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時不時響起若隱若現的汽笛與喇叭聲,遠處的人行道上,各色的雨傘分別向不同的方向緩緩移動着。今天毫無疑問也是個彷彿連微風都沒有的晴朗天氣,只是這頭頂的烈日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一邊聽着電話那頭好似喋喋不休般的埋怨,憂一邊踩着碎步到窗前將窗戶緩緩打開。緊接着一邊感受着來自臉頰的灼痛與哀鳴;一邊將電話換到了另一邊。順便將頭探出窗外,讓新鮮的空氣理所當然跑進肺裡。
“明明都一個月多不給我打電話了,今兒這是吹得什麼風啊?”
那諷刺又輕蔑的語氣與口吻聽着就像是在對垃圾說話似的,總之嫌棄得不行。而且甚至還被徹徹底底的討厭了。然而能再次聽見這種聲音、語調、態度,以及包含在其中的,彷彿都快要滿溢出來的厭惡感,憂真的覺得很開心。
打心底裡覺得非常開心。彷彿只要聽着這傢伙那麼說着,就有種既熟悉又踏實的感覺似的。雖然他自己也知道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很奇怪,但是果然討厭不起來。
“別那麼說嘛,我這一個月是真的很忙啊......”
瞬間,只見憂一邊傻笑着;一邊不緊不慢似的解釋着,那副表情簡直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而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似的。
“剛剛纔得到了一週左右的假期。所以姑且打個電話看看?”
他一邊用手託着下巴;一邊補充說。
“也就是說,你是故意想要看看我會不會接你的電話纔打過來的?”
不知怎麼的,聽筒另一邊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比剛纔還要刻薄,同時也好像更加的不滿了?總之,彷彿有種歇斯底里似的感覺。然而卻並沒有大發脾氣的徵兆?
“我承認的確有這部分的想法。那個,如果惹你不開心了的話,我道歉就是了——”
不料,在他剛把這句話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同時,另一邊卻傳來了不耐煩似的嘆息聲似的聲音。頓時惹得憂有些緊張——“啊......果然,要被罵了。”
曾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那麼想的。而且自己完全也想得到爲什麼......簡而言之,就是自己自作自受之後應得的報應。所以在這之前,他早就準備好無論“竹筴魚”罵得多麼難聽,都不會辯解了。
“無聊。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詞就是對不起,尤其討厭從你嘴裡聽到這個詞。所以,你要真敢說類似‘抱歉’、‘對不起’什麼的,我馬上就掛電話你信嗎?”
話音剛落的瞬間,他停頓了好久,可能是在整理思緒吧?不知爲什麼,憂總覺得今天他的話裡似乎比往常更能感受到焦慮與急躁。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原因又是什麼呢?
“說真的,求別掛!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在憂急急忙忙這麼說之後,他緊接着又聽到了一陣彷彿有些刻意的嘆氣聲。
“這次又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看來在某個人的心裡,自己已經和“麻煩”等同了。而且,這依舊毫無情緒起伏的口吻也一直持續打擊着憂的熱情。對他來說就好像被迎面澆了盆冷水的感覺差不多。
“我說,難道在你心裡我等同於麻煩嗎?”
憂想都沒想就問了,顯而易見的他好像對“竹筴魚”的這種態度相當不滿似的。
“對我來說,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經夠麻煩了。難道說,事到如今你纔有所自覺嗎?”
說完,只見筱的嘴角,因爲惡趣味得逞而不禁微微上揚。
她此時此刻正背靠着牆坐在牀上,聽着那從聽筒裡傳來的,彷彿不知說什麼好的,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
“啊?爲什麼啊?!”
憂一邊狠狠地跺着腳;一邊毫不留情地追問道。心裡委屈得不行......
而且,就算去思考他這話的意思,也只能聽到絞盡腦汁之後,原本緊繃的神經的某處悄然斷裂的聲音。
所以,無可奈何的憂才把自己的不滿流露的那麼徹底。
那傢伙此時此刻一定捧着肚子笑個不停吧?
而事實上,筱也正像他說的一樣,正笑得前仰後合。
甚至眼睛都有點兒溼潤的跡象。緊接着她一邊用手摘下方框眼鏡;一邊用手帕擦着眼睛一邊問:
“那麼,到底什麼事?”
就像是要打斷他似的岔開了話題。
語氣也瞬間變得嚴肅了許多,毫無疑問的是,對於彼此來說,終究還是這樣的氛圍比較讓人熟悉。憂被打斷的瞬間雖然有點兒猝不及防的感覺——
就像是被耍了似的。但是,那又怎麼樣?只要看看他那彷彿雨過天晴似的表情就能明白他對這樣的氛圍究竟有多麼開心了。甚至就連同剛纔的指責也包括在內,此時此刻都在眨眼間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雖然可能會費些時間,但是我現在只能找你商量了!”
“噗!”
聽完他這話的筱不禁沒忍住似的笑了出來——
“話說你這可憐兮兮又這麼拼命的語氣算是什麼啊?”
筱一邊饒有興趣的調侃着;一邊伸手拿過外套披上,走出房間下樓來到客廳。這時候,正巧看到奏百無聊賴似的拿着遙控器,切着一個又一個電視頻道。
她把毯子拉到了肩膀的位置,拿了個靠枕墊在下巴上。就那樣趴在沙發裡......
“好吧,姑且說來聽聽唄?”
話音剛落的瞬間,筱穿過客廳,來到了廚房......稍作思索後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然後又再次回到了客廳裡,坐在了奏旁邊的沙發上。話雖如此,兩人之間並沒有捱得很近,當中還是隔了一個座位的距離的。
而且現在背對着筱的奏,看起來好像也不太想理睬她的樣子。
要說清楚爲什麼嘛,也許得把時間往前回撥12小時才行——
“CosPlay?!還讓我們全員都參加?就爲了重新幫LPA吸引客人?”
“對呀!難道不行嗎?”
“當然不行了,而且這種事我覺得理事長不會同意的——”
就像故意要潑她冷水似的......
剛放下電話的筱,便遭到了奏那難以置信的質問。
此刻坐在椅子上的她不由得瞪圓了眼睛,看着筱的視線裡充滿了不解與狐疑。除此之外還有一絲不滿一同夾雜在裡面。
“你爲什麼又擅自做這種決定啊?”
奏一邊用食指輕輕戳着太陽穴;一邊嘆息着問道。表情既驚訝又有些無奈。
“好歹在做決定前和我,或者櫻商量一下啊......”
隨後,稍作停頓的她又做了補充。
這時,朧忽然像是很不滿地看着奏追問道:
“奏前輩,話說爲什麼把我排除在商量對象以外啊......?!”
話音剛落的她氣鼓鼓地噘着嘴,好像很委屈的樣子。不過奏接下來的一句話,頓時給了她當頭一棒:
“我覺得,就算是和你商量也只是浪費時間,請問這個理由夠嗎?”
說完便毫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嚇得她眨眼間便躲到了櫻背後......抓着她襯衫下襬隱約啜泣個不停。可是,對把朧嚇到哭這事兒奏根本毫不在意,沒多久她的視線就又轉回到了坐在對面的筱身上。
不一會兒便又開口說道:
“真是的,難道只要是那傢伙的事你都打算幫忙嗎?”
說完,只見她拿起放在左手邊的薑汁汽水,瞬間像是宣泄不滿似的喝掉了一大半。泡在裡面不知不覺被染成橘色的冰塊,此時此刻正露出半個頭來的樣子。
“也不是這樣,只是......想要爲他做點什麼而已。”
面對奏那忽然把臉湊過來的追問,筱只好實話實說了。不過在這個瞬間,她的視線卻自始至終不敢和奏交匯。看起來,似乎有點兒心虛的樣子。
然而,爲了儘量使這番話更有說服力,筱這麼解釋的瞬間也想着儘可能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麼僵硬。老實說,如果對象不是奏的話,她幾乎已經成功了......
然而,就因爲對象是奏,類似這種搪塞、藉口根本就和紙糊的差不多......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看看?”
眨眼間,筱便陷入了左右爲難的境地。因爲,她清楚自己做不到這點......
所以,視線躲閃得也越來越明顯了。然而好在奏也清楚這點,所以並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只見她嘆息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傢伙到底哪裡好了?值得你爲他事事那麼上心?”
緊接着,面對她這樣的埋怨,筱也只能以企圖矇混過關似的假笑迴應。
“先說好,我可沒打算陪你胡鬧......可你打算怎麼辦?不會真打算自己動手幫他做吧?”
“大概就是這樣了。——”
“另外,櫻......雖然我知道現在再這麼說很厚臉皮,不過能來幫幫我嗎?”
櫻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埋頭考慮了一會兒才答應下來——
“嗯,沒問題。只要筱姐你不嫌棄我笨手笨腳的就行。”
“怎麼可能,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說着,就像是字面意思那樣,筱真的笑得非常開心。此時此刻一邊露出五味雜陳似的表情看着她;一邊搖頭苦笑着嘆氣的似乎只剩下了奏一個人......
“是嗎?也就是說,你是爲了別的女人才來求我的?對吧?”
“啊......?”
憂纔剛說完,就被這彷彿殺氣騰騰似的反問嚇得噤若寒蟬,回過神來的瞬間,手心裡全是冷汗!這頓時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纔好,而且也更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那麼生氣。
眨眼間,嗓音聽起來都有點兒哆嗦的跡象。
“不!不是啊,你聽我解釋......你看,畢竟我以前在LPA兼職過嘛!那兒雖說只是個毫不起眼的餐飲店,但是店長人真的很好。所以這次我就想幫幫他。只是這樣啊!”
說完,憂不由得用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真的嗎?難道不是因爲你可愛的後輩的請求,因爲放不下她,不想看到她困擾的樣子才跑來求我的嗎?”
“不是啊!”
頓時,憂覺得自己的臉頰莫名其妙地有些發燙,而且也爲自己這不由得變得狼狽起來的口吻覺得難爲情。更要命的是,他不明白爲什麼“竹筴魚”會有這樣的疑問,難道說他是故意的嗎?
“你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嗎?”
憂忽然激動地反問回去。
“喔?你生氣了嗎?”
沒多久,筱便一邊忍着笑;一邊學着他的口氣反問回去......緊接着,就聽到電話另一頭那彷彿咬牙切齒似的聲音——“我說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此時此刻,憂的表情就像是被胡亂揉成一團的廢紙似的。
“好啦,你吼那麼大聲做什麼,我又沒說不幫忙——”
緊接着,筱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些。一邊笑一邊說......
“還有,我又沒有說你喜歡人家。所以不用否認得那麼快也行哦?”
“畢竟你的初戀是那個人嘛?對吧?3年前在青森海濱遇到的那個人?你現在也還喜歡着她吧?”
“?!”
可是,在這個瞬間,她不知不覺又施加了悄無聲息的追擊。霎時間讓憂臉紅到了彷彿頭頂冒煙的地步。
那一瞬間的他簡直就像是因爲超高負荷運轉,而忽然宕機的電腦似的。徹底放棄了思考......
總之現在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而只顧低着頭,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腳尖......
“......話說,捉弄我就那麼好玩嗎?”
過了好久,他纔好不容易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而且爲了取回瞬間丟失的理智與冷靜,也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可即便如此,恢復到能繼續對話的程度也花了差不多五分鐘時間。
“咳咳!”
見狀,筱輕咳了兩聲,才若有所思似的說道:
“關於你說的CosPlay服裝的事,雖然我沒辦法。不過——”
“什麼啊......?”
瞬間,她那忽然不往下說的語調頓時讓憂再次不由得有些激動,但是好在,這樣的停頓並沒有持續多久。
“我可以幫你問問姐姐看看,她的話,說不定可能會有辦法。”
“真,真的嗎?!”
瞬間,背靠着窗子的憂激動得大聲喊了出來!就好像溺水的魚,奄奄一息的瞬間又喝到了水似的......
總之,是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而且,還差點就咬到了舌頭。
“真是的,都跟你說了別喊那麼大聲啊——!”
不過現在,筱已經打開了免提,而且手機也離得比較遠。所以,她只是象徵性的埋怨了一句。
“抱歉,不知不覺就......”
“那就先這樣嘍?”
“嗯,謝謝。”
話音剛落的剎那,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同時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