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從窗臺緩緩灑進來的陽光就像是一株株數也數不清的麥穗,漸漸將臥室的大半部分空間都給籠罩了進去,而此時此刻在耳邊時不時響起的則是吸塵器鍥而不捨似的運作的聲音。
——原來,筱正在用它打掃衛生。
而這個時候,眼前寫字檯上的鬧鐘正巧指向了6點整。就在這之前的一小時,兩人總算是把那看着根本不可能消化得掉的習題集給全部整理完了,而被那彷彿永遠看不到盡頭的習題折磨得像是被掏空了身體般精疲力盡的憂現在也正四仰八叉似的躺在地板上就睡着了。
可哪怕在這種時候,他的手裡也攥着自動鉛筆。
“已經不行了,饒了我吧......學姐。”
“不行!”
“誒?”
“誒什麼,趕緊動手!”
說的夢話也大多數是這種容易被誤會的詞藻。有時,就連筱都不清楚到底是因爲什麼,他才能考上大學的。這時,門鈴卻不緊不慢似的響了起來。
“來了來了!稍等一下......”
筱只好放下吸塵器,並將它靠在餐桌旁。接着來到外邊客廳披上外套,應聲道。聲音裡帶了點兒她自己都覺得吃驚的沙啞感......然而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去在意的事。不如說,這種程度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
不一會兒只穿着棉拖的她跑到玄關,慢慢地把門打開——
“請問是哪位?”
“我。真是的......”
剎那間,還沒等她說完,眼前那一片猶如雪花般的銀白色就搶先闖入了眼簾——沒錯,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奏。不過此時此刻的她卻滿臉都散發着不情願的氣息。而這毫無疑問是僅僅針對筱一個人的......
這種事簡直再明顯不過了。
“奏?什麼嘛,一大早就一副苦瓜臉,發生什麼事了嗎?”
然而,作爲始作俑者的筱卻開始慣例的裝傻了,甚至連那微笑看起來都千瘡百孔,僵硬得像是好不容易纔擠出來的一樣。
今天,奏穿着一件淺灰色的連帽衫與黑色運動褲,而且不知是什麼原因,今天的她也把髮型從原本的長直髮,稍稍做了些改變......變成了魚尾辮似的單馬尾。
除此之外她手裡還拎着一袋看起來是剛從超市買來的生鮮蔬果。
“這是?”
“看了就明白了吧?是一些蔬菜水果嘍。我剛經過超市時順手買的。”
“爲什麼?”
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副困惑不已的表情。見狀,奏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似的嘆了口氣——
“你家的冰箱,現在一定什麼都沒有吧?”
隨後,只見她不緊不慢似的補充道......
“好厲害,你怎麼知道的?!”
不料話音剛落的瞬間,腦門兒被奏毫不留情似的彈了一下——
“嗚姆!?”
“別問得那麼理直氣壯行嗎?”
緊接着,奏一邊指摘一邊俯下身,背對着筱換上了棉拖。隨後徑直走進客廳,沒一會兒便向左轉向冰箱的方向。然而,剎那間被打開的它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樣,理直氣壯似的盡情展示着自己到底有多麼的空空如也......
“你啊......”
此情此景,頓時讓奏感覺到一股盤根錯節似的無力感與無奈感迫不及待似的從身體裡不斷地涌出來。
“就算再怎麼嫌麻煩,好歹也出門買些必要的食材啊!?怠惰家裡蹲主唱!”
冰箱有兩層——上層那像是抽屜的三層隔間裡堆滿了橙汁、可樂等飲料,而下層的隔間裡則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薯片與啤酒......明明酒量差到不禁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然而筱的冰箱裡卻總少不了它的存在......
有時,甚至就連奏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爲什麼。
“哎?好麻煩的,又要換衣服;又要排隊什麼的......”
面對奏的指摘,筱立刻露出了不情願的表情。這頓時使得奏氣得彷彿咬牙切齒起來——
“僅僅因爲這種理由,你就一大早給我打電話,讓我給你帶?”
“因爲奏你基本上每天都要去超市吧?所以只是順便啦。難道說,不可以嗎?”
剎那間,筱便露出了好像被欺負了的小狗似的表情,微微仰頭可憐巴巴地看着此時此刻正氣得說不出話來的奏。
“真虧你想得出來,那會兒天還沒亮啊!”
她一邊不停地用棉拖敲打着地板;一邊從牙縫裡擠出聲音說道。不耐煩感覺早就超過了臨界點......可剛說完就泄了氣。因爲奏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即使繼續與筱爭辯下去也不會有自己期望的結果。
“話說,稍微借廚房用用。”
隨後沒等筱應聲便自顧自似的轉過玄關與餐廳的隔間,走進廚房——不一會兒便聽見了鍋碗瓢盆不斷碰撞的聲音。還有,雞蛋被扣碎並放進碗裡攪拌的聲音。
“你要下廚嗎?”
“反正你叫我過來本來就有這個打算吧?話說複習的怎麼樣了?那個笨蛋有進步嗎?”
奏一邊將包括捲心菜在內的食材從袋子裡拿出來一邊問着。
“如果你覺得從零到一也算是進步的話,那確實是進步了......”
“這不是毫無起色嗎?!”
話音剛落的瞬間,奏想都沒想就直接吐槽了。
看着筱那滿是混沌的視線,她都不禁替好朋友感到不值。而且也更加不明白,當初她爲什麼要給自己那麼一個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畢竟如果同樣的事落到自己頭上,是絕對不可能會答應的。
“既然如此,你當初爲什麼會答應他這種事啊?難不成存心想給自己添堵嗎?”
“拜託你別再說了,我現在都已經有點兒後悔了......”
緊接着,筱理所當然似的帶着呆愣般的表情嘆了口氣——她好像再一次在剎那間感覺到了這件事到底有多麼大的難度,而要完成它又需要怎麼樣的苛刻條件——
除非憂能從根本上脫胎換骨,否則的話,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對他寄予這樣的期望,本身就已經夠異想天開了......
“我去洗個澡。”
“嗯,在那之前,麻煩你把那傢伙叫醒。”
“知道了。”
筱一邊答應着;一邊向自己的臥室走去。而此時此刻,她的雙腳就彷彿像是灌了鉛似的沉重。不用說,這種沉重感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憂的。只可惜,他本人好像並沒有這樣的自覺。
“學弟,差不多起來了。就算是再累,也把早餐吃了再說。”
說着,走進臥室的她蹲下身輕輕地用手拍了拍憂的臉......
“唔?嗯嗚......再讓我睡5分鐘......”
沒想到,他居然翻了個身,繼續旁若無人似的呼呼大睡起來——
“我說你還真是蹬鼻子上臉吶!哼,被餓死到時候我可不管!”
說罷,筱便快步跨進了左手邊緊挨着臥室的浴室,而把仍舊在呼呼大睡似的憂一個人丟在那了。然而他卻對此一點兒意見都沒有。——想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嘛,因爲他此時此刻還沉醉在夢鄉中,抱着枕頭流連忘返呢......
“嗯?!”
直到被一股撲面而來似的濃烈臭味霎時間給薰得暈頭轉向!
緊接着他拼命想要逃離,然而睜開眼卻什麼也看不見。近在咫尺的彷彿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黑暗......
“難道天還沒亮?也就是說,現在難不成還是晚上?不不,不可能吧?”
之後的瞬間,他聽見了一個彷彿火冒三丈卻又相當平靜的聲音——
“趕緊給我起來!”
話音剛落,原本蓋在身上的毛毯被一口氣掀掉了......
同時,那陣臭味似乎也越來越濃了,甚至都到了他即使想要無視都不可能的地步了!
“唔嗚嗯?!”
而且,這聲音,怎麼越聽越耳熟?頓時,憂才猛然意識到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總之簡單來說就是......被踩了。而且被踩的還是臉!
“你幹什麼?!”
“如你所見,叫你起牀啊。”
說着,奏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她好像很享受憂那窘迫得不行的模樣似的......
“就算是這樣,你不會用些溫柔的方法嗎?!”
他拼命手舞足蹈似的想要掙脫出來,然而很快被證明了這到底有多麼徒勞與幼稚......
而且也在剎那間感覺到視線開始不知所措似的劇烈搖晃起來——
“哈?溫柔?比起那種方法,還是這種對你更有效吧?”
說着,奏這才總算是盡興了似的不打算繼續捉弄下去了。只是不停地催促着憂趕緊起來......
當然,像是剛纔那樣的做法,她也早就停下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
得到了回覆的奏總算是心滿意足似的走出了臥室。而這會兒,彤早就跌跌撞撞似的坐在餐廳,把空碗敲得叮噹響了——
“奏,還沒好嗎?”
滿是起牀氣的她看起來昨天肯定睡得很晚。
“還沒有。”
而奏也不得不一遍又一遍似的應付着她的這種小孩兒撒嬌似的問題......
一邊繼續煸炒着從超市買來的雞肉。
結果此時此刻,她的耐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地被消耗着。——雖說也完全可以朝這樣的她發發火,然而即便自己事到如今已經是畢業生了,可向曾經的老師發火......這怎麼說都有點兒過分吧?
“唉。”
頓時,她不禁拍了拍臉頰,想讓自己這怎麼看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戾氣快點兒消失......
這時候,憂也一邊揉着眼睛;一邊理所當然似的走向浴室——然後,就那樣推開門......霎時間,他看見了——
只披着白襯衫;褲子也只提到一半,甚至腳還在不停地撲騰着的筱。
剎那的一瞬,兩人視線理所當然似的對上了,嚴絲合縫的那種——
“學弟......?”
而且,她的表情這時候看上去相當僵硬,在這基礎上還伴隨着難以置信的震驚......
“嗯?”
而同樣的表情,此時此刻也同時出現在了憂的臉上。結果有那麼一瞬間兩人就這麼鬼使神差地瞪着對方,彷彿好像都失去了把握現狀的能力似的。
“對不起!”
話音剛落的瞬間,憂立刻就把門重新給鎖上了——
“呼......”
可結果不一會兒便聽到了那僅隔着一扇門似的哀嚎......
“嗚嗚嗚.......已經嫁不出去了啦?!”
瞬間,筱頓時臉紅得像是着了火兒似的。
“嚯?這是怎麼回事兒呢?我個人倒是很想聽聽你的解釋呢?”
不料,在憂拼命想着該怎麼解釋才能擺脫這個尷尬狀況的瞬間,迎面卻又撞上了奏那銳利到簡直能把自己就地正法的視線!那彷彿就像是在看垃圾一樣。
“如你所見,這只是個意外。”
“哈?!”
頓時,她的表情變得像是魑魅魍魎般恐怖,頓時嚇得憂後背陣陣發涼......
而且眼神也變得相當渾濁......
“我什麼也沒看見,真的!還有,別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好嗎?”
“那爲了證明這一點,需要我幫你把眼珠子挖出來嗎?”
奏話音剛落的瞬間,憂頓時被嚇得連話都不敢接了......因爲他知道,這傢伙絕對做得出來啊!
“喂?!如果你真的那麼做了,我不是成了瞎子了嗎......?”
不知不覺腿都嚇軟了的他只能拼了命的解釋——
“再說了,浴室門外也沒有掛‘正在使用中’的牌子啊......說真的,這不能全怪我吧?!”
隨後,在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似的勸說下,奏才勉強答應不再追究這件事。然而這也並不代表她會用同樣的態度對待憂——結果,他在接下來的早飯時間中不得不一直承受着奏那鄙夷得不行的目光。
那目光簡直就是在看垃圾似的,時時刻刻都讓他覺得如芒在背,難受得不行。
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真的是派不上用場的“垃圾”了。
不管怎麼說,奏的視線就是有着那樣的破壞力......
這樣的時間,到底持續了多久呢?
不過萬幸的是,奏也沒有除此之外的舉動。而那樣的視線多半隻是對憂徹底無語了吧?
緊接着,在他和筱兩人一起清洗餐具的過程中,放在左手邊電視櫃上的相片卻引起了憂的注意——
“學姐,那是Untime成員的合影吧?原來你也有嗎?”
“啊......呃,嗯......差不多吧?”
然而不知爲什麼,筱的回答裡,卻多了一絲原本根本不需要的慌張與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