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下基地後, 俞晶晶身子重，只在很小的範圍內活動, 多數時間都躺在牀上由白錦溪照顧。
她不出門，白錦溪採購物品，卻是經常出入。
知道豪叔的屍骨埋在山上, 白錦溪曾問過方位，以爲他是好奇，沒想到卻是一個人上來清理過了。
豪叔埋骨的地方, 插了塊木板做標記。
俞晶晶只記得這裡有棵枯樹, 周邊雜草豐盈，站在這個位置, 轉頭就能遠處山頭一角。
這不是個容易辨別的位置, 白錦溪卻依舊找到了, 真是有心。
周邊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還擺過供品，抱着孩子站到木板前，俞晶晶偏頭看向白錦溪。
“爲什麼要做這些？”
“豪叔是長輩，應該的。”
屍族對死後屍骨並不在意, 他們並沒有來世的概念, 活的就是今生。
豪叔走前叫她把自己揀進存糧庫，跟那些風乾枯骨扔作一堆就算了結。
俞晶晶記得人類是要堆墳的，也不想混成一團難以辨認，就拿到外頭葬了。
“這些東西他都用不着，血食最喜歡了。”
看看墳前供品, 俞晶晶把包裡給豆豆存的肉乾取出來，放了些進去。
豆豆一直在外頭散養着，它嫌基地氣悶，好些天都沒回來。
俞晶晶手上這點存糧它看不上眼，索性只盯着新鮮肉食補充，山中獵物多，又交了不少朋友，進山這麼久只下去過兩回。
它倒是喜歡孩子，看他只吃奶，叼了好些獵物回來，嫌俞晶晶養得不壯實。
孩子能不能吃肉食，俞晶晶不清楚，想試試卻被白錦溪阻住了，把豆豆氣得夠嗆，跑出去又是好一陣沒回。
剛出來的時候發了信號，應該是收到了。
才把肉乾放出來不久，豆豆便巡着血氣轉回，落到俞晶晶肩上直瞪眼。
“浪費，他又吃不了！”
嘮叨完，不等白錦溪阻止豆豆就撲過去把肉乾叼回，三兩口下了肚。
吃了又嘆到底血食有滋味，再鮮活的肉食也比不上它。
“由它，以前跟豪叔也老搶東西，一直都慣着。就是知道，也不會怪的。”俞晶晶衝白錦溪搖了搖頭。
“這就走？”
俞晶晶點頭，“只是帶孩子來看看。”
雖然知道豪叔看不見，孩子也不一定記得這裡，但就是想帶他過來轉轉。
停留片刻，足夠了。
兩人離開上京數月，用的是俞晶晶參加學校國外交流課程的藉口。
平白抱個孩子回去，白錦溪擔心衝擊太過爺爺情緒承受不住，決定自己先回打個預防針再說。
時間有些對不上，但也很容易抹過去。
三個月內小腹不顯，有些人四五個月纔出懷，說走時就有孕在身，發覺後因身體原因不好回國，便讓白錦溪過去照顧，一直留在那邊養胎。
孩子生下孱弱，養到能受得住顛簸才帶回，這麼小小個頭，說是早產也信的。
爲什麼瞞到現在才說，自然是用怕養不住這個理由。
俞晶晶的身體齊秀珠也知道，本就難以受孕，坐住胎後也發生了幾次危險，擔心老人太過期盼又面臨失望，是白錦溪堅持隱瞞才一直拖到現在的。
俞晶晶被摘得乾乾淨淨，有怨言只能往白錦溪頭上倒。
其實看到孩子，哪還有什麼抱怨的話，高興都來不及。
俞晶晶帶着孩子回了醫所，倒是把周嫂嚇了一跳。
白錦溪回去給白老爺子打預防針，這邊倒是疏忽了，看到周嫂嘴大得能塞進兩個雞蛋，俞晶晶伸手遞過，“小孩挺好玩的，你看看吧。”
脫去這個麻煩，俞晶晶回了房間。
回之前給過通知，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牀鋪也全換了新。
取出包裡營養劑，滿滿當當擺了幾盒，俞晶晶轉身推窗，“藥賣完了嗎？”
“早賣完了，就等着你回呢！”
孩子很乖，周嫂逗得不肯鬆手，“說是出去交換學習，不聲不響就帶個孩子回，你們可瞞得夠緊的。”
“意外。”
看過藥水售賣紀錄，俞晶晶才知道留下的藥只撐了不到兩個月，還是在只賣熟客的情況下售空的。
預留登記表已經記了滿滿大半本，都等着她回來配藥。
若是戰起，醫所肯定經營不下去，大家逃難都來不及，哪會光顧。
現在事情安定下來，生意當然還得接着做，未完成的學業也要繼續。
俞晶晶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取了幾支營養劑準備開始稀釋製藥，應付下一批需求。
她在後面忙活，孩子自然是周嫂照管。
周嫂帶孩子有經驗，他本來就乖，小半天都沒哭鬧，直到肚皮餓空，才扯着嗓子號起來。
奶孩子是個麻煩事，抱着他什麼也幹不了，抽空了才能脫手。
俞晶晶從周嫂手上接過，再一次感受到了孩子有力的吸吮。
“真有勁！”
周嫂是過來人，看孩子吃得好，笑眯眯地說。
俞晶晶也知道孩子表現不錯，除了瘦小一點，其他方面都發展得很好。
他很聰明，大人情緒不對，立刻就能察覺。
白錦溪抱着的時候，總哼哼唧唧撒嬌，俞晶晶一接過來，立刻乖得跟貓兒一樣，像是知道她不耐煩幹這個，着意討好。
除了智力，這孩子不管是力量還是協調性，都遠超普通嬰兒，這是白錦溪做過測試後反饋給她的。
只這一點差異，就將他與普通人類做出了區分，隨着年齡增長，應該會有更多不同表現。
孩子一下來俞晶晶就用精神力觀察過，各方面體徵和人類都沒區別，一點屍族的特徵都找不出。
白錦溪說要帶回醫堂做全面體檢，應該查不出什麼東西。
等他吃完，俞晶晶再度轉交到周嫂手上，“麻煩了。”
知道俞晶晶要配藥，周嫂趕緊接過，“孩子我來帶，你忙你的。”
走到門口，她才記起一件事。
“孩子取名了沒？叫什麼？”
“沒有，白錦溪說讓爺爺取，今天應該能有了。”
“那小名呢？”
俞晶晶怔了怔，“也沒有。”
周嫂沒見過對孩子這麼不上心的媽，想到俞晶晶年紀小還在念大學，又無父無母沒人教這些，又有些心疼。
“我問問白錦溪。”俞晶晶摸電話。
“不急，你們慢慢商量，有的幾個月名也定不下來，都正常。”
等周嫂抱着孩子回了院子，俞晶晶給雲雙城去了電話。
在地下基地呆了這麼久，外面的消息真的是斷得死死地。
白錦溪還會跟家裡聯繫安排工作，俞晶晶卻是徹底地隔絕了一切。
莫家逃離研究所後的去向，幾族合力對抗有無收手，雲家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一無所知。
其實不問也知道，雲家狀況一定很糟。
雲錚傷成那副模樣，就是想事情多費些心思都不行，不養上幾年根本沒法費心管理族中事務。
與其說是單方面斷開聯繫，不如說雲家根本沒那個心思理她這種小人物。
只要雲錚不提及，時間便能沖淡一切。
接通電話，事情與她料想的差不多。
雲錚已經回了海市，住進了雲顯周曾住過的療養地，族中事務由挑選出的八位資歷深厚的長輩代理。
這場內戰兩敗俱傷，雲家雖佔了上風，但研究所未能及時銷燬的一些珍貴資料都被莫家帶離，甚至是營養劑製作的小部分資料，也被他們弄到了手。
莫家本就對藥劑調配有一套手法，得了這些東西，相信也能制與雲家營養劑品級相當的藥劑出來。
手上有了資源，便能招兵買馬，莫家逃離後並沒避退，料定雲錚受傷雲家不敢追擊，反而加緊配製藥劑加重對抗砝碼。
雙方僵持不下，這場沒有硝煙的內戰，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雲雙城領了雙份功績，現在在雲家已是有名有姓的頭領，手下管了兩支隊伍，負責重要護衛工作。
雖然現在形式不明朗，但云家內部都還比較樂觀。
“拿走的都是老方子。雲錚手上有份新的，正在試製，聽說藥效比以前的強很多，莫家再費勁搗鼓也是白搭。”
“是嗎？”
看樣子云錚是找人把東西取回去了，知道他聰明，看到東西就懂分析，卻沒料到行動得這麼快。
“……他有問過我嗎？”
“沒有。”
暗暗鬆了口氣，俞晶晶說：“我跟你聯繫的事，不要跟他說，以後也別在他面前提我。”
“我知道的。”
雲雙城欲言又止，有些話最終是沒說。
雲錚其實有問過她的事，雲雙城很隱晦地表達了俞晶晶不願摻和進雲家，想跟家人安穩生活的意願，他就再沒說過這些。
俞晶晶的叮囑，雲雙城在雲錚那裡一樣聽到過，都極有默契地不願再打擾到對方。
俞晶晶不知道雲錚有沒有猜到東西是自己放進去的。
想來他也清楚，不管猜沒猜到，她都不會認。
病毒被取走這件事，輕鬆抹過，這麼重要事雲家內部都不知情，看來雲錚是自己掩下了。
東西雖不在，外界卻認爲雲錚還握在手中，也是一種震懾。
這麼久沒聯繫，雲雙城其實還想跟她多聊聊雲家內部最近發生的一些變化。
可是俞晶晶卻不跟他講這些，話題一轉，扔出了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
“孩子？這我哪兒知道。”
雲雙城被問懵了，“我又沒養過孩子。看當然是看過，哪知道幾個月長多大，不都一個樣嗎？猴瘦猴瘦倒是真的，屍族孩子都是這樣，想長得好，全看養份……”
肚裡那點墨水倒乾淨了，俞晶晶還聽不夠，雲雙城就只有舉着手機到工作區找奶過孩子的女人問。
一通電話打了近一個小時，雲雙城兩頭倒話累得夠嗆，俞晶晶終於是滿意了。
“行了，再聯繫吧。”
電話剛掛斷，白錦溪那邊就打過來了。
“爺爺說讓把孩子帶回去瞧瞧，如果需要泡藥浴，方子由他老人家看着開。”白錦溪笑聲傳來，“我來配都不放心，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藥浴或許有用，但發育弛緩，應該還是養份攝入不足的原因更大。”
“什麼？”
“沒什麼，就照爺爺說的辦吧。”俞晶晶搖頭。
豆豆在外頭打的野食想給孩子嚐嚐都被白錦溪攔了，除了奶水以外額外加餐的想法說了也會被否定掉的。
白家有白家的方法，她有她的，等見了效再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