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啊,現在江戶城的公務實在太多,我已經是分身乏術了。”
劉典笑容溫和,拍了拍秦校監的肩頭:“不過就算本官沒時間看完整間曬書堂,也能從這些學子的精神面貌,看出你秦校監的治理成果,做的很不錯。”
“大人謬讚了。曬書堂能有現在的成就,主要還是仰賴您和宣威司衙門的大力支持。”
“支持是應該的。夫子廟可是帝國新政的核心關鍵,俗話說得好,萬丈高樓平地起,如果這地基打得不牢,上層的建築那就有隨時垮塌的風險!”
“大人您說的太對了,回去我就組織各學宮班級仔細學習領會。”
劉典點了點頭,笑道:“行了,就送到這裡吧。等有空我還會再來曬書堂,希望到時候能夠完整的看完秦校監你們取得的教育成果。”
“那是當然,請大人您放心。”
人羣最外圍,長崎峰一臉失魂落魄,身上的青衫全是大塊大塊的紅漆擦痕,格外的扎眼。
不過今天的曬書堂,沒有人有閒心關注他。
“爲官一任,終有時限,我遲早是要其他的地方去上任的。”
“那就來應天府吧。”
“我等謹記劉大人教誨。”
劉典臉上笑容不變:“我會在那裡等你。”
只見一身青紅髒衣的長崎峰從人羣后方奮力擠到前排,滿臉振奮的望着劉典。
可當目光落在身上刺目的紅漆上之時,他似乎瞬間忘卻了心頭的畏懼,仰面看向劉典,肅穆正色道:“我希望能追隨您。”
“大人,您有一天會離開倭區嗎?”
專門訂製了一副及胸美髯的秦校監迎着喊聲來處望去,只一眼,便驚的渾身冷汗直冒。
秦校監不動聲色的衝着周圍準備撲上來的夫子搖了搖頭,臉色陰沉難看。
一輛帝國神機軍工出產的‘白義’車駕悄無聲息的滑進人羣,全副武裝的戍衛拱衛在車身四角,右手食指緊緊扣在朵顏衛的扳機上,圓盔下的眼眸泛着淡淡紅光,帶着一股蔑視的冷意。
“希望你們能在曬書堂中好好學習,領會儒教思想,爭取早日破鎖晉序,成爲一名真正的儒序。如果你們足夠刻苦的話,或許在本官離開倭區之前,還有機會能與你們一起共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位丰神俊朗、氣質出塵的劉同知,劉大人的身上。
齊刷刷的喊聲中,一個略顯尖銳的喊聲格外突兀。
劉典看着眼前這個‘與衆不同’的學子,溫和笑道:“不過不是現在。”
長崎峰看着暴怒的校監,本能的閉上了嘴巴,畏縮的低下了腦袋。
帝國本土,應天府。
“張峰,你大膽!”秦校監怒髮衝冠,目光兇戾。
站在拉開的車門旁,劉典回頭看向密密麻麻的人頭和一雙雙熾熱崇拜的眼眸。
“您剛纔說,希望有一日能與我們共事。那如果到您離任的時候,我還沒能考取功名,我該去哪兒追隨您?”
“各位學子們。”
有車自南門疾馳直入,在擁擠的長街上左衝右突,驚起一陣陣尖叫。
正在街面上巡邏的應天戍衛正準備拿下這囂張的飆車狂徒,就被身旁隊長伸手拉住,一巴掌糊在後腦勺上。
“你小子是瞎了眼了,還是靈竅被精蟲糊住了?沒看車駕上的標誌?劉家的專車伱也敢攔,真是不知死活。” 就片刻耽擱,車輛已經消失在年輕戍衛的視線中。
嘴脣上鬍鬚花白的戍衛隊長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車輛遠去的方向,攏了攏身上的防彈布甲,衝着呲牙咧嘴的下屬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差點被你小子害死了。”
“多謝隊長,要不然我剛纔就惹禍了。”
年輕戍衛此刻後知後覺,驚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對着隊長抱拳感謝。
“不過頭兒,這大白天的,劉家的車開這麼快乾什麼?”
剛剛逃過一劫的年輕戍衛轉眼就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撓了撓頭,一臉疑惑問道。
戍衛隊長並沒有着急回答,而是十分謹慎的左右環顧了一圈,見街道上驚起的騷亂已經平息,索性拉着屬下鑽進了一條僻靜的斷頭衚衕。
三兩腳將縮在角落裡蠕動的‘黃粱癮君子’踹醒攆走後,戍衛隊長又小心的將兩人頭盔上的記錄儀關閉。
等做完這一切後,他才徐徐說道:“劉家是誰,那可是咱們應天府的一等門閥之一,平日見做事最是講究四平八穩,波瀾不驚。今天這麼反常,車上的人肯定是有什麼了不得的急事,你要是在這種時候衝撞了他們,那不是自己湊上去找死嗎?”
年輕戍衛恍然大悟,臉上不禁露出後怕的神情。
“你小子還是太嫩了,我告訴你,要想當好戍衛,特別是咱們南直隸的戍衛,光會開槍可不行,更要學會看風向、分局勢、懂政策!”
“要是隻知道悶着頭橫衝直撞,即便是有一天你們家祖墳冒青煙,基因沸騰得就跟開鍋了一樣,僥倖晉升了兵序八,那在應天府裡頂多也是一個大號的螻蟻,說被人碾死就被人碾死了。”
隊長找了一處臺階坐下,感嘆道:“這其中的門道太多太深,你呀,還得多學學啊。”
年輕戍衛聞言趕忙湊近,躬着身子諂媚笑道:“那您老就多給我講講唄,免得小的我哪天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那些大人們。到時候我死了倒沒什麼,要是把隊長您給連累了,那我纔是死一百回也贖不了罪啊。”
“死一百回,你以爲你是道序啊?”
戍衛隊長冷笑連連,眯着眼睛瞥着對方。
年輕戍衛頓時心領神會,連忙從比甲樣式的防彈衣後面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方盒遞了過去。
“前幾天突襲城南一個走私黑幫的時候,從他們倉庫裡搜出來的紙菸‘順天特醇’,一等一的上等貨。我特意截了一包下來,專門拿來孝敬您老人家。”
戍衛隊長眼前一亮,伸手將煙盒接過,嘴上卻冷哼一聲:“我也是看你小子會來事,這才提點你幾句。這些可都是前人拿命換來的經驗,放在旁人我是絕不可能告訴他。”
“那是那是,多謝隊長垂憐。”年輕戍衛點頭哈腰道。
隊長滿意一笑,將背上的槍械取了下來,扭動着身子給自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咳嗽了兩聲說道:“現在咱們帝國的頭等大事是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那當然知道了,罪民區新政嘛。”年輕戍衛點頭道:“前不久纔有一批運送倭區勞工的船靠岸,我還去參與了秩序維護的。”
“你知道的這些,都只是只鱗片爪!”
戍衛隊長輕蔑道:“你以爲朝廷費這麼大力氣把他們弄出來,真是來務工的?扯淡,你也不想想,咱們帝國本土要這麼多連明語都說不清的倭寇有什麼用?”
“這不是新政的目的嗎?我聽別人說,這是爲了釜底抽薪.”
“那不過是第一步罷了。”
戍衛隊長冷笑道:“接下來要不了多久,這些倭寇青壯就會被送往其他的罪民區。”
“幹什麼?”
“扛槍,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