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不幸的遭遇過後,劉沫這纔回到宮中,頭件事就是泡澡,不然被何後看見,萬一軟飯泡湯了怎麼辦?
他一個人初來乍到,在這大漢朝的皇城可以說舉目無親,蒼天憐憫,才讓他有張英俊的俏臉,不靠這吃飯靠什麼?
頭腦嗎?
很抱歉,他沒有...
況且,就憑何後的段位,他也不算吃虧,無非多了個小野種唄,哪天弄死就行了。
開玩笑,他可是心地很善良滴,而且非常喜歡小孩紙。
不過,讓他十天之內就把一個不知去向的小屁孩兒帶出皇宮,這任務冒似有些難度啊...
雖然花魁答應事後會保他平安無事,但是又有幾分可信度呢?很難說,多半殺人滅口的面兒大。
至於那個最後把他扔垃圾堆裡的傻大個,現在是打心眼兒裡的記恨,發誓有機會一定要報仇雪恨!
“大嬸兒,花瓣可不可以少撒點兒?我過敏啊。”
此時,劉沫整個人泡在大木桶裡,旁邊有個滿臉褶皺的阿婆,提着一籃子菊花在那撒。
話說完,花瓣果然少了些許,但還在撒,一把一把的撒...
“喂,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做對呀?八婆!”
“嚷什麼,是你說的讓我少撒,那我就少撒嘍。”
“拜託,我的意思是讓你不要這麼一直撒下去。”
“好,這回不是一直撒了吧?”
劉沫呆愣地看着水裡的一堆菊花,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實在是太委屈了!
轉頭看向對方,一臉悲涼地問道:“大嬸兒,你哪個殿的呀?”
“老身在德陽殿做事,靈帝陛下和恆帝陛下都是吃我奶水長大的,你小子有意見?”
“沒,沒意見,我錯了還不行嗎?”
劉沫聽到她的話以後,心情更加鬱悶了,嚴重懷疑自己這個侯爵身份是不是水份有點兒多?
“哼,老身還不伺候了呢,玩你菊花去吧!”老嫗一生氣,竟然直接把竹籃扔進木桶裡,原地跺了跺腳,撅嘴走了。
劉沫一隻手拎起竹籃,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一個侍女,老侍女,竟然欺負到了他的頭上,這簡直是...
“豈有此理!”
咚咚咚——
“老不死的又回來做什麼?”
劉沫正在怒火自焚之際,卻突然聽見有人敲門,以爲是老嫗去而復返,頓時氣不打一出來,直接把竹籃甩了出去。
“狗娃兒,誰惹到你了?”
狗娃?
突然出現的稱呼令他渾身一激靈,瞬間想起手拿小刀的齷齪老黃門,以及那三個害死師父的小黃門。
難不成,老黃門的陰魂不散向他索命來了?
“不,你不要來找我啊,事情是你徒弟乾的,跟我沒關係!”
驚嚇中的劉沫並沒有注意到,這聲音的主人並不是老黃門,而簾幕外的人影卻在緩緩走近。
唰——
簾子猛地被一把撩開,身穿凰袍的何後出現在木桶前,眼神冷的令人膽寒,最要命的是在左手中握着一柄精緻寶劍,劍身上有鮮血殘留。
“別找我,別找我...”
“睜開眼睛。”
“不不,我什麼也沒看到,拜託你趕快回地府去吧,遲了趕不上二路汽車啊。”
何後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只好把劍提起來,搭在他肩膀上,又說道:“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劍刃臨身,死亡的氣息蔓延全身,令他大氣兒都不敢喘,迫於壓力,眼皮小心翼翼地張開一條細縫。
“皇,皇后娘娘?”
劉沫這纔看到,原來並非老鬼索命,而是何後的一個‘惡作劇’。
但真是如此嗎?她手裡又爲什麼會有一把劍呢?
嘶!
竟然還帶着血...
難不成,她把剛纔的老嫗殺了?
劉沫的眼珠微微一轉,見對方並沒有把劍拿開的意思,心裡不免緊張起來。
“別怕,那三人已被哀家宰了!”何後似是在說件很平常的事,臉上一點兒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他。
“哪,哪三人?”劉沫越發覺得今天的何後有些不對勁兒,哪還有心思細想。
“你說呢?”
何後繞着木桶慢悠悠地走着,劍刃則在脖子上跟着旋轉,只要角度稍有不對就會劃破皮膚。
劉沫總算明白過來了,一臉僵硬地笑道:“呵呵,那很好啊,再也沒有人知道我們之間的秘密了。”
“是嗎?”
誰知,何後突然停下腳步,劍依然在手,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聲問道:“你去妓館幹什麼?”
“啊?我哪兒也沒去呀。”
劉沫心中一涼,心說這下完蛋了,逛妓館的事情還是被她知道了,肯定是那幾個小黃門說的,這該如何是好呦...
“穿上衣服死出來!”
何後沒跟他廢話,直接拿劍一挑,將衣服扔給他,冷着臉撥開簾幕走了出去。
劉沫看着沾水陰溼的衣服,苦笑了下,事已至此還能咋辦?
穿吧!
三下五除二,他將溼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就連忙跟了上來。
兩人前後腳一起走到暗室,當石門再一次打開的時候,又聞到了淡淡的屍臭味兒,只是這次的味道似乎...新鮮了些。
“娘娘,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呀?”劉沫一臉心虛地問道。
“小冤家,想不想來點兒刺激的呀?”何後突然間轉身,臉上露出熟悉的魅笑,一步步地靠近過來,直至把他壁咚在牆上。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能不能換個地方...”
轟隆隆——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只聽隆隆聲作響,身後的牆壁竟朝兩邊裂開了。
“吶,看看你後面有什麼。”
“還是不要看了吧...”劉沫瞄了眼她手裡的血劍,似乎想到了什麼,站在原地,只覺得背脊升起一股涼意。
“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何後見他如此,表情頓時冷了下來,提了提手中的寶劍。
在其銀威的逼迫之下,劉沫咬緊牙關,慢慢轉過身,眼睛半眯半就地往外看,心道死就死吧,三具屍體而已。
然而,當他睜眼之後,卻看到一桌豐盛的美酒佳餚,至於三具屍體...
哪兒有屍體?
隨着石牆的打開,一股濃郁的菊花香飄散出來,瞬間就蓋過了屍臭味兒。
不得不說,何後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重口味兒,在自己寢殿裡設暗室藏屍不說,還突發奇想的搞了這麼一桌炒菜。
咦?等等...
炒菜?
東漢末年有炒菜嗎?
“這是哀家按照你說的方法親手做的,很抱歉,爲了不被別人發現而惹人非議,哀家只能在這裡請你了。”
“皇后娘娘,我...”
看着眼前這個甘願放下身段,親自爲自己做菜的大漢皇后,劉沫的心裡真可謂百感交集,一方面爲此而感動,另一方面又爲自己答應花魁去做的事而感到內疚。
“怎麼,你不開心?”何後輕聲問道,隨手把劍杵在一旁。
“不,我很開心,很開心...”
“那還猶豫什麼,趕快坐下來一起吃啊,遲了飯菜就涼了。”說着,她忽然把凰袍脫去,露出一件現代感十足的女生T恤衫,褲子也是緊身皮褲。
“怎麼樣,有沒有你們未來世界的感覺?”
劉沫緩緩點頭說道:“很不錯,這件衣服真適合你,沒想到我只是隨手一畫,你就能把它做出來。”
何後聽到表揚,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拉着他的手一起入坐,拿筷子加了塊紅燒肉。
“吶,嚐嚐哀家的手藝。”
劉沫都不用動筷,肉自然被送到嘴邊來,細細咀嚼,雖然佐料少了些,但肉質鮮嫩,遠不是後世工廠豬能比的。
“嗯,好吃。”
“來,再嚐嚐這個。”
“嗯,真香...”
...
劉沫一口又一口地吃着何後遞過來的菜,不一會兒就全嚐個遍,還喝了好幾杯酒,本就不太勝酒力,此時看來,臉上已經掛起兩團紅韻,打了個飽嗝,豎起大拇指來說道:“娘娘的手藝真是太,太棒了。”
何後端着酒杯不時小酌,兩人喝的同樣多,可她卻像沒事人一樣,看着搖搖晃晃的小冤家,目光又轉向那柄寶劍,心中暗道一聲:“該是時候了!”
“小冤家,來,再陪哀家喝一杯。”
“喝!”
咕咚咕咚...
嘭!
不出所料,劉沫一杯酒進肚果然不行了,當即醉倒。
啪啪啪——
何後放下杯子,擡手輕拍,又一道暗門從牆面裂開,竟走出兩個身穿夜行衣的女子!
“他就交給你們了,如果讓羽林衛抓住,知道該怎麼做吧?”
何後嘴脣微動,對這兩個突然出現的神秘女子又叮囑幾句,就讓她們把醉倒的劉沫架走了。
視線落在二女離去的拐角處,她又將酒杯續滿,仰頭一飲而盡,除了脣齒間的晶瑩,臉上再沒有任何表情。
夜幕漸沉。
這座龐大而又古老的皇宮,只有烏鴉敢於嘶鳴,像是對世人宣告着一個末日王朝的湮滅。
咚...咚...咚...咚...
鐘聲敲響,白馬寺的僧人在爲皇帝超度,今夜註定無人入眠,有的人在家裡跟着緬懷,有的人則在忙着走街串巷,爲三日後的大朝議做着準備。
迷迷糊糊的劉沫被兩個比他還強壯的女漢紙輪換揹着跑,成功躲開一隊又一隊的羽林衛,最終來到北宮的外城牆。
兩女對視一眼,很默契地取出繩索,將之套在劉沫身上,然後又取出兩把飛天神爪,饒了幾圈後用力一拋,準確地固定在上面。
劉沫就這樣被她們悄然運出皇宮,很快便消失在黑夜裡不知去向。
...
皇后寢宮。
此刻,何後端坐在上位,但殿內不只她一個人,十餘個着裝怪異的江湖人士像上朝似的豎立兩旁,仔細看會發現,左一位置戴面紗斗笠的女子,不就是劉沫白天在妓館遇見的花魁嗎?
而排在左邊最末尾的大塊頭,正是幾次三番欺負劉沫的彪形大漢!
難以想象,大漢朝皇后背地裡結識了這麼多的江湖人士,除了花魁和彪形大漢之外,其他人也是各有所長,有的衣裝華貴,有的身披皮襖,有的是乞丐打扮,更有一位身披羽林甲冑,赫然是當朝九卿之一的光祿勳!
然而,如此坐序,主導者卻不是何後本人,而是下邊左一位置的妓館花魁。
“皇帝一死,天下必亂,稍後我會設法打開函谷關,爾等要調動全部力量,儘可能減少洛陽城的阻力,使我軍能夠更加安全的入主中原!”花魁整個人被從斗笠下垂的薄紗遮住,看不清面容,但那曼妙身姿和辨識度極高的嗓音,估計全洛陽城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我認爲,凡事不能操之過急,而且現在還沒能完全控制住董卓,迎他進城容易,可如果他反過來咬我們,到時可就...”何後一邊說着,臉上不免露出幾分擔憂。
然而,一個尖澀的聲音響起,不削地說道:“我們也並非全無準備,除非董卓不要命了,纔會背叛主上,倒是你這皇后位置坐久了,心是不是也變了呀?”
“黃邵,你胡說些什麼!”何後聽了這話,忍不住皺起眉頭,她實在對這傢伙感到厭煩。
“我胡說?呵,別以爲誰都不知道,你最近圈養個小白臉兒,還封了一個叫什麼菊鄉侯?你是想撇開我們另立山頭,還是在給你那小野種鋪路啊?”
“你說夠了沒有!”何後猛地站起身,看得出來,她已經動了真火。
“我沒說夠,弟兄們當初扶你家兄上位真是瞎了眼,瞧瞧現在,我們都混成什麼樣了?”
“他是他,我是我!”何後猛地一甩袖袍,面紅耳赤地瞪視着臺下某個骨瘦嶙峋的猥瑣男。
“夠了,都別吵了。”
輕靈的聲音適時出現,如山間清泉般地迅速澆滅兩團怒火。
花魁緩步上前,擡頭面對着何後,淡淡問道:“靈思,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凡事需以大局爲重,不可任性妄爲。”
“主上恕罪,靈思不敢。”何後聞言,竟直接單膝跪地,再沒有半分皇后的架子。
“嗯,希望你好自爲之。”
花魁只給她一句話,便轉身看向衆人,嘴緩緩張開,唸了一段當今世人皆知的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衆人一同單膝俯首地念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天下大吉!天下大吉!...”
何後也念着同樣的話,但在她的眼睛裡已經找不到當初的虔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