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你舉薦的人,是溫縣司馬家的二公子司馬懿?”陳羣問。

趙彥點頭,語氣堅定:“此人聰亮明允,剛斷英特,絕對是難得的人才。”

陳羣圓圓的胖臉上浮起狐疑的神色。他停住手中的毛筆,努力從腦子裡搜尋這個略顯陌生的名字。司空府西曹掾負責爲曹操選拔各類人才,趙彥這次出行,打的就是尋訪人才的旗號。所以他一回來,先跑到西曹掾來彙報。

“彥威,你這次出去一共只有五六天時間吧?這麼短的時間裡,能對這個人有多少了解?”

趙彥雙臂撐在案前,身體前傾,神情極爲嚴肅:“我雖在溫縣時間不長,可這一雙眼睛絕不會看錯。而且不光是我,獲嘉的楊俊、清河的崔琰,都對他評價極高。”楊俊是司空府認可的人材,而崔琰也素有聲望,兩個人都可稱得上是名士。陳羣聽到他們的名字,表情緩和了一些。在這個時代,往往名士的推薦纔是最爲可靠的晉身之階。

司馬懿至少有兩點符合陳羣的要求:一、出身於世家大族,門第頗高;二、不是潁川出身。這是陳羣自己偷偷制訂的用人原則,用來制衡郭嘉這種門第不高的潁川寒士。

陳羣沉吟片刻,讓趙彥寫了份薦牘,然後放入一個標着“逸才”的竹筐裡。每年西曹掾都要蒐集大量逸才資料,逐一甄選後存入內檔,以備舉薦拔擢之用。趙彥一看,有些着急:“不能早些發徵辟文書嗎?”陳羣奇道:“這徵辟的名單,不是隨便定的,還得要曹司空過目才能發出。彥威,你幹嗎這麼急?”http://

趙彥自然不能說出司馬懿身陷黑牢的事,他情急之下只好說:“據說袁紹也對司馬懿有興趣,若是我們不快動手,讓他跑去袁紹陣營豈不可惜。”袁、曹對人才的爭奪,早在幾年前就開始了,不少人從袁投曹,也有不少人從曹投袁。

陳羣想了想,把司馬懿的名刺從“逸才”筐裡拿出來,夾到另外一疊文書裡去:“這批文書會在兩天後送至官渡,曹司空那裡批准,這裡就會馬上發文徵辟。”

趙彥無可奈何地閉上了嘴,生怕自己再堅持,就會被陳羣看出端倪來。現在他只能暗暗祈禱,希望司馬懿能多撐幾天。

公事談完了,陳羣說:“晚上一起吃飯?給你洗塵。”趙彥擺擺手道:“我還得去少府那裡,跟他說一下尋訪隱儒的事。”陳羣一聽,便不再挽留。趙彥告辭,轉身離開西曹掾。快要出門的時候,陳羣忽然把他叫住。

“彥威,你這次出去,是不是碰到什麼事情了?”

“長文何出此言?”

“總感覺你整個人變得不一樣了。”陳羣皺起眉頭。他閱人無數,能看出趙彥的元神似乎被秋水洗過一遍,人還是那個人,可氣質大不相同。可究竟有什麼不同,陳羣試圖找一個詞來形容,最終還是放棄了。

趙彥看到自己的朋友一臉困惑,沒多做解釋,只是輕笑一聲。陳羣總覺得那笑容裡,帶着點苦澀,又帶着點決然。

“長文,保重,我走了。”

趙彥離開西曹掾以後沒去找孔融,而是先來到一處驛館,跟裡面的人略做交談,又轉身去了一趟東街的商鋪。在那裡他挑了一件青衫和幾條白巾,還有一套奠儀用的蠟燭和白木臺。然後他又去了位於南邊的典當鋪和軍營,花大價錢從一個下級軍士那裡買了一把自制的匕首。

他不知道,從他離開西曹掾開始,就有人在身後悄無聲息地跟着他。跟蹤者都是許都衛的幹員,他們隔開大約幾十步的距離跟着趙彥,並隨時反饋給許都衛。

在許都衛內,滿寵和徐幹拿着不斷傳入的報告,表情不一。

“這個趙彥到處東遊西逛,到底想幹什麼呢?”徐幹每拿到一份報告,就用炭筆在地圖上標記出行進路線,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地圖上已經出現了幾條曲折且無規律的線段。

滿寵一言不發地跪坐在旁。既然郭嘉要求徐幹爲主,以他爲輔,那麼他便不會輕易發表意見。

郭嘉給他們下達的任務很簡單緝拿趙彥。這個任務說簡單,也不簡單。趙彥孤身一人,無兵無權,隨便哪個許都衛的刺奸都能輕鬆制服他;可他的身份是秩俸六百石的議郎,身後還站着大嘴巴孔融,如果沒有一個適當的理由,會造成不良影響所以郭嘉的要求是低調、迅速以及無可爭議。http://

趙彥剛纔一直在大庭廣衆下行動,在這種情況下,許都衛無法動手,只能一直跟蹤。

“哼,我就不信,你會一直閒逛下去。”徐幹盯着地圖,發出冷哼,“還有兩個多時辰太陽就落山了,屆時宵禁一開,我看你還能去哪裡。”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趙彥恰好走到南市某坊的門口,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他一個踉蹌差點倒地,那男子把他攙住,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匆匆離去。這個小細節沒有受到監視者重視,沒有回報給許都衛,於是無論滿寵還是徐幹都不知道這件事。

碰撞事件發生以後,趙彥的行動路線又變了,他進入更多的店鋪,買的東西雜亂無章,行蹤飄忽不定,很快地圖上出現了更多雜亂線段。徐幹一邊命令許都衛死死咬住,一邊派人去徹查這些店鋪,搞清楚趙彥到底買了什麼,說了什麼。一時間許都衛裡喧鬧不已。

“看來趙彥已經覺察到了,我們的動作還是太慢了……”滿寵喃喃道。

徐幹認爲許都衛掌控全城,區區議郎不在話下,郭祭酒實在有些小題大做。但滿寵知道,事實並非如此。許都衛在級別上太過低微,許令秩不過六百石,與議郎同級,上頭還受到司隸校尉轄制儘管司空府如日中天,朝廷早就無力掌控,但這尊卑之別,若是被有心人拿出來指摘,也是件麻煩事。

在滿寵看來,徐幹的做法並沒有錯,只是過於被動了,一直被趙彥牽着鼻子走。如果是滿寵來做這件事,他會撒出一張大網,故意讓被跟蹤者發現,從四面八方製造壓力,迫使他走向事先選擇好的地方。www99cswcom

滿寵又看了一眼地圖,地圖上的線段雖然漫無目的,可趙彥似乎一直在接近城南荒僻之處。那裡居民頗多,房屋雜亂,真要是鑽進哪個坊市裡,一時半會兒可真抓不出來。

“偉長,果決爲上。”滿寵輕輕提醒了一句。對方已經覺察到了跟蹤,要趁他還在絕對控制之下時果斷出手,拖下去可能會有意外變數。儘管滿寵不知道趙彥與那名神秘男子的碰撞,但他隱隱感覺,此事有失控的跡象這不是才智的問題,而是經驗的問題。

聽到滿寵的話,徐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

他的思路和滿寵不同。滿寵的名聲早就臭了,即便在曹氏陣營內部,也沒多少人喜歡他,只當他是條滑膩陰險的毒蛇,所以滿寵行事沒有顧忌,不在乎揹負什麼罵名;而他徐幹卻不一樣,他聞名遠揚,廣受名士好評,因此更傾向於用巧妙、優雅而不失體面的辦法去達到目的,就像是在文章中寫出一句讓人拍案叫絕的雙關。

徐幹堅信,郭嘉指派他來主導這次拘捕行動,是在暗示許都衛應該更換一下做事的風格了。這是他的第一件任務,又這麼簡單,必須要完成得漂漂亮亮,有一點瑕疵都不行。藏書網

“我已經派人去了南市坊區,他如果想借機潛入,只會自投羅網。”徐幹向滿寵解釋道,滿寵沒再說什麼,繼續入定一般地保持沉默。

又過了半個時辰,徐幹得知,趙彥失蹤了。

更詳細的報告很快傳入許都衛:趙彥走進靠近城南的一條狹窄街巷時,迎面而來了一輛馬車。擦肩而過的瞬間,轅馬不知爲什麼受到了驚嚇,開始狂奔。跟在趙彥身後的刺奸無法閃避,只能迅速退出巷道。結果馬車衝出巷道以後,傾覆在了路上,引發了一場混亂。等到刺奸重新跑進巷子時,趙彥人已經不見了,他們只在街巷盡頭一處民房的水缸裡撈起了一件官服。

那輛馬車的來歷也已經查清了,裡面的乘客是少府孔融,陪同的是宣義將軍賈詡。他們是爲了聚儒事宜趕去與幾位大臣商議,卻不料半路轅馬受驚,車身傾倒。好在孔融沒有受傷。

“傳令四門緊閉,宵禁提前,所有刺奸與城衛都集中城南搜捕,一間房子也不許漏過。”

徐幹拍了拍額頭,鎮定自若地發佈了命令。他沒有驚慌失措,只是輕輕地咬了一下嘴脣。滿寵注意到這個小細節,輕輕地搖了搖頭。徐幹的佈置並無疏失,只不過他一開始就選錯了策略罷了至於孔融那輛馬車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追究的意義已經不大。

郭嘉的目的,也許正在於此。他可從來不會直接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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