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爺爺,你知道我對人很專一,看準了就不輕易離婚。”也不知他這幾份話裡有幾分真假。
谷老爺子陷入深思。良久才問道:“這麼多年沒離過婚?”
顧亦然知道他要問什麼,未有隱瞞全盤拖出。“你知道蘇家與慕家的糾葛吧?慕戀雪就是其中受害者。當年蘇城光找上我,開出條件,只要我願意與慕戀雪領證,便協助我……對了,當初你可是對我下達了一個生死令,到現在還疑惑是誰在背後動的手腳吧?”
“他爲什麼找上你?”大約猜到當時被仇恨包庇的蘇城光做的極端手法。
顧亦然聳肩一片茫然。“這話你該去問他本人。”
“沒有隱瞞?”
“我在爺爺面前從來不敢隱瞞。”
他說謊了。猶記得當時的場景,至今蘇城光的神情都清楚地印在腦海,這才令他對一個女人保持了好奇。
剛下飛機天空下着悽悽漓漓的細雨。幾道西裝革履的男人將他團團圍住,僅說了句,“顧先生,我們老闆有事找你談談。”
抵達一家酒店後,秘密的總統套房內,他不是第一次見蘇城光。蘇城光不喜拖泥帶水,直接開門見山道:“簽了它,我幫你。”惜字如金。
顧亦然大步上前看了紙張上的內容,整個人如遭霹靂。臉上烏雲滿天,面對蘇城光口氣不太好。“我的婚姻大事你何時可以做主了?”
“顧亦然,以你現在的實力恐怕等到谷老進棺材了都不能報仇。你想過這問題沒有?”蘇城光聲線如平靜的海平線。
顧亦然心先是一驚,即可保持警惕,防備地睥睨蘇城光。而後者只是端坐沙發上,凝視着茶几上的結婚協議書,眸光閃爍着道不明的光芒。“放心,我只是想和你交易才找上你,沒有敵意。”
“慕戀雪……”顧亦然瞥到女方的名字,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這女人不會找我麻煩吧?”
“放心,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谷老不是在給你安排商業婚姻嗎?這個好離,谷老給你介紹的就不一定了。”他再次戳中厲害關係。
顧亦然爽快地簽字,臨走前問道:“爲什麼找上我?”
蘇城光一直沉默地凝視茶几上的結婚協議書,像燙手山芋樣無法碰觸。那時他就不明白,既然不喜它,幹嘛還要打印出來,簽上他的名字?
在關上門的剎那,他終於等到那個男人的回答,其實像是自言自語。
“因爲不想委屈她……”
書房內又只剩下谷老爺子了,從抽屜裡翻出照片,上面是老伴還在世的全家福。
慕丫頭確實有夠波折的,只是作爲谷家孫媳婦兒真的還不夠格……
慕戀雪在回房間的途中被神色不善的谷蒽擋住去路。
“閃開。”戀雪心情也差到了極點,以往還要虛以委蛇一番,現在對待這種角色還真沒了力氣。
不同於以往的張揚跋扈無理取鬧,這次谷蒽轉變了戰術。以柔制剛,帶絲祈求,“求求你離開A市好不好,你不是在加拿大有事業嗎?養活自己不成問題嗎?這裡是城光的根基,是我的出生地。你別鬥了好不好?還在怪我當年橫在你和城光中間嗎?我跟你道歉……現在城光愛的人是我啊!”
“是你的出生地,難道我不是在這裡出生的嗎?還有,你就這麼確定蘇城光愛的是你?”慕戀雪抱臂好整以暇地睥睨谷蒽。戀雪在谷家一直穿得自己的鞋,鞋跟至少有六七釐米,再加上她本人不矮,俯瞰谷蒽的時候給予谷蒽站在勝利者臺上觀賞失敗者的傲慢神情的錯覺。
谷蒽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在口頭上從來都是慕戀雪佔了上風,還未等她反擊。慕戀雪話題倏地一轉,“對了,我與谷耀訂婚的時候,你和谷太太聊天被我聽去了七七八八……什麼叫‘當初怎麼就不死在那島上’?嗯?”戀雪學谷太太神態有幾分相似。
谷蒽臉色煞白,她沒想到那天緊閉的房門也會漏風。她訂婚宴不是忙的時候嗎?不過如今追究起來也沒意思……
被谷蒽這麼一打斷,慕戀雪纔想起無名島與谷老爺子有關。而無名島上的銀面又是誰,那幾個對手……
拉開房門,男人側着身跨坐板凳上,煙霧繚繞,菸頭放入嘴裡剎那舒適地逼上雙眼。耳發被撩起,燈光下的耳釘看似有些眼熟。
待近了顧亦然發覺戀雪的存在,耳發撂下擋住熟悉的耳釘,掐滅煙打開落地窗,煙霧一涌而出。瞬間房間的空氣清晰了不少。“去哪兒了?”他問道。
“去庭院逛了下。”戀雪神遊在外不是很在意地回答,忽而又道:“我去看看萌寶。”
“去吧。”顧亦然不疑有他。
萌寶房內總算送走一尊小神,又來一尊大佛。萌寶語氣中透着無可奈何,趴牀上如菜板上的死魚任人宰割。“媽咪來幹嘛。”語氣中也透着有氣無力。
慕戀雪凝視着地板,眼神有點呆滯,“我不是有個小雛菊銀釘嗎?你確定我
是出事時落得?”
怎麼提起這麼久遠的事了?萌寶壓下心中狐疑,見媽咪神色肅然,也就一本正經地回答:“你走的時候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對耳釘是你最喜歡的,找了半天才找到,還差點因爲找不到把氣發我身上……”
說起來萌寶就有絲委屈。戀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腦袋瓜,萌寶又復甦地興奮道:“回來後一段時間不見你戴,再找的時候就不見了。”大約是遺傳基因的問題,萌寶對服裝有獨特見解,受到戀雪的影響,平時也觀察着戀雪的打扮。
慕戀雪將萌寶揉入懷裡,只有面對萌寶才能無所猜忌。任何人任何一句話,她都持着懷疑的態度,裡面有幾分真假無從證實。
鷹眸利索地掃了眼門縫內一大一小的身影,不可思議地流淌出潺潺的溫柔……
戀雪算了下日子,萌寶生日快到了。接萌寶回谷宅的路上,不經意問道:“寶貝,現在還缺什麼嗎?”
每次車上有個跟屁蟲茵茵與自己一同回谷宅,如今少了個人似乎少了份歡樂。扳着手指像醃了的茄子有氣無力道:“筆記本?萌寶現在用的這個用了好多年了。雖然老的上手,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戀雪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好笑地瞥了眼後視鏡,反問道:“是不是茵茵妹妹不在,沒精神啊?”
“哪有!”像被踩中尾巴的貓,萌寶彈跳起來,忘卻是車內,彈跳的過程中頭親密碰觸車頂,咚的一聲脆響。戀雪忽地在馬路中間剎住車,臉上寫滿了急色:“有沒有怎麼樣?”
索性這裡是高速公路,車輛少。
萌寶一怔,媽咪最近似乎格外關心自己?似乎從進入谷家開始。萌寶搖頭示意,“媽咪我沒事,你繼續開車。”
萌寶揹着熊貓揹包,一身酷酷的牛仔行頭,帽檐遮住骨溜溜打轉的雙眸。瞥了眼牀上睡着的戀雪,孑身一人踏上外出的道路。
所走之處便會引來路人的側目。誰家的孩子這麼俊俏啊……
萌寶擡眼望着高樓大廈,額角溢出的汗珠宣誓他心底的小幽怨。要不是谷家耳目衆多,他纔不用跑這麼遠呢……他發誓,將來一定會強大到保護任何在意的人。
高樓大廈內最頂層,顧亦然正在查看有關資料,秘書是個幹練的女人,這會兒紅着臉進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顧亦然瞧她支支吾吾的模樣,不耐煩地問道:“究竟什麼事?”他沒有多餘的時間陪她耗。
“漂亮姐姐,你可以出去了,萬事有我擔着。”一道只齊秘書膝蓋的小男孩躍然入視。萌寶拍拍胸脯打包票。
得到顧亦然的點頭,秘書如釋負重如一道閃電般轉身離開。
顧亦然十分好奇這是個什麼情況?這麼想着已經問了出來,“她爲什麼臉紅?”
萌寶拖來板凳,小短腿爬上板凳不說,還爬上顧亦然的辦公桌。脫掉鞋襪,整個人虛脫地“人”字平躺辦公桌上,多餘的小腿在半空晃啊晃,還不滿地小聲埋怨:“桌子好小……”
“有得躺還挑。”顧亦然好氣又好笑。
這是別人家的地盤,萌寶生怕顧亦然趕自己走。他也不知來的時間對不對,現在還是順顧亦然的意。
萌寶回到顧亦然上刻的問題,“秘書姐姐不讓我進來,我說不讓我進來就掀她裙子。然後就掀了……秘書姐姐穿着高跟鞋跑不過我,就說替我稟報。可算是見到你了。”
顧亦然平日沒發覺秘書有多害羞,看萌寶的模樣,似乎早就知道秘書是保守型的?
於是顧亦然不免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會答應你。”
萌寶像看白癡樣掃了眼顧亦然,在顧亦然輕咳中,萌寶才道:“我一出樓梯口就看到秘書姐姐在扯自己裙襬啊……對了,你們公司可以讓唯一抵達這層樓的電梯禁止陌生人乘坐!你知道我爬上來有多辛苦麼!”萌寶哀嚎。
顧亦然對此不以爲意,反而注重萌寶的看法。“光從一點就判定她會因你耍流氓而害羞?”
萌寶對着顧亦然翻了翻白眼,這男人究竟是有多白癡啊。居然還是自己名義上的爹地!啊啊啊,他要個聰明絕頂的爹地啊!萌寶心底繼續哀嚎。
“既然連電梯都嚴格禁止了,這個門肯定不好進。唯一的突破口是秘書姐姐,我不觀察一番再決定,豈不是白生了個這麼聰明的腦袋?”
“……”顧亦然決定重新審視這個小傢伙。“洞悉能力誰教導的?”他不信這麼小的年紀能無師自通,肯定有人在背後指使。
萌寶眨了眨眼,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不告訴你。”
顧亦然也不追問。將萌寶身下的紙張小心地挪出來,“從你的言行舉止看來,你對我似乎很不滿?難道是作爲你心底的爹地形象,我還不夠格?”
萌寶起身給他騰出地兒,待他整理好了,萌寶再重新舒坦躺下。“是不見得多喜歡。”
“那麼請問,不見得多喜歡我的你特意來找我,究竟是爲何事?
”
萌寶揉揉睡眼惺忪地倦眼,“當然是想求你件事。”
“既然你也知道‘求’,那該拿出點誠意纔是。”顧亦然高深莫測道。
萌寶何等天資聰慧,歪着頭思忖片刻也就乖乖不滿地道出事實:“是蘇叔叔啦。”討厭,一點神秘感都沒有。
顧亦然挑眉,“是我想的那個人?”
“和我們同住屋檐下的蘇叔叔。”萌寶不知道顧亦然指的是誰,直截了當道。
“嗯哼。”顧亦然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萌寶休憩夠了便覺得腹中一片餓意。“有木有吃的?”
顧亦然從抽屜取出中午填肚子的零食扔去,“怎麼沒見你叫我一聲叔叔?”
萌寶撕開薯片包裝,吧唧吧唧脆嚼,“不想。”
“爲什麼?”顧亦然顯然來了興致。“爲什麼?難道是我太年輕了?還是說你想叫我哥哥?其實我也不介意的……”
萌寶瞬間正襟端坐,望向顧亦然充滿敵意,“你不是單純地喜歡媽咪。”對於媽咪身邊的任何異性,萌寶都不介意叫一聲叔叔。因爲有些人是真喜歡媽咪,喜歡媽咪但沒能耐的他不會叫,有能耐不喜歡媽咪的他也不會叫。顧亦然屬於後者。
顧亦然明顯地身子微僵,忽而裝作不甚在意小孩的話,伸手想撫摸萌寶的髮梢,卻被萌寶翩然躲過。顧亦然也不在意,“你還沒說究竟幹嘛來了。”
說起這個萌寶就來了精神。要不是媽咪對蘇叔叔有成見……好吧,他對眼前的怪叔叔也有成見。真不知媽咪什麼時候和怪叔叔結的婚,幸好不是親爹地,有這樣的親爹地鐵定會嘔死……
顧亦然此刻聽不到萌寶的心聲,只見萌寶脣角張張合合,“我的生日快到了,想給媽咪一個驚喜……”
要不是自己賺的錢全在媽咪手頭,他纔不屑藉助外來力量呢……
戀雪看到手機短信提醒銀行卡又多出來一筆鉅款,頭痛地扶額。
思忖了片刻,萌寶現在雖然還小,但這是個看臉和錢的世界,萌寶前者具備了,後者也差不多了,就缺車和房了。
在加拿大雖然有棟別墅,但萌寶長大後鐵定少不了來A市。萌寶曾經對她說過,他的網友在A市,總要見面的。
房間無人,去萌寶房間也四下無人,抓起包揣上銀行卡就出了門。
中介所介紹的房子大多數不靠譜,她便給趙艾艾打了電話,打了好幾通趙艾艾都不接,最後好不容易接了,趙艾艾卻急道:“戀雪?我現在有事呢,回頭再打給你。”
這回頭……也不知道是多久。
趙艾艾掛斷電話後,才驚駭地看着眼前老老實實靦腆的丈夫,因自己毫無章法的謾罵通紅着臉。
“李見康,我剛纔沒聽見,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這會兒艾艾有些癲狂了。
“媽她……你也知道,爸爸剛過世,媽過得很孤獨……”
“那你就答應邀她住這裡了?”不怪趙艾艾反應這麼大,李見康的母親:李母,她每逢過年的時候見過幾次面。人在鄉下自身毛病多,還雞蛋挑石頭挑她的毛病。
趙艾艾是家裡獨生女,早年父母去世留下一筆遺產,也未受過什麼委屈。見李母是沒事找事的人,大年初一過完大年初二便催着李見康回A市。同回的還有李見容這個哥哥,李見容自小也見不慣母親的行爲。
見兒子們不常回來,回來也就待一兩天,就將所有過錯歸在趙艾艾身上。怨氣如雪球越滾越大。這會兒來A市長久住,只怕矛盾重重。
“艾艾,媽年紀大了,況且已經快下飛機了。難道你讓她家都沒到就立刻買機票打包回府?我可做不到。”
這是令趙艾艾最頭疼的,自家老公是軟柿子好拿捏,可一遇上李母的時候,他作爲孝子只讓她忍耐忍耐……麻蛋!忍耐個屁!一想到李母的龜毛,趙艾艾就一個頭兩個大。
“我不管。我告訴你李見康,這次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李見康見艾艾如此無理取鬧,也來了氣,“那你就搬出去好了!”人已走在玄關口,話畢咚地一聲關門響。
趙艾艾咬着下脣緊凝着門口半響,氣衝腦門轉身就回房搬出行李箱,打包好衣物就朝外走。
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拖着行李箱走了好遠,回頭見家的距離越來越遠,趙艾艾蹲在地上哭了會兒才起身。
抹了一把淚,她決心讓李見康看清楚,究竟是老婆重要還是老媽重要!
艾艾所有積蓄同李見康的小資金湊一起買了三套房,都歸在李見康名下。趙艾艾不想落得下風,找了處小旅館住了進去。
當天晚上李見康就來了電話。“艾艾……”
趙艾艾心一喜,嘴上卻滿不在意地冷嘲熱諷,“怎麼知道給我電話了?我都以爲你忘了有我這個老婆了呢。”
在李母的督促下,李見康臉色尷尬地回道:“艾艾你多久回來?媽準備了一桌子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