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奉!你弄清楚情況了麼?現在就這麼貿然的返回去會不會太過於莽撞了?”鄭介銘問。
對花奉要做出的行動,鄭介銘一向都比較放心,因爲他知道,這個男人歷來都比較沉穩,做事情不會過於衝動。
但是這一次,他感到不妥。
花奉幾乎是不由分說的就叫醒了週記堂,並要求他去開車,這與他一貫的行爲模式是不相符的。
“對!我弄清楚了!我相信那個男人說的話。”花奉非常肯定的說着,“現在方心平母子在二百多公里以外被單獨拋下,我們不抓緊回去,她死定了!無論是真是假,我都要回去看看!”
週記堂在副駕駛座上,聽見他這麼說,不聲不響先繫好了安全帶。
大隊人馬有充足的武器,並且有耿直和杭鳴帶着,這兩個人都屬於警惕性比較高的,鄭介銘倒是不擔心,他反倒擔心花奉和週記堂夜晚外出返回北都市可能會有些什麼意外,因此他決定還是跟在車上。
“你慢着點兒開!!欲速不達!”
“我知道!當時如果我不那麼大意,不掉下河,她們也不會出事!!”
鄭介銘是第一次見到花奉這麼着急。
他甚至在一瞬間產生了錯覺,難道花奉......對方心平會......?
但他回顧起他和王鑫蕊相依相偎的感情,認定這種詭異的三角橋段不可能發生在花奉身上。
他只是着急,單純的着急,不希望一對兒無助的母子死在孤寂、黑暗和絕望之中。
“我剛纔爲什麼不把跟我說話那個小哥帶上啊!!!”花奉猛的砸了一下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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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很快過去。
方心平已經感到精疲力竭。
她並沒有作出什麼運動,但精神卻始終處於崩潰的邊緣。
承難曾經甦醒了一次,這孩子一醒過來,方心平就嚇得六神無主,她擔心他會哭————這樣安靜的黑暗裡,一旦他哭了,喪屍還能不被吸引過來??
她趕緊扯下桌布,將自己和孩子都罩了起來。
“媽媽在......你是餓了還是想上廁所了?別哭......千萬別哭......”方心平顫抖着央求孩子。
承難並沒有哭,在黑暗中,他的眼睛還是那麼明亮,他看着方心平,歪着腦袋,小手朝她的臉上抓去。
“咚!!”
一聲巨響!!
這是從門外走廊傳來的。
方心平的身子也隨着這聲音跳動了一下,心跳也隨之快速搏動。
隨後走廊陷入了寧靜。
方心平緊緊的將承難扣在懷裡。
她感受着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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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沒油了我去!!!!”花奉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已經走了多久。他一路向北行駛,沿途不知道撞死了多少喪屍,好在高速路上並沒有那麼嚴重的屍潮。
“前面有休息區,休息區裡肯定可以加油。”週記堂說着。
鄭介銘不住的扭動着脖子。
不知道爲什麼,車子在黑暗中開的越快,他的心裡卻越發平靜。
生?死?
多麼簡單的一個界限,一個癌症奪取一個人的性命,或許能夠牽動千萬人的心情;一個正常死亡的老人,或許不會有任何的漣漪。
是因爲死亡的人看多了麼?鄭介銘心想,如果方心平死了,他或許不會有花奉那樣的內疚之情,但他不知道這麼連續不斷的看着身邊的人倒下,自己的心會不會有一天也麻木掉。
這條漆黑的路什麼時候是個頭?
“前面!!前面加油站!”週記堂提醒花奉。
花奉將車猛的甩過去,輪胎和地面擦出很尖銳的聲音。
他在甩車的時候,注意到這加油站裡有幾隻帶着黃帽子的喪屍,看樣子是工作人員。
“別開槍!”鄭介銘提醒花奉,自己抽出刀跳下車。
週記堂和鄭介銘掩護,花奉抓緊時間加油。
那些黃帽子喪屍朝車衝過來,兩人藉着車輛的頭燈,艱難的阻擋着。由於光線問題,喪屍的位置兩人根本無法判斷,往往他們剛一看見喪屍的時候,喪屍已經衝進燈光範圍內,已經接近了兩人身邊。
“油抽不出來......”花奉越發着急,他情急之下竟然忘記了停電的時候,根本抽不出油。
“去漏油閥啊!!你忘了麼!?”鄭介銘大聲提醒花奉。
一些加油站爲檢查油品質量等,設有控油閥門,其中一個小閥門可以用桶接出來一些油。
花奉抓緊時間,將油箱灌滿,三人繼續朝北前進。
又走了一段路,從北向南駛過來一隻陌生的車隊。
那隊車隊的速度並不快,緩慢的在路上行駛着,見到鄭介銘三人的車由南向北駛來,都停下,按着喇叭,似乎是想和他們對話。
但花奉並不停車,直接從車隊旁邊呼嘯而去。
“三輛吉普?”鄭介銘留意了一下車的輪廓燈。
他們並不知道,這三輛車正是稍早之前,在方心平所在的酒店門口停留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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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下大概三十公里的距離。
方心平所在的二層夾層卻已經佈滿了喪屍。
屍羣已經順着樓梯涌了上來。
她能夠清楚的聽見喪屍在門外的聲音。
她害怕,將沙發挪開,斜在屋角,讓沙發和屋角構成了一個三角形,而自己和承難縮在牆角里。
她頭上頂着那塊兒毫無價值的厚菜板,將王承難保護在懷裡。
喪屍終於開始擊打她所在的這間包間的房門。
也許是喪屍並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這擊打斷斷續續,有時候猛烈的連着擊打十幾下,讓方心平嚇得叫又叫不出,那擊打聲卻又戛然而止。
“對不起......承難......或許我根本就不該把你生下來......”方心平幾乎是在用脣語對着承難默唸着,”那些人是對的,像我們這種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人,根本就是累贅......”
她的眼淚滴在承難的臉上,承難單純的看着她,既不哭、也不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只不過是一個只出生了幾個月,連話都不會說、連媽媽都不會喊的嬰兒而已。
“我不能讓你被吃掉.....也不會讓你變成喪屍......如果它們進來了......”方心平把後半句咽在了肚子裡。
如果它們進來了,媽媽會親手掐死你......
親手送你離開......
喪屍砸門的聲音越來越密集。
突然,咔嚓一聲,喪屍的聲音更加的清晰。
!!
難道門被撞開了?!
方心平稍稍擡起頭往門的方向看去————門的上方被砸出一個裂縫。
這一來,這間屋裡的人味便涌了出去。
喪屍終於明確的意識到:裡面有食物!
屍羣終於開始連續不斷的砸門,每一下都砸在方心平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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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北都市了!剛纔就已經進了!!”
“往那個方向!!對!!!就對直!!動車基地應該在前面!!!”
“可我怎麼覺得現在我們在往東走啊?前面天都在發藍了......不對......他媽的,這路牌怎麼設計的!?這邊根本不是正確的方向!!!”
中州的路牌,有時候並不見得是準確的。
花奉進入北都市、出了高速後,就不得不依賴路牌的指示,但匆忙與黑暗之中,他走進了一條錯誤的匝道,一直拐到了東邊!!
媽的!!
花奉一個急剎車,停在路上,隨後立刻向後調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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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一隻喪屍的手臂從門扇上的裂縫裡插了進來,手凌空在亂抓着。
方心平絕望的把頭頂的菜板放下,低頭靜靜的看着王承難。
她異常仔細的端詳他每一個細節。
眼睛、睫毛、臉蛋、頭髮、鼻子、嘴巴......
精緻的本不該出現在這世界上......
這是最後一次端詳......
她一直看着,完全不顧喪屍已經把腦袋鑽進門洞裡了。
她將手顫抖着放在王承難的脖子上。
“媽媽對不起你......一會兒媽媽也......”
方心平死死的咬着牙,牙齒幾乎都快崩開了。
她無法再看着孩子......
她閉上眼睛,把頭仰起來,對着天花板。
————只有這樣,她才能忍住眼淚,也只有這樣,她才能下得去手。
她的兩隻手開始猛烈顫抖着用力。
“媽......”
她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
啊????
方心平的手瞬間就軟了......
“媽媽.....”
方心平猛的低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承難正天真的看着她笑着,小手在空中抓着。
方心平再也下不去手,淚水瞬間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