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把電話放下的櫻,順勢捧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冰咖啡,抿了一小口。這時候,只見奏從椅子上站起來把臉湊過來悄悄地問:“她說什麼?”見狀,櫻放下杯子輕輕地嘆了口氣,“茜姐只是想來我家暫住一晚罷了。”
說完,又輕輕地靠在了椅子上,“嗯?”奏若有所思似的點點頭,不禁露出複雜的表情,若有所思似的用拇指輕輕地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有什麼問題嗎?”不一會兒,櫻打量着她那好像猜不透的神色,露出了有點兒不高興的表情。
“沒有,只是我在想她爲什麼偏偏要去你那裡?”
話音剛落,櫻也愣了剎那,不過她馬上說:“這沒什麼吧?有可能只是覺得忽然想到的呢?”櫻的語調非常平靜,沒有絲毫起伏,然而聽起來卻像是極力在爲茜辯解着什麼似的,“奏姐,說實話——”
說到這裡,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掙扎,“我不想......”
奏帶着微笑打量着她的臉,“這麼猶豫可不太像你啊?有話就說嘛——”說着,奏又坐回到了椅子上。“我不想看到你們倆吵架啊!”最終,櫻一邊緊緊用手攥着還剩下半杯冰咖啡的紙杯;一邊微微低着頭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只是她的聲音很輕;很小,還有些壓抑、含糊,所以也許表達得不是很清楚,“我想Untime像以前那樣大家在一起開開心心地玩音樂;一塊兒開開心心的說心裡話,彼此之間都可以做對方最好的傾訴對象,即便是有什麼煩惱的話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只能悶在心裡——”
“難道,事到如今這樣的願望已經不被允許了嗎?!”
說着說着,櫻的聲音漸漸變得渾濁起來,隨着時間的推移,甚至能聽見隱約的啜泣聲。
“櫻......”
聽完她的話後,奏不由得啞然語塞,表情非常驚訝——她不知道,一直以來不怎麼多話的櫻會忽然變得那麼激動,儘管知道那個原因,但也仍舊被櫻的表情以及說出口的話嚇了一跳。
“說的也是,該道歉的或許是我纔對——”
緊接着在深呼吸幾次之後,奏終於自言自語似的強調道,“對不起,櫻。”然後,只見她緩緩用手捧起櫻不知不覺掛滿了淚痕的臉,輕聲說道。
“原本我也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對不起......”
隨後,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着,“但是,這說到底是我們倆之間的問題,你不用在意那麼多的——”
說着說着,奏不由得笑了出來,“我就是因爲在意才這麼說的啊!”
頓時,之間櫻拼命搖了搖頭,“怎麼可能不在意啊!我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Untime也能一直持續下去......”然而剎那間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有點兒害羞似的低下了頭,“雖然這可能只是我一個人的任性而已——”
“但是,我真的是那麼想的!”
接着,櫻又再次緩緩擡起頭來,一本正經般看着奏的眼睛,毫不猶豫地強調了一遍,說得斬釘截鐵。“這難道也不行嗎?”然後,只見她一邊擡起手腕用袖口擦着眼淚;一邊小聲地問道:“如果茜姐道歉了的話,你能原諒她嗎?”
“啊?”
瞬間,奏不由得露出了略顯困惑的表情,“奏姐——!”
這時,奏的目光不禁又想要從櫻臉上移開,“請別裝作沒有聽見啊!”頓時,奏被她弄得有些進退兩難,猶豫了一會兒才若有所思似的回答,“我聽見了。也就是說,你想讓我接受她的道歉是嗎?有朝一日......”
“嗯!”
奏話音剛落,只見櫻用力地點了點頭,不禁笑了起來,“如果可以的話,那是我最想看見的結果——”
不一會兒,櫻又有些興奮地補充說,“可是櫻,老實說我並不覺得茜姐會老老實實道歉——”不料這時候,朧的聲音從旁邊慢悠悠地溜了進來,“先不說奏姐是怎麼想的,但是茜姐,我覺得她絕不是那種簡簡單單就能認錯的人。”
“爲什麼?”
櫻轉過頭,毫不客氣地質問着用右手託着臉頰,面無表情似的看着她的朧,“你想想嘛——她如果是如你所想的那種人,就不可能離開我們那麼久纔想到回來......”
“這......”
頓時,櫻的反駁被硬生生憋了回去,眨眼間就彷彿像是魚刺一樣卡在了喉嚨裡。“而且,奏姐剛纔也說了她有事瞞着我們吧?”說着,她偷偷從旁邊瞄了一眼櫻那動搖得有些過於明顯的模樣。
“那又怎麼樣?”
“我只是想說,我也是這麼認爲的。”緊接着,朧輕輕嘆息了一會兒才補充道。
頓時,只見櫻像是渾身上下忽然失去了力氣似的重重地跌回了椅子上,表情滿是沮喪,看起來相當難過。“櫻——”轉眼間,筱微笑着小聲喊了她的名字,“你是怎麼想的呢?”
櫻猛地擡起頭來,“我覺得茜姐不是那麼過分的人!”
“可事實上,她就是這樣的人啊——”
這時候,奏用勸告般的語調再次認真的強調了一次,“奏——”
“是是是,我不說話了......”
然而立刻就遭到了筱苛責般的目光,“既然如此,今晚她來你家的時候,你們倆試着聊聊吧?”筱剛說完,櫻的表情就變得有些複雜,她不明白筱這句話的意思,“聊聊是指?”
“沒什麼。”
緊接着,只見筱輕輕搖搖頭,“我只是想,她既然能想到給你打電話,還問你能不能讓她住一晚,這至少證明她對你並沒有像面對我們一樣的牴觸、厭惡情緒——”
“所以,有些事即便她沒辦法對我們開口,可如果換成是你的話,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吧?”
櫻聽完,表情彷彿就像是雨過天晴似的,“我明白了!謝謝,筱姐!”興奮、期待都不由得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甚至,眼睛看上去都像是在閃閃發光似的。
然後,只見她又不自覺似的笑了出來,“果然我很喜歡筱姐你——”緊接着,只見她認真地輕輕抓住筱的手說。“嗯?”然而面對櫻這熱情又誠摯的,像是告白似的話語,筱卻一邊笑一邊將視線移開了......
緊接着,四人出了店門,櫻第一個快步跑下臺階,毫不猶豫地跨上一輛黑白相間塗裝的腳踏車,“那我先走了——!”留下這麼一句話後便沿着眼前的下坡越騎越遠。
很快便連漸漸模糊的輪廓都徹底消失了。
“筱,我還真是佩服你啊——”
在這之後,奏轉過頭來一邊用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一邊說,“怎麼了?”頓時,這讓筱有點兒驚訝,“你簡簡單單依靠幾句話就能讓櫻重新振作起來,換了我可做不到。”
奏邊笑邊說。
“少說得這麼好聽——”
瞬間,筱沒好氣似的瞪了她一眼,表情彷彿有點兒生氣,“你只不過是不願意這麼做而已吧?”沒想到才說完,奏便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笑了出來,“不愧是你!”
緊接着,只見她若有所思似的停下腳步問:“你難道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說完,又不由得捂着嘴笑個不停......
“懶得理你!”
眨眼間,看上去好像有點兒生氣的筱也不由得被她那得意洋洋似的竊笑逗樂了。只得回過頭去對站在門口,這時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的憂說:“那我們先走了。”
“嗯。”
然後,揮揮手向他告別。
這個瞬間,太陽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頭頂。於是在不遠處,靠近百貨商店的十字路口,三人也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而同時,櫻則剛邁進玄關,正打算把門關上——
這是一幢簡陋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位於郊區的二層小樓。房子周圍被遍地的雜草簇擁着,甚至連樓梯都鏽跡斑斑的。臺階上也到處遍佈着菸蒂與一些像是還沒拆封的煙盒。
它們被人隨手丟在了這裡。
明明垃圾桶,就在旁邊不遠處靠牆的角落裡。
總之這裡看起來是隻有野貓纔會偶爾光顧的地方。然而確實,櫻就住在這裡。此時此刻脫下鞋的她穿過幾乎緊挨着玄關的,幾乎僅有一牆之隔的客廳進入廚房,接着又來到廚房另一頭將窗戶打開,然後又轉身走回客廳,將位於沙發後面的淺灰色窗簾拉開。
然而......這整個屋子即使是面積最大的客廳看上去也小得可憐。
膝蓋總是一不小心就會磕到桌腳,地板不平整的錯落感也非常強烈。牆面雖然乾淨,可是有些地方已經能隱約看見些許黴菌了。但是即便如此,櫻也絲毫沒有抱怨過。“應該沒有什麼需要提前準備的吧?”
她一邊微微低頭認真思考着;一邊來到了浴室,打開眼前的櫥櫃,從裡面拿出一支牙刷和一個紅顏色的馬克杯。
順便又到臥室,拿了個枕頭出來。然後仔細地用手拂去粘在表面的灰塵——“好了!”
緊接着,等櫻剛把枕頭放下,門鈴就響了起來——
“來了!”
說着,只見她轉眼間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玄關,毫不猶豫便把門打開了,“歡迎!”
櫻語調有些高昂、興奮地說,“打擾了——”
然而,和她的期待稍有不同,穿着淺白色襯衫加上臉色牛仔褲的茜卻好像有些疲憊的感覺,甚至連聲音都顯得有點兒無精打采似的錯覺。
“你一個人住?”
視線悄悄越過櫻肩頭,茜大致看了看房間裡。問道......
“嗯!很早之前就搬出來了。”
櫻一邊說着;一邊把希讓進來。
“我說,即使是這樣,你也找個好點兒的地方嘛——”緊接着,茜一邊摘下帽子;一邊環顧四周,“這裡不僅偏僻,而且看上去根本就像是——”
最後終於,她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麼糟糕了,於是也就不再往下說了,“抱歉,櫻。我......”
櫻一邊背對着她把茜脫下的鞋放到已經生鏽了的鞋架上,一邊慢慢地擡起頭來說:“沒關係,這裡像是垃圾場這點,我還是有着充分自覺的!”
說完,只見她毫不在意似的笑了起來,“而且當初這話,奏姐也說過哦——”
“所以沒關係!”
不知不覺她又像是要安慰自己似的大聲強調了一遍,於是,茜也只得厚着臉皮,勉強苦笑着悄悄地嘆了口氣。“茜姐,我去泡茶,你在這稍微坐會兒等等吧?”
“好。”
說着,茜便在緊靠着牆的沙發裡坐下,然後,就聽見櫻在廚房裡一邊哼着歌;一邊稍稍踮起腳尖把茶具從上面的櫃子裡拿出來,“話說,紅茶和綠茶你要哪種?”
“紅茶吧?”
“知道了!”
她好像很開心?——茜輕輕把背靠在沙發上,不由得那麼想。
然後,兩人就肩並肩坐在一起,一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熱騰騰的紅茶;一邊有些隨意地晃盪着腳丫......“謝謝你,櫻——能讓我住下......”這時,茜總算是帶着點兒若隱若現似的微笑開口了。
“不用,而且我覺得這種事就算你問其他人——比如說筱姐、奏姐他們,肯定也不會拒絕的。”頓時,只見櫻一邊放下捧在手裡的馬克杯;一邊說,“是嗎?”
“是的!”
緊接着,她又再次大聲地強調了一遍,看着茜的臉。
“......茜姐,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麼?”
這個瞬間,櫻的表情好像有些緊張,然而她明白,如果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那麼這就是必須要面對的問題。“什麼?”茜儘管有點兒驚訝,然而還是答應了她。
“你爲什麼會用那樣的態度對待奏姐呢?果然是因爲討厭她嗎?”
說完,櫻立刻像是逃也似的移開視線,緊盯着自己的手指。瞬間,她好像有些害怕聽到茜的答案一樣,“不是的——”然而,在經過了一陣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沉默後,茜總算是開口了......
“我想,我並不討厭她......而是不爽當時她當時那種毫不客氣的態度吧?”
不知不覺只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像是竊竊私語一樣......
“誒?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還——”可是,說到一半的櫻又不由得安靜了下來。“你知道嗎?當時,我可是徹底被她當做敵人了哦?”聽完,櫻的表情掠過一絲驚訝,但她並沒有讓它停留很久。
“嗯,我聽奏姐說過了。”
“是這樣啊——”
這時候,茜的苦笑遍佈着自嘲的意味,“她還說,完全不覺得那樣對你有任何愧疚。”
緊接着,櫻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真像她會說的話......”
頓時,茜一邊輕輕搖頭;一邊笑着感嘆,“果然,你真正生氣的,是她建議筱姐把你從Untime......?”
沒想到,茜又搖了搖頭,“畢竟我做了那種事,這樣的懲罰倒不如說恰到好處吧?”說完,只見她擡起手慢慢摘下了眼鏡。緊接着像是要掩飾情緒似的又捧起馬克杯抿了一小口,“所以,這件事我雖然介意,但是並沒有記恨她。”
“既然這樣的話,能不能去給她道個歉呢?”
櫻小心翼翼地問,聲音小得都彷彿有些不連貫了。“不要!”
然而沒想到,被她不假思索似的便拒絕了,“爲什麼我要給那傢伙道歉啊——?”接着,她不由得別過臉去,眨眼間甚至連說話方式都和鬧彆扭差不多了。
“不行嗎?!”
頓時,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表情也不禁僵住了。
她被茜這出乎意料般的反應弄得哭笑不得......於是趕緊見好就收,換了個話題,“那麼,你和彤老師之間又是怎麼回事?”說着,櫻不禁拉過了她的手,“她現在很傷心哦?”
“我知道!”
瞬間,茜的語調忽然變了。好像,非常悔恨似的。“但是,她當時一聲不吭地就把我以那樣的方式送去那所學校,我無論如何也!”說着說着,她的聲音也變得非常壓抑......
“而且就算是爲了筱着想,難道她就不能好好地和我談嗎?!”
霎時間,茜變得有些歇斯底里,“所以說,你是介意老師站在筱那邊,絲毫不顧你的感受嗎?”
“怎麼?事到如今難道連櫻你,都要來指責我嗎?”
話音剛落的茜,不由得露出非常失望、傷心的表情端詳着她的臉,“難道連你都要說我錯了嗎?”聽完這像是嚎啕大哭一樣的苛責,櫻趕緊搖了搖頭,“不是——”
“你知道,我媽媽現在在住院吧?”
“誒?”
茜表情有些驚訝地遲疑着點了點頭,“身體難道還沒有痊癒嗎?”
這時候,櫻的微笑非常勉強,只見她輕輕搖了搖頭,“是啊......所以,茜姐......我只是想告訴你,千萬別讓她傷心。找個機會好好和她聊聊吧?”
“畢竟,你們還有這樣的機會不是嗎?而且我覺得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肯定能理解的!”
“爲什麼你能那麼肯定?”
這個時候,茜的語調裡夾雜了些焦躁與煩悶——因爲,此時此刻的話題,毫無疑問是自己最討厭的......
然而,櫻卻理所當然地假裝對這一點毫無察覺而繼續說着,“因爲,那個人她是你的母親嘛!茜姐,事實上你也對這一點心知肚明吧?”
瞬間,茜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同時,也理解了櫻究竟想要向自己傳達什麼。“真是的,沒想到事到如今我居然會被你說教啊——”然後,只見她一邊毫不客氣地捏着櫻的臉頰;一邊嘆着氣。
“嗚姆?!我,我沒有......!”
“哼!都把你媽媽搬出來了還想着狡辯?”緊接着,只見茜又使了點兒勁兒,乘勝追擊般向兩邊拉扯了好幾次,頓時疼得櫻連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你都說到那份上了,還讓我怎麼拒絕?”接着,纔像是突然沒了興致似的鬆開了手......
“唔嗚......茜姐你就會欺負我!”
轉眼間,櫻一邊用雙手捂着臉頰,一邊像是要哭出來似的抗議着,然而沒一會兒,兩人又都不約而同似的笑了出來,“你還是那麼愛斤斤計較啊......偶爾一次有什麼關係嘛!”
轉眼間,只見茜厚着臉皮脫口而出。
霎時間,只見覺得心有不甘的櫻用很不服氣的語調說:“好吧,但是相對的,你要答應我好好和彤老師道歉——!”她一邊認真地用雙手輕輕按住茜的肩膀;一邊一本正經地提出要求。
“......好好好!真是拿你沒轍哎。”
頓時,茜一邊嘆氣一邊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