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黑司曜的指示,鄒逸把人送到機場,又搭飛機趕到到廣東,飛機場早有小弟開來車子,鄒逸把小弟趕下車去,自己當司機,開車來到一幢小洋房前。
來之前鄒逸早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去年大哥從別墅拍賣會上花了天價買了這太陽湖大花園一整排別墅,地理位置極好,距機場約50公里,距大廣場70公里,配建遊艇碼頭、網球場豪華健身娛樂會所及酒店式家政服務等。當時大哥就說了,那裡的別墅兄弟幾個一人一幢,以後有空都去那裡度假。懶
買了一年多,他們兄弟幾個忙着手裡的事,愣是沒空來瞧瞧。
想不到他成了第一個,到了才知道這裡環境出奇的好,空氣清新自然,連他看了都忍不住想住下來。
鄒逸站在大門口,轉頭對車裡的鐘未昔笑着,“我們到地兒了。看咱大哥對多好,挑了這麼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連我看了都要忍不住想住下來不走了。”
鍾未昔並沒把鄒逸的話放在心上,鄒逸和那個人是一夥的,用山清水秀來形容一座籠子顯得出奇可笑,尤其是這裡根本沒山,也沒水,勉強算的話,山是假山,水來自於人工噴泉。
看鐘未昔遲遲不下來,鄒逸直搓手,“進去吧,外面怪冷的,裡面暖和。”
鄒逸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不敢看她的,不是因爲她瘦的不好看,說不上爲什麼,他總感覺今天這趟差事不太好辦,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自己是幫兇,幫着大哥把人丟到這遠離青州的地方。蟲
他不知道鍾未昔心裡怎麼想的,是埋怨,是心甘情願,更或是不甘心,之所以忍氣吞氣跑到這裡,是因爲想等待着大哥和付施婕離婚,她好有上位的一天。
正常的女人應該都會這樣想吧,換作是他,估計一出獄在大哥面前會大喊大叫,會質問,會指責,還有可能會發瘋。再好脾氣的人被最親密的愛人背叛也會變得聲嘶力竭。
但是她什麼都不想做的樣子,坐飛機,走路,坐車無一不平靜得可怕,讓他這一路上分分鐘鍾都在心裡發毛,擔心她隨時會爆發出來。
鄒逸承認自己心虛了,大哥要他殺人放火他連眼睛都不帶眨的,可他最怕和女人打交道,手下的兄弟有幾個愛拈花惹草,惹下一大堆風流帳,鬧得再厲害他也從來不管,誰惹的誰自己去收拾。
今天替大哥辦了這事,他覺得丟人,幾年的兄弟頭一回他對大哥的處理方式有了微詞,大哥不該這麼對鍾未昔。
鍾未昔這個女孩一看就是個好女孩,大概是愛慘了大哥纔會這樣任大哥擺佈,換作是別的女孩,被傷害成這樣,恐怕早就撇清關係,拿了錢遠遠的走開,過下半輩子的好日子去。
不然他還真想不出來她的反應爲什麼會這樣冷淡,連一絲激烈的情緒,一滴委屈的眼淚都沒有。
鄒逸的拳頭暗暗捏緊,看着鍾未昔笨拙的動作推開車門下車,那瘦到露出一塊塊青筋的手裡拽着揹包,空癟癟的,看上去裡面沒什麼東西,卻是她遠到這裡帶的唯一行李。
快笑不出來的鄒逸繃着臉硬擠出笑,因爲他覺得在這個女孩瘦弱的身上背了許多不該她背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憐,他得笑着讓她覺得這世上還有溫暖,“嗯……這裡有兩張銀行卡,大哥說裡面分別存了五百萬,你不用有心理負擔,大哥的意思讓你在這裡靜心修養,裡面有四個保姆供你差遣,還有你只要說一聲,就可以去中山大學繼續學你的專業。”
鍾未昔近乎是沒有反應,她灰敗無神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鐵門上的一根根柵欄,乾枯如草的發在風中凌亂飛舞,慢慢的,抱住那乾癟癟的揹包,一點點的在牆角蹲下,活像是被人遺棄的小貓小狗,在等待着悲慘命運的降臨。
鄒逸看這樣的畫面心便不由自主生出無限的疼,這是他闖了這麼多年血雨腥風的黑道唯一一次能牽動他情緒的人和事。
等了半天沒等到鍾未昔的迴音,鄒逸吸了吸鼻子把手裡的東西一骨腦塞到她懷裡,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車子七拐八繞開到機場,鄒逸才掏出手機,撥電話向黑司曜覆命。
“大哥,人送到了。”講完他發覺自己哽咽的厲害,哭在他的字典裡壓根就沒出現過,可這會兒他沒制止自己,因爲他不覺得有多麼不妥。
“你聲音怎麼了?”黑司曜問他。
“沒怎麼。”鄒逸不想說,他硬着聲想掛電話,黑司曜要不是他多年的大哥,他的拳頭早揍過去了。
黑司曜似乎並不急着掛,又問,“順利嗎?她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我把你的話轉達了,她沒吭一聲,也沒什麼反應。”鄒逸一提這個就上火,熄了車子把鑰匙隨手丟給等在機場外面的小弟。
長久的沉默,黑司曜突然又擠出一句,“有沒有哭?自言自語什麼?”
“沒有。”鄒逸沉不住氣了,眼裡噴出火來。
他不具備黑司曜這樣掌控得宜的氣度,想什麼都反應在嘴上,臉上,直想反問大哥一句,現在才問,你早幹嘛去了。
爲什麼大哥的反應這樣平靜,就不內疚嗎?鄒逸雖不是迫害鍾未昔的主謀,心情卻壓抑,好象吞進了蒼蠅,想大吐特吐一番。
鄒逸的聲音越來越**的,最後乾脆掛斷電話,這是老八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黑司曜在這頭怔了很久,倒進皮椅裡,緩緩收線。他滿腦子想的不是老八的態度,而是早上離開的瘦削身影。
長翔手裡抱着一疊文件,進來先準備問和智成電子談判的事宜,不料迎面砸來漫天的東西,下意識往旁邊躲,定晴一看黑司曜處在發怒當中,振臂揮過的地方,文件夾、菸灰缸、筆筒、筆記本電腦四散滾落在地上,文件紙從文件夾裡飛出,筆從筆筒裡滾出來,筆帽不知道哪兒去了,筆頭在文件上劃出一道道長槓,一地的狼籍。
而辦公桌後的身影看不到任何表情,因爲皮椅轉過去,只能看到擋住視線的黑色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