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魏延派遣回來彙報的快馬,顯然是魏延的心腹親兵,明裡暗裡就爲魏延開口請功了起來。
“都督放心,魏將軍乃是拿着族譜在潁川郡內進行搜捕,以確保潁川郡內的八百九十三人,無一遺漏。”
“不過還有荀彧、荀攸、荀諶等荀氏族人不在潁川,未能擒獲,請都督恕罪。”
李基聽罷,一時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讓魏延率領千騎趕赴潁川拿人,沒想到魏延足足捉了近九百人回來,如此也難怪遲遲未能回到大營。
有如此多的俘虜拖累行軍速度,又怎麼可能快得起來?
並且就算荀氏是大漢有數的頂級世家,但是能有如此多族人?
等心生好奇的李基趕到了營門等候魏延,很快就看到了遠處烏泱泱的一羣人緩緩地走了過來。
李基掃了一眼,確認魏延所率領的騎兵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折損後,目光就落在了被押解着的龐大荀氏族人。
人數頗多,粗略一眼看去,確有接近九百之數。
且荀氏族人每五人爲一組,以繩索綁着手腕,人人皆是一副虛弱之色,甚至不少穿着士子服的荀氏族人身上還有着大量滲血的鞭痕。
顯然,一部分荀氏族人還是有骨氣反抗一下的,以至於捱了不少鞭子,這才老實了下來。
而意氣風發的魏延早早翻身下馬,來到了李基面前行禮,道。
“都督,幸不辱命,荀氏族譜在此,除卻少部分不在潁川郡的荀氏族人外,盡數都在此處了,請都督查驗。”
魏延一邊說着,一邊連忙讓身旁的親衛推着一小車竹簡上前,道。“這些都是荀氏歷年來的族譜竹簡。”
“勞煩文長了。”
李基道了一句,然後隨手拿起了一卷擺放在最上面的竹簡。
竹簡的最後所記載的,還是一個出生不足一個月的嬰兒。
“這個也在?”李基問道。
“在。”
魏延肯定地回答着。“末將一一覈對着族譜拿的人,凡是尚在荀氏族譜的人都在擒獲後親自驗明正身。”
聽着這個回答,李基一時感受自己手中拿的哪裡是族譜?
這分明就是判官手中的生死簿。
原本李基所想的是讓魏延去將荀攸直系三代的族人給帶回來,沒想到魏延幹得如此的乾乾淨淨,照着族譜將荀氏全族都給撈回來了。
想必荀彧是沒有料到劉備會有發佈《護民檄文》的決心,荀氏更是完全想不到李基居然真的敢動他們,所以絕大部分的荀氏族人都還在潁川郡內,以至於被一網成擒。
旋即,李基掂量了一下手中竹簡的份量,感慨着世家那莫名高傲的傳統與堅持之餘,道了一句。
“文長幹得不錯,”
頓時,魏延那棗紅色的臉龐更添了一分紅光,
而被魏延一路如趕牛羊一般,從潁川郡趕着走到了汝陽城下的荀氏族人,早已是走得人都快迷糊失神了。
直至站在最前方的荀氏族人聽到了那粗鄙狂悖的魏延,一改平日的殘暴無禮,語氣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濃濃的恭敬。
隨着那些荀氏族人擡頭看見了李基後,雙眼分別流露出了截然不同的神采。
其中一個眉眼間難掩囂張跋扈的荀氏青年,猛的開口怒罵道。
“好你個李基也算是一介士子,居然如此有辱斯文派人折辱我等,當真不怕我荀氏號召天下世家聲討汝?”
霎時間,除了李基的表情如常外,不僅魏延的臉色大變,就連站在那荀氏青年身旁的一箇中年男人也是難掩慌亂,急聲怒喝道。
“逆子,休得胡言。”
“父親,怕他李基做甚?一個藉着戰亂而崛起的寒門罷了……”
“閉嘴!”
那荀氏中年男人既急又怒,想要制止對方,雙手又被捆,情急之下連忙以額頭重重一撞,打斷了那青年的話語。
旋即,荀氏中年男人連忙朝着李基躬身,道。
“犬子無狀,侯爺請息怒。”
只是,魏延眼中怒火卻是沒能平息下去,轉而朝着李基開口懇請道。“狂徒膽敢對都督無禮,請容我殺之。”
李基擡手阻止了魏延,走到了那荀氏中年男人的五步前。
這個距離既不會太近,也能讓雙方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表情。
“汝識得我?”李基問道。
荀氏中年男人恭敬地答道。“侯爺畫像早就廣爲流傳,且侯爺曾與劉皇叔途徑潁川,我心生敬仰,曾遠遠瞻仰之。”
李基輕笑出聲,糾正道。
“怕不是瞻仰,而是窺視,乃至於看笑話吧?”
“看本侯與主公在潁川拜訪一衆世家,卻是接連吃軟釘子的笑話。”
此言,說得輕飄飄的。
可落在這個在荀氏族內掌握着不小權力,即便是一郡郡守見之都需要禮遇有加的荀氏中年男人耳中,卻彷彿感覺到了一座冰山壓在了背上。
渾身冰涼,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李基看着這荀氏中年男人發白的慌亂神色,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果然,即便是荀氏也不可能人人多智近妖,堪比荀彧。
就算荀氏掌握着這個時代頂級的教育資源,庸人同樣也不會少。
李基看着這個曾與劉備途徑荀氏拜訪,都沒能見到的主事人之一,不由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明明,都還沒有多遠。
只不過如今,李基就連想要知悉此人名字的心思都大爲欠奉。
且魏延如此積極地將荀氏族人都盡數抓了回來,有些出乎李基的預料。
不過,李基倒也沒有責怪魏延的念頭。
抓也就抓了,又待如何?
若是往日,名滿大漢的荀氏遭到這般對待,來自世家羣體的報復排斥,足以讓困守吳郡的劉備與李基舉步維艱。
可如今劉備的霸業將成,黃巾作亂之下豫州世家自身尚且難保,更何況有《護民檄文》的大義在手,荀彧暗中推動着黃河決堤又是不爭的事實。
不管是論嘴巴子,還是刀把子,拿下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大世家,也無人敢開口指責李基。
“不過足下請我息怒這一點倒是說錯了,吾不會因愚人的言語而心生波瀾……”
頓了頓,李基掃視着面前這羣看似淒涼的荀氏族人,道。
“爾等該懇請息怒的,乃是遭黃河水患而家破人亡的無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