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若玲!”周芸忍無可忍拉開隔簾, 探頭怒目。
“就好就好!”
馬若玲帶緊廚房拉門, 手忙腳亂關火,將煮沸的藥罐從竈臺上端下來。
藥本就是熬煮好的, 沒有渣滓, 倒進碗裡亮澄澄,散出濃重藥味。
“有完沒完?門帶上就沒味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在宿舍煮藥!”周芸實在忍不住,捏着鼻子避到門外去。
徐纖巧正從外面回來,剛走到門口, 聞見傳來的藥味, 眉頭微微皺起。
“別進去了!又在煮藥!你聞聞我這衣服, 沾的一股味, 昨天出去還有人問我是不是病了!晦氣!”
“去隔壁去坐坐吧。”徐纖巧轉頭, 帶着周芸離開。
廚房門雖帶着, 但門外話語還是清楚傳入,馬若玲面上帶了些尷尬, 動作卻依舊不停。
按醫囑, 把另配的藥汁滴進熱好的藥湯裡, 小心用勺子攪拌了一下, 端起來邊吹邊趁熱喝進肚裡。
直到碗底一滴不剩, 馬若玲纔不舍放下, 另倒了一小口白水漱口緩解苦味。
收拾完廚房又開窗透氣,馬若玲出來四處聞了聞,覺得味道根本沒周芸她們說的那麼濃郁。
“就是找碴。”她哼了一聲。
看俞晶晶坐在書桌前安靜看書, 馬若玲笑着湊了過去,“熱藥幾分鐘的事,明明門也關緊了,哪有什麼味道。你離廚房還近點,都沒聞到味兒,她們不知道從哪裡長的狗鼻子。”
“還有幾副?”俞晶晶擡頭。
“早上我去複診了,又另開了一個星期的藥。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好多了?”
馬若玲從自己桌上拿過面小鏡子,一邊看一邊指着額頭下巴上不怎麼顯眼的暗紅包塊問。
“是好多了。”
“上京白氏醫堂的坐診醫生確實厲害,比我們市那個小醫堂高明多了。我臉上的痘痘吃了自家的藥沒好,市裡醫堂開了藥效果也不明顯,結果到這兒三副藥就見了效!”馬若玲一臉悔不當初。
她皮膚狀態差,暗黃不說還總冒痘,平時用粉底蓋着看不出來,洗完臉後自己照鏡子,總覺得不堪入目。
原先開的藥,都是剋制住身體熱性,讓包痘不繼續外發,這次的藥卻反其道而行,吃兩天就衝得整臉都是,嚇得她還以爲出了什麼問題。
問過知道是這個醫理,馬若玲就試着又喝了兩天,熱毒發出來,果然一天一個變化。
現在這張臉,不光皮膚細膩不少,原來鼓凸的痘塊都萎縮消退了。
問過醫生再補一週的藥效果會更好,馬若玲直接四千多塊扔出去,一點都沒心疼。
馬若玲嘀咕着藥的事,俞晶晶手也沒閒着,既然沒法看書,她就拉開抽屜,把自己前幾天撿的幾個小玩藝拿出來擇選。
“你怎麼把這個帶回來了?!”
馬若玲正說得興起,看到俞晶晶手裡把玩的東西,驚得下巴都掉了。
幾塊顏色暗沉的骨頭隨意擺在桌上,俞晶晶手裡還拿着一個,對着光線仔細察看,還不時拿指甲摳下些粉沫來。
“不是學校的,我從後山揀的。”俞晶晶糾正。
“你撿這個幹什麼啊?怪嚇人的。”
馬若玲搓搓起了雞皮的胳膊,又忍不住好奇探頭:“骨頭怎麼這麼小?跟課上看的不一樣啊。”
“應該是名棄嬰,骨架還算完整,就是時間久了風化得厲害。”俞晶晶拿起兩塊骨頭敲敲,落下些碎骨渣。
“你也真是夠用功的。”馬若玲搖頭,“平時課上多看看不就行了?還特意去揀。”
“有用。”
俞晶晶說完,沒再繼續搭理馬若玲,拔拔揀揀,從骨頭裡擇出一塊質地稍好些的。
大學城周邊有好幾家較聞名的婦產醫院,除了最大的公立二院以外,其他幾間都是以收費昂貴著稱的私立醫院。
那些不敢進公立看醫生冷臉,又捨得不錢去私立享受高端服務的學生,就只有去一些個人經營的婦科診所尋找幫助。
個人診所沒有大醫院嚴格的處理污物流程,碰上後知後覺月份熬大了的過來,落下的東西就隨便棄在後山,給雜草做養份。
時間久了,那邊就成了著名的亂葬崗子,名聲大到有些渣父渣母想要棄養,也會把人往這兒送。
發現情況有些開始不受控制,政府開始着手整治,每天都會分派專管部門派人巡視,能抓就抓抓不到只找見孩子的,就送到福利院撫養。
經過十幾年的整治,情況已經好轉許多,但總難以徹底杜絕。
因爲山上枯骨多,便時常有醫大學生去拾撿,像俞晶晶這樣爲了課業找些零部件回來的,不在少數。
只是大一新生敢這麼幹的,還是寥寥可數。
馬若玲看俞晶晶認真對待這幾塊小骨頭,也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本想對應一下所學,捏上手又覺得背後涼颼颼地,趕緊又扔下了。
“要的話,這些可以拿走。”俞晶晶只取了挑出的那一塊,將其他的推到馬若玲那邊。
“不要不要。”
馬若玲手擺得風車一樣,“這個我拿着,晚上都睡不好覺的。”
“嗯。”
當時揀了帶到教室,好些同學都想順兩塊,馬若玲不要,等下午上課隨便發發都能處理掉。
周芸跟徐纖巧推門進來,發現屋裡藥味淡了不少,這才滿意。
“藥包泡泡就行了,沒必要倒出來煮,弄得一屋味兒。我看你也差不多好了,沒必要再喝這些苦東西。”周芸嘀咕。
馬若玲沒爭辯藥包隔水熱到底好不好,只不好意思地笑笑,回了自己位置。
“票什麼情況?”
周芸抱怨歸抱怨,該辦的事毫不含糊,走過去拍拍馬若玲。
“已經託人去弄了,兩張沒問題。”馬若玲肯定點頭。
徐纖巧探頭,“兩張?一張最少能進兩人。既然有多的,就均給我吧。”
“你不是對白錦溪不感興趣的嗎?”
周芸跟馬若玲盡釋前嫌,相視一笑。
“中醫交流會呀。我也報了中醫藥課程的,怎麼不能去聽聽了?又不是爲了他去的。”徐纖巧不耐煩地說:“我不白拿你的,錢照算,多付一點都沒關係。”
要兩張票就是打算好了徐纖巧要的,馬若玲笑點頭應了。
等周芸轉身,馬若玲走到俞晶晶身邊,試探問道:“下週你還去不去?去的話,我想想辦法也幫你弄張票?”
“不用了。”俞晶晶頭也不擡,答得飛快。
俞晶晶已經確定自己身體異狀跟那天聞見的香氣有關係。
按豆豆的理解,她聞到那味道便生出飢渴,和它平時聞見血腥氣時的腹如雷鼓,是一樣一樣的。
既然已經渴望血食,那便是身體開始產生進化反應,需要更多的養份促成下一步。
豆豆這個進化論,乍一聽是有些道理,可是經過論證,卻發現根本不是這回事。
如果因爲進化,身體開始對血食產生原始渴望,那麼只要是新鮮可食用的肉類,都會無差別引發渴求。
俞晶晶試過去醫院急救科,近距離接觸那些受創嚴重的傷患。
豆豆激動得頭都快把盒子撞爛,她卻捂住口鼻,因忍不了腥氣奪路而逃。
而且,如果真的開始進化,她不會毫無所窕。
豪叔進化時,她就在一邊,親眼看到他蜷在牆角,捂着頭悶哼了幾個日夜才恢復意識。
皮膚色澤改變,指甲增厚變利,這都是他獲取戰鬥能力的初級改變之一。
因爲得到了戰鬥能力,進化後豪叔出門覓食和尋找製作原材,再沒有傷痕累累地回來過。
不論是爭搶資源的同類,或是手握強大武器圍剿屍族的人類,都傷不到他一根毫髮。
槍彈撞擊在銅皮鐵骨上,只落下淡淡幾道印痕,同類利牙啃噬,也只會在皮膚上來回打滑。
俞晶晶不知道自己進化後會隨機獲取什麼樣的能力,但不論是什麼,總不會一點徵兆都沒有。
摸摸頸間藍色骨珠,俞晶晶彷彿聽到豪叔離世前最後的那些叮囑。
【遇到危險,就要躲開。不知道的事情,別去探究根源,這樣能活得久些。】
當時沒會意,現在想想,終於理解了。
那天狂吞了一又四分之一支營養劑,讓她肉疼到現在。
那味道絕不是血食的召喚,她對血食天生厭惡,一想到那腥氣,不倒胃就是好的,哪有什麼食慾大增的可能。
也許是那人當天佩戴了什麼東西,又或是其他無法說明原因。
不管是什麼,她都不打算去深究。
那香氣雖妙,但接近後卻會急劇消耗爲數不多的營養劑,不需要過多權衡,俞晶晶很容易便做出了選擇。
想活得久一點,就別找刺激!
豪叔的話,有道理。
“我們先走了。”
馬若玲抱着書,跟俞晶晶打了個招呼,就和周芸她們一塊出了門。
周芸又開始抱怨馬若玲不該喊俞晶晶一塊上課,不過每次俞晶晶都很識相拒絕,她也只是嘮叨兩句就閉了嘴。
“她選的課跟我們的課重疊很多,都是一個宿舍,不搭句話也不好。”馬若玲解釋。
“行了行了。”
周芸懶得多說,跟上徐纖巧,三個人快步前行,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階梯教室。
“馬若玲!”
聽到有人喊,跟在後面的馬若玲轉頭,看到同系幾個女生眉飛色舞地向自己衝過來。
周芸跟徐纖巧站在教室門口也沒進去,跟馬若玲一塊等人過來。
“怎麼了?”
這些女生跟平時截然不同的態度和表情,讓三個人都很好奇,周芸搶在馬若玲前頭髮問。
“有人找你!馬上就來了,你就在這兒等着!哪也別去就這兒等!”一個女生撫住胸口,擡手阻住其他人劇透,“別問是誰,你等着就行了!”
“喲……”周芸瞟了馬若玲一眼,“行啊你,男生都追到教室來了。”
馬若玲震驚之後,紅暈泛上面頰,不輕不重錘了周芸一把,“別開我玩笑!”
過來報信的幾個女生聽到周芸這話,面色各異,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說不定是真的呢。”有人小聲嘀咕。
“看看就知道了。”
幾個人退到一邊,跟着心如鹿撞的馬若玲一起翹首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