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的餐會主持工作, 是大家推舉出來的。
如果不能穿禮服,上不了臺, 那主持就得換人, 另行推選。
除了宋太太以外, 順位有資格的就是齊太太。
難怪她盯着人家這點不對, 煽風點火。
宋太太一進試衣大廳, 就感覺氣氛不對, 再看大家眼神停在自己頸間,下意識伸手掩了掩。
“怎麼來這麼晚?”朱太太起身挽住宋太太,笑着帶她坐下。
“路上有些堵車。”
宋太太坐下, 看到齊太太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盯住自己,冷冷偏頭。
“這段時間換美容院了嗎?怎麼氣色好了這麼多?”
“是啊, 才幾天不見,你皮膚又嫰了。以前這邊還有斑的, 也淡很多了哎。”
宋太太摸摸臉,“是嗎?”
“怎麼不是!”
看這些人都湊到宋太太身邊,一人一句地恭維,齊太太臉色難看許多。
宋太太五官比她生得好, 皮膚也養得不錯, 雖然體態稍顯豐腴, 但整體看起來都是美的。
齊太太只有身材這一點說得過去,五官可以靠化妝稍稍調整,但鬆馳皮膚和頰上的褐斑卻沒法遮掩。
論起家世,她不比宋太差, 上臺做主持絕對有資格。
但就是因爲面相弱一些,便被宋太太搶位置,心裡一直不服氣。
前段時間去私診拿緊膚的藥霜,恰好碰到宋太太也在,因爲關係不好,她就沒上前打招呼。
等宋太太走了,進去問過相熟的醫生,知道是頸上生了包塊,她纔開始留意起來。
有次聚會,趁着酒水潑灑拉了她頸上紗巾,看到露出的包塊一角,齊太太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脖子上長了這麼醜陋的黑紅包塊,皮膚越白嫩越刺目,這副模樣怎麼可能穿着訂製禮服上臺?
聽這幾位太太誇她皮膚又白了不少,摸着有多嫩滑,齊太太坐在一邊,又是妒嫉又是慶幸。
自己頸上的東西,瞞天瞞地也沒瞞過別有用心的齊太太。
看她這副興災樂禍的表情,還有身邊人爲了掩飾尷尬氣氛,一直不住找話題的模樣,宋太太還有什麼不明白。
“可以試衣了。”店員捧着衣款冊走到衆人面前,“哪位先來。”
朱太太舉手,“我先試。”
她翻了翻衣款冊,指着第五件,“這件是我的碼。”
店員帶着朱太太去了衣架邊,找到訂製好的第五款進去試衣。
沒幾分鐘,朱太太就換好出來了。
站在圓臺上,簾幕拉開,暖黃頂燈灑落全身,珍珠白禮服散出瑩瑩光輝。
身材雖然普通,但因爲是量身裁製,腰線卡得極妙,胸口的位置也調整得非常好,露出半截香肩和一點點胸線,端莊與誘惑共存。
“哎,挺不錯的這衣服!”
一開始知道是統一訂製,大家都有些不滿,知道可以自已微調,卯足勁想花樣兒魔改。
現在看到朱太太上身效果這麼驚豔,都覺得主辦方到底是用了心,簡簡單單一件禮服,居然是這麼高級的大牌設計,就算什麼也不動,都挺拿得出手。
“我想這邊加一塊布料,下面圍攏,這邊再剪裁一下,做成這樣的形狀。”
朱太太雖然滿意,但也沒有放棄自己的調整要求,拿了平板劃出改制繪圖,跟一旁的設計師溝通。
接下來又有兩位試了衣服,一一按需提出要求更改。
“下一位。”
齊太太舉手,“我來吧。”
看齊太太進去,宋太太摸了摸頸上包塊,心裡一陣煩躁。
這個樣子穿露肩禮服,肯定難看,知道今天瞞不過,她本也打算公開告知的。
可齊太太好像是把事情提前透出來了,雖然大家都表現得沒事人一樣,但若有似無掃過來的目光,還是讓人不舒服。
自己主動說,和被別人爆料,完全不一樣。
知道齊太太做的什麼打算,就越發不想讓她得逞。
“哇!果然身材不一樣,效果就不一樣。這件禮服,你穿真的很合適。”
齊太太一站出來,立刻引發一片讚歎。
雖然削瘦,但該挺的地方卻是半點不少,線條玲瓏,體態優雅,就算對她這個人不怎麼感冒,但穿衣服好看是真。
齊太太牽着裙襬下臺,跟設計師說了一下自己調整方案,目光就轉到了宋太太那邊。
“下一位。”店員也微笑看來。
宋太太起身,盯了齊太太一眼,大步向着換衣室走去。
看宋太太進去了,坐在沙發上的幾個,也有些忍不住好奇,沒再閒聊,都偏頭等着她從裡面出來。
宋太太換衣服的比其他人都用得久,等了近十分鐘,大家纔看到幕簾拉開。
燈光打在宋太太身上,將她皮膚映得越發嫩白,神色雖有些緊張,但漂亮的五官卻將一切不合適都掩過了。
“看吧,我可沒胡說。”齊太太笑了笑。
大家目光落到宋太太頸上繫着的珍珠白紗巾上,都沒吭聲。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齊太太說的沒有錯,宋太太的頸上確實生了難看的東西,需要拿紗巾遮掩。
“這是我自己搭配的,顏色質地都選了同款。”宋太太跟設計師解釋自己的改制方案。
“可是……這樣不太協調。禮服不需要搭配紗巾,頸上用鑽飾會比較出彩,設計這件禮服的時候,我有出過飾物搭配方案,您可以看看。”
對於宋太太的胡亂改制,設計師沒直接提反對意見,只是給出了另外比較好一些建議。
“頸上生了瘡,哪還能戴鑽飾。”
看宋太太還不認帳,齊太太忍不住走到她身邊,伸手就將絲巾扯下。
紗布本就鬆鬆繫着,團成了朵花樣,齊太太隨便一拉,就鬆散落下。
看到頸上東西,齊太太一愣。
“呀,宋太,你這是燙到了嗎?”另幾人起身圍過來關心。
宋太太惱火瞪向齊太太,“你幹什麼!”
“你脖子上的爛瘡呢?”齊太太一動不動地盯着宋太太頸間,一臉地不敢置信。
“什麼爛瘡啊?這就是燙到了啊。”
宋太太下意識去捂,卻被朱太太攔住,“燙到可不能拿手碰,容易感染的。”
“看這痕跡,有好幾天了吧?得好好養,不然留印子。”
聽大家七嘴八舌點評,宋太太覺出不對,快步走到沙邊拿出包裡鏡子。
看到鏡子裡映出的那一塊痕跡,宋太太有也有些發愣。
原本突出的包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下去了。
蔓延到耳下的一塊,還是原來的輕微突起,而下面厚重黑紅的部分,卻退得只剩一層薄皮巴在頸上。
忍不住拿手觸碰,皮膚還是乾巴巴的觸感,上下沒什麼不同。
這包塊跟了她一兩個月,長到這麼大便沒再變化過,就算偶爾抹藥縮小一些,也輕微得幾乎看不出來。
今天是撞了什麼大運,居然一下好了這麼多?!
“林華私診治燙傷是一絕。你去那邊拿點藥,不嚴重的話一個星期就能恢復,半點不留疤。”
“是,林華是不錯。我家幫傭做菜的時候手臂燙了個大水泡,比你這還嚴重。我把林華的燙傷藥給她用,幾天就好了。”
接過身邊人遞來的林華私診名片,宋太太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又看了眼鏡子,因爲一層暗色薄皮巴着,這包塊縮減得確實像是燙傷,難怪大家都會誤會。
“怎麼可能?我那天天明明看到這脖子上的包,那麼大一個!鼓出來特別嚇人呢。”齊太太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忍不住質問。
“你看錯了吧。”
“明明是燙傷,應該就這幾天的事,看這程度,也快好了。記得找林華,別留疤了,餐會之前肯定能好。”
還以爲宋太太脖子上的問題有多大,現在親眼看到,就知道齊太太果然是在危言聳聽,宋太太沒吭聲,大家七嘴八舌幫着說話。
“就配這套吧。”
宋太太按捺住激動心情,直接點了推薦的一套搭配鑽飾,把設計師樂得眉開眼笑。
這套鑽飾極盡奢華,戴在模特頸上熠熠生輝,將優美頸項襯得更發纖細。
若是她頸上傷疤能恢復如初,配上這套絕對會是全場焦點。
昨天還擔心半個月沒法恢復,結果才過了個夜,就已有了這麼明顯的效果,就算努力平復心情,還是忍不住激動雀躍。
醫生爲了怕擔責,總會把病情說得嚴重些,留些餘地。
說是喝過三副藥再去複診調整藥量,實際上一副就已經解決了大半問題。
宋太太對白家藥到病除的手段,欽佩不已。
旁敲側擊將落敗的齊太太奚落一通,宋太太迫不及待回家,將第二天的藥煎來喝了。
滿心期待睡了一夜,早上衝到鏡前觀察,卻發現和昨天沒任何區別。
雖有懷疑,但她還是堅持把第三天的藥喝完。
三天藥喝下地,不僅沒起效,縮退的那層薄皮,竟又有了輕微向外鼓出的症狀,把宋太太嚇得不輕。
打電話去白氏醫堂,那邊給出的回覆更讓人失望。
白錦溪並不相信她頸上的包塊會在一夜之間消退,否認這和他開出的藥有關,還讓宋太太儘快過去複診,看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掛了電話,宋太太仔細回想後,急急拿過包袋,終於翻到了那張被她揉成一團差點扔掉的小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