出了名的美女,也曾是田宓最好的朋友。
小時候她們在一個弄堂里長大,有好吃的一起吃,好玩的一起玩,甚至連一個手鍊子都要輪流帶。唯一不同的是,後來田宓一家發跡,搬離了弄堂來到帝都定居,而汪小晴的美麗卻依舊沉寂在烏煙瘴氣中。
天實在太冷了,許是站在風口裡太久的原因,田宓渾身一個激靈,如夢初醒。她反覆深深呼吸,想說些什麼話來化解眼前沉寂到近乎死亡的尷尬,然而她的喉頭卻彷彿被這肆意的北風生生凍結住,再也發不出一絲絲的聲音。
但淚水還沒有凍結,她也就能從乾裂蒼白的脣間品嚐到這鹹涼溼潤的痛楚。
田宓擡起手背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好讓自己不哭出聲來,然後將手中揉得綿軟
的支票奮力甩在這對男女的臉上,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雪夜中狂奔……
……
當時鐘的走針對準十點時,封閉的空間裡奏起狂放的鼓點,舞池中,衆人的腰肢像被狂風擺動的蒲柳般妖媚地扭動着。
喧囂紛亂的酒吧裡,田宓孤零零地坐在隱僻的一角,安靜而專注地喝酒,與周圍狂歡的世界生生隔絕。
田宓翻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來電,沒有短訊,一滴溫熱的淚盈在眼眶,趁淚水還未落下之前,她賭氣似的關掉了手機。
第一次吵架,是因爲約好一起去食堂吃飯,他卻因爲去派送報紙而晚來了二十分鐘。
凜冬的清晨真是冷,天風烈得像釀得極濃郁的酒,掃進喉頭裡是熱辣的痛。田宓就這樣在寒風中等了他二十分鐘,那天是歐文的生日,她早上六點就起來給他做的長壽麪,只是那原本動人的溫度卻在漫長的等待中被風霜冷卻。
她氣壞了,一惱就連面帶飯盒一起丟進垃圾桶裡,歐文拉住她的手,還想解釋:“昨天雪大,今天路上結冰,送報紙的卡車過不來,所以我下班晚了。”
田宓不理他,徑直走回寢室,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溫柔乖順的女孩,很少發小姐脾氣,但不知道爲什麼,一面對歐文,她就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一樣。
歐文追到寢室樓下,在刀子似的風裡站了一天一夜,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最後田宓終於忍不住跑下樓,他的臉上已經長起青紫色的凍瘡了,那樣潔淨的一張臉,現在卻醜的像個霜打的茄子。
田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撫上他臉上的傷口,歐文則握住她冰涼的手,塞進自己留有餘溫的大衣兜裡:“很醜是不是?”
“像個ET。”田宓將眼睛瞪得圓鼓鼓地,裝作很生氣地看向他,誰知他也將圓鼓鼓地瞪着她。
田宓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來,一滴一滴,流入兩人冷到發顫的脣間。
頭頂璀璨的滾燈是那般旋疾,好似生命裡那些來不及撲捉的記憶,明明那麼亮,那麼美,她貪心地伸出手,卻什麼也握不到。
田宓想了想,又將手機重新掏出來,狠狠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可是那些刻骨銘心的愛呢,摔得碎嗎?
“美女,嘿,一個人喝多寂寞?我陪你喝一杯吧。”一個賊眉鼠相的男人拎着一紮調好的威士忌擠到田宓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