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戀雪步子一頓，轉身似笑非笑地望着粗紅脖子的陳塵，以及不動聲色的蘇城光，“陳塵，這句話一點都不好笑。”
蘇城光太陽穴青筋凸起，藏匿身後的拳頭悄然握緊，但他知道此時此刻不能輕舉妄動。越是反應過擊越顯得欲蓋擬彰。
陳塵耐心全無，激動地解釋道：“真的。我被蘇城光牽絆，見你一面很難，而你顯然也不想見到我。慕棄然是蘇城光的生父，而蘇城光的父母是你的親生父母。”
慕戀雪瞥了眼按兵不動的蘇城光，笑了兩聲，分析局勢：“我不是爹地的親生女兒，爲什麼他視我如己出？若我真是蘇先生父母的親生女兒，那麼這麼多年，他們從來沒尋找過我？”
“那是因爲他們都過世了，戀雪，我們別待在這裡，忘了所有煩惱，和我走好不好？我會視萌寶如己出，你不願意的事，我決不強求。跟我走好不好……”
戀雪不知陳塵的話有幾分真假，只覺得眼前的男人近乎絕望的哀求令她感動。可感動歸感動，她的初衷依然不減。“陳塵，我依舊堅定自己的初衷。”
“那我告訴你慕棄然逼死了你父母呢……”
如果陳塵說的全是真的，那她這麼多年處心積慮的報復算什麼？
她的生父母在她失蹤後，居然一聲不吭地接受另一個男嬰。而慕棄然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看似慈愛地撫養她長大，實則是爲多年後做準備。若沒有換嬰的事件發生，當初過得慘不忍睹的便是蘇城光吧？
或許慕棄然其實沒那麼殘忍？害她親生父母，覺得愧疚，想給予她一個美好的童年？
慕戀雪從娛樂場所衝出來後，心亂如麻。理不清思緒，不知該信任誰。
陳塵在場揭秘的內容太繁重，她有些理不清。不知不覺走到蘇宅大門，戀雪暗地唾棄自己。
正打算轉身離去，卻被陌生男人眼疾手快地攔住去路。“慕小姐！”
男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眼皮下泛着倦意。毫無熟悉感的臉龐，令戀雪一怔，“我們以前見過？”
“慕小姐方便嗎？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聊聊。”
“沒興趣。”戀雪想繞過男人。
“慕小姐！你難道忘了嗎？我曾在B市打過電話給你，可被你掛斷了。還有前幾天來找你，被蘇先生轟走，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一切是爲了什麼嗎？”
B市陌生電話？她認識的人少，電話薄裡儲存的號碼也少。很少接到陌生電話，最多也只是A市的推銷電話，B市電話好像接到過一次，那次與陳塵用餐，陳塵臉色不太正常，她至今還記得。
“不想。”戀雪冷淡地回道。卻停駐腳步。
男人見有機會，便忙不迭解釋：“當初陳塵爲了得到這筆錢追殺我，現在蘇先生又爲了這筆錢封殺我。慕小姐，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是慕棄然留下的？”
男人驚愕戀雪的稱呼，或許她早就知曉事情原委了？那他尋求她的庇護
，是不是錯了？倆個男人對他的追殺都是維護眼前的女人，只要這女人開口，他便有生的可能吧？
男人喉嚨上下滾動了番，“嗯，是老爺生前留給蘇先生的。”
哦，是她親愛的爹地生前留給仇家兒子的啊……
這不是很矛盾嗎？爹地爲什麼會留一大筆遺產給仇家兒子？這當中是不是有哪個環節錯了？
戀雪笑得很蒼白，有些答案呼籲而出，而她偏要執着地繼續追問，自尋死路。“你是慕棄然的私人律師？這是他保持清醒的時候理訂的遺囑？”
男人猶豫要不要點頭，轉而瞧見戀雪臉色不太好，關切問道：“慕小姐你沒事吧？”
“回答我的問題！”戀雪眼底有着不容拒絕的厲色。
那人恍然瞧見女版的蘇城光，沒出息地全身忍不住顫抖，聲波抖動得厲害。“我、我。是老爺、他清醒的時候訂的遺囑。”
有種絕望從胸口蔓延全身，她呼吸一窒，難受得難自已。耳畔傳來的“慕小姐、慕小姐”聲音漸消失匿跡，砌成的堅固城牆轟然倒塌。
還記得回A市初衷之一便是爲了替親愛的爹地報仇。可他那親愛的爹地對她做了什麼？與蘇城光結婚前，給了她所有物質要求。現在她才察覺，那個有求必應的爹地，更多時間投注生意上，是在給蘇城光鋪路吧？
慕棄然從始至終，愛的人都只是蘇城光，而她只是他抱回來的孩子。至於她親生父母……也沒想象中愛她吧？不然以蘇城光的個性，怎會爲養父母報仇？呵呵，她唯一慶幸的是蘇城光親手害死了生父。
到頭來，她算什麼？她什麼也沒有，養父、親生父母愛的人都是蘇城光吧？那筆遺產……最後的遺產都是留給蘇城光的。慕棄然，你真狠。
戀雪哭不出來，相反眼眶很乾澀。身後一直跟着沉默的落魄律師。
戀雪突兀停駐腳步，轉身對落魄律師道：“你走吧，他們倆都不會爲難你了。”
落魄律師欣喜若狂，可走了倆步又猶豫地回來，“慕小姐，陳先生他知曉你身世後，便停止打那筆財產的注意，可依舊沒停止對我的追殺……”
瞧瞧，一個陌生人都同情她的遭遇，想讓她知道有人在乎她，可她心已千瘡百孔。幾年的縫縫補補，練就了鐵石心腸，再也不會爲點小事情緒激動。這些事陌生人根本不懂。
“照你來說，他不想讓我知道這事。可我已知曉，那你便高枕無憂。至於蘇城光封殺你，也是爲了此事，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你走吧。”慕戀雪沉靜道。臉上風平浪靜，瞧不出倪端。
無方向漫步，她自己都不知走到了哪兒。
顧亦然後座坐着大美女，透過後視鏡，能瞧見傲然的山溝，肌如凝脂。只是臉上的妝太濃，看不清本來面目。腿沒雪雪長，腰沒雪雪細……
怎麼又想起那個沒心沒肺的壞丫頭了？顧亦然凝眉。與車速馳騁的視線無意撞上熟悉落魄的背影，顧亦然猛地剎車。不會這麼巧吧
？
後座的女人搖下車窗，剛想探出個頭質問奔跑的顧亦然，卻因灌入的冷風打了個冷顫，縮了縮脖子，選擇在車內吹熱氣。
他果真沒看錯，是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他理了理領帶，上前逮住她手臂，又纖細了不少。他蹙了蹙眉，正待說什麼，卻對上那雙放空的眸，啞然地嚥了咽口水。
“雪雪？”
慕戀雪茫然地看着他，彷彿在看着空氣。阻擋她前進的特殊空氣，她撥了撥手臂上的牽制，繼續往前走。
“雪雪，你怎麼了？”顧亦然鍥而不捨地擋慕戀雪身前。
慕戀雪繼續前行，眼看撞上他的胸膛。他爲了她安全着想，跳閃開來。
顧亦然瞧着她的反應，蹙了蹙眉，一直跟在她身後漫無邊際地走。
她發覺除了男人，老人女人小孩她都看得見。偶爾瞧見小孩找不到媽媽在路邊哭泣，她也不怕是騙局，陪着小孩一起等媽媽，期間給小孩買零食糖果安慰。
她也看得到阿貓阿狗，施捨給路邊的流浪貓流浪狗食物，那是她自己掏腰包買來的。
當然，也有尷尬的時候。她似乎忘記兜裡錢的樹木，在乞丐跪路邊的時候，掏錢包的時候羞澀了一把。
儘管一路跟來，她都在做好事。但他一直看到的是被掏空的人偶，毫無感情而言。
他的手機在靜謐的公園突兀響起，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原來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再看了眼昏暗的天空，他這才劃了下屏幕。“你自己回去吧。”語調有着自己都無察覺的冰冷。
擡眸間，本在視線中規矩的人兒，消失匿跡。
他忽地慌了心神，滿世界找，急得額角出汗，小腿肌肉痠痛，最終在一處狗窩旁找到她。
她整張臉埋在薩摩耶白毛裡，肩膀小幅度顫抖，雪花落在她髮梢，瞬間即化。而他便佇立在她不遠處的樹下，不敢上前打擾，也不敢徒然離開。
戀雪趴在狗毛身上睡着了，而薩摩耶也順從地一動不動，趴在草坪上無辜地黑眼珠看向來人。
香味撲鼻，飢腸轆轆從夢中醒來，眼睛疼痛得有些不適，擡起下顎，看見逆着路燈翩然走來身影頎長的男人。待男人走近了，瞧見那脣紅齒白，戀雪視線移向他拎着的塑料袋。
終於看到他了？顧亦然鬆了口氣。提着兩個塑料袋上前，其中一個塑料袋攤開至薩摩耶眼前。薩摩耶感激地望了他眼，便開始埋頭苦幹。
另一份便是慕戀雪的晚餐了。
盒裝的青椒肉絲蓋飯，戀雪迫不及待地撕開一次性筷子。不是她沒禮貌不說感謝之類的話，而是實在餓到沒力氣，出不了聲。
顧亦然端倪了她半響，平坐草坪上，雙手後撐地上，望着漆黑的天空。“回蘇宅吧。”
持筷子的右手一頓，嘴依舊不離飯盒，搖了搖頭。
蘇家她呆不下去了，可她也不會找死地去谷家。想到谷家的老爺子，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