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今天的朝會天子並未出席,由尚書令荀代爲主持。他先向百官通報了前夜寢殿大火的相關情況,然後宣佈了一個決定,由太常徐、御史中丞董芬、光祿勳恆範三卿會審,整頓禁宮宿衛。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一定是雒陽系長老們推動的結果。可三位大臣的決議,卻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長水校尉種輯疏虞職方,衛駕遲緩,削爵兩級,閉門自省,不復領內兵;中黃門張宇未能消弭火患,絕門坐守,以致中外不通,救援蹉沓,奪職,陛下念其多年辛勞,準其回鄉自守。

決議一出,整個朝堂一片譁然。種輯和張宇,那可都是深深打着漢室烙印的人,一外一中拱衛着天子最後的尊嚴。這一次兩人如此乾脆地被去職,豈不是意味着天子身側洞開,再無近侍可用?

更古怪的是,面對這割肉剔骨般的打擊,雒陽系的中流砥柱、車騎將軍董承未置一詞;而曹司空麾下幾位有朝職的臣子,從荀以降,個個面沉如水,絲毫沒有如釋重負的表情。平時針鋒相對的兩邊,此時都難得地保持着沉默。

事有反常必爲妖,可究竟妖在何處,該如何反應,後果又是如何,這讓羣臣們可傷透了腦筋。

在許都朝中,並非只有涇渭分明的雒陽派和曹派,還有許多介於兩者中間的官員。他們有些人是向漢室盡爲臣之義的;有些則希望籍此獲得曹司空的青睞;還有些人搖擺於兩派之間,態度曖昧。他們身不在權位,卻逐機而存,希望能在爭鬥中獲得晉身之階。

此時兩大派系同時沉默,這讓大臣們頗有些無所適從,只能竊竊私語,努力捉摸那些大人物的心思。許多人聯想到昨日皇帝只召見了董承與荀,不禁暗地裡猜測,是不是這兩大巨頭達成了什麼默契。

一時間,正殿上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各懷心思。

這個時候,孔融站了出來。

孔融不屬雒陽系,也一向看不起那些人。他千里迢迢從北海被徵召到許都來,不是爲了高官厚祿,而是爲了復興漢室威儀這是一個偉大的使命,就像他的二十世祖孔丘孜孜以求復興周禮一樣。

孔融實在不明白,三卿怎麼會做出這等授柄於人的愚蠢決定。更令他憤怒的是,這麼大的事情,他身爲少府居然毫不知情。在意識到雒陽系“背叛”之後,一種孤臣之感在孔融胸中油然而生。

“董長馥和恆質之這兩個糊塗蟲,根本就是自毀長城!”

孔融站在正殿前,毫不避諱地叱罵着董芬與恆範兩位大臣。他身旁的大臣都默默地往兩邊閃開,唯恐被這位名士的鋒芒傷到。就連負責糾彈朝儀的御史中丞楊敷都躲得遠遠的,裝作沒聽見。他知道,如果自己膽敢去彈劾他,會被孔融引經據典的口水活活淹死。

這時候,議郎趙彥穿過人羣,悄悄扯了扯孔融的袖子,壓低聲音道:“少府大人,您少安毋躁,這裡頭沒那麼簡單。”藏書網

“事情還不夠清楚嗎?這是作繭自縛吶!”孔融怒氣衝衝地抖動着鬍鬚。趙彥悄悄指了指另外一側:“董將軍一直沒說話,一定還有後手。”

孔融瞥了董承一眼,冷笑一聲,道:“自從楊公去職、他女兒懷了龍種以後,他可是越發地獨斷專行了。外戚之禍,殷鑑不遠吶。”

趙彥聽出了孔融話裡的怨恨。孔融並沒質疑董承是否留有後手,而是在抱怨如此重大的決策自己卻未預其中。趙彥想到這裡,嘆了口氣,閉口不語。他能在朝廷裡做議郎,是靠孔融一力推薦,他不想忤逆這位恩人,可有些話說出來不中聽,所以保持緘默的好。

對於整頓宿衛這事,趙彥從一開始就敏銳地嗅出了其中的幾分味道。

單就朝中而言,曹操的勢力並不佔什麼優勢。他的主要班底基本都集中在司空幕府,要麼隨軍出征,要麼鎮撫各地,都忙於各類庶務,即便是掛有朝職的,也很少有空參加。

可朝廷如今,根本就不算什麼東西。許都的大小事務,都牢牢捏在曹操手裡,現如今朝廷一個秩比千石的謁者僕射,還不如幕府裡一個軍祭酒來得值錢。

所以這朝會,不過是個給天下人看的儀式過場,除了荀、丁衝、王必幾位大臣以外,並沒多少人認真對待比如這一次曹仁就公然沒來。想要搞掉皇帝身邊的宿衛,曹氏有一萬種手段,沒有必要在一個形式大過實質的朝會上煞有其事地搞什麼三卿會審。

如果是雒陽系想借朝廷的這麼一點餘威搞點事出來,這招“以退爲進”似乎幅度有點大得過分。趙彥腦筋在飛快轉動,希望能從這些大臣的隻言片語裡推測出什麼。他意識到這也許是一個機會,一個讓自己和孔大人在朝中擴大影響力的機會。但是他必須謹慎,以免在抓住機會前先被政治風暴所吞噬,許都從來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不出趙彥所料,很快三卿又發出一條決議:爲策完全,這一次除了宿衛之外,許都衛也被納入整頓之列。整頓宿衛的職責,交由車騎將軍董承親自督改;而前往整頓許都衛的使者,是趙彥的同事議郎吳碩。

大臣們又一次發出喧譁,不過這一次聲音小了許多。許都衛的名字,每一個人都很忌憚,一想到滿寵那張死蛇一樣的表情,他們就對吳碩充滿了同情。吳碩本人倒是毫不膽怯,他從荀手裡接過詔令,立刻轉身離開正殿。跟隨他去的,還有二十名金鉞衛士,他們的身份表明這是一次以皇帝名義來執行的命令。

孔融覺得實在有些荒謬,他不滿道:“你看到了?這就是董承的後手!千鈞之弩,竟爲鼷鼠而發機,他可真不知輕重!”

他一向看不起許都衛那些卑鄙齷齪、渾身都滴着毒液的小人,甚至多談論一句都會玷污自己的清白。

孔融至今還記得,自己的老友楊彪,就是被拖入許都衛的大牢,然後被滿寵折磨得遍體鱗傷。若不是他與荀兩個人親自跑到大牢裡找滿寵抗議,說不定楊彪就會死在裡面。99cswcom

站在他身旁的趙彥迷惑地挪動腳步,他也有些糊塗:犧牲了兩位近侍,只爲了伸一隻腳進許都衛?這未免太得不償失了。趙彥是一位法家信徒,他深信任何政治行爲都有隱含的利益在裡面,董承這麼做,難道說許都衛裡隱藏着比宿衛班直更重要的東西……

趙彥似乎想到些什麼,又覺得有些飄渺。還未等他想周全,孔融已經從袖子裡取出一卷奏摺,大聲對荀和那個空着的龍椅道:“荀令君,我這裡還有奏本。”

荀向他微笑着點了點頭,示意讓小黃門呈上來。

每次朝會,孔融總會準備一兩個奏本,內容從經學到農桑不一而足,甚至還有關於飲酒的法令。這些奏本不會有什麼機會得到執行,但可以讓整個朝會顯得不那麼空洞。孔融的文章寫得極好,從個人角度荀還是挺欣賞這人的,有時候還會抄錄下一些精彩片段寄給曹司空。

趁着小黃門取走奏本、當衆宣讀的當兒,孔融揹着手,目視前方,壓低聲音對身旁的趙彥道:“一會兒退朝之後,我去找楊修說說話。你去看看張宇。這麼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就這麼像狗一樣被踢出去了,實在說不過去。”

趙彥連忙應諾,孔融這是暗示他去打聽一下宮中內情,只不過礙於名士的面子不好直說。這位北海孔聖,也並非如表面上那般迂腐。有時候趙彥甚至懷疑,他在朝堂上的大吵大鬧,未必不是精心設計好的,有時候你擺足了姿態,別人反而不會對你有所戒心。

望着孔融器宇軒昂的背影,趙彥開始琢磨等下該如何從張宇嘴裡套出東西來。他習慣性地掃視了一圈朝堂,看到董承和身邊的幾個人心思都沒放在孔融的奏本,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還不時朝着外面望去。

“看來吳碩的這次使命,很不簡單吶。”他摸摸下巴,越發覺得事情有些詭異。

就在朝堂上的話題轉爲不鹹不淡的議題時,吳碩率領着金鉞衛士已經抵達了許都衛的駐所。

吳碩是個自負之人,一向以董府智囊自居。對於董承委任於楊修這件事,他很不甘心,認爲楊修不過是個庇着楊彪餘蔭的世家子罷了。吳碩主動承擔這份最艱鉅的任務,就是要證明給所有人看,他吳碩雖然出身寒門,卻不輸於那些大族子弟。

許都衛的駐所原本是許縣的牢獄所在。自從皇帝移駕以來,城內房屋一下子緊張起來,許都令這種級別的官員,只能因陋就簡,在牢獄前頭起了一片磚木屋子。在這裡辦公的人,經常可以聽到隔壁囚犯的哭喊與嚎叫。

不知是否錯覺,吳碩一踏進這屋子,就覺得遍體生寒,彷彿四周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自己。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氣,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吳議郎,別來無恙?”九九藏書

隨即吳碩便看到滿寵那張不祥的面孔,還有他背後那一排許都衛的官吏。這些人早已接到通知,在此迎候天子使臣。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這些官吏無不年老體衰,暮氣沉沉,那些在黑夜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幹員們卻一個都沒出現。

不知道這算是示弱,還是示威。吳碩跟滿寵打過好幾次交道,深知這個傢伙的手腕,於是也不寒暄客套,捧起手裡的詔書道:“我奉天子之命,前來整飭許都警衛。希望滿大人能配合。”

滿寵俯首恭順道:“朝廷鈞令,自當遵從。”他緩緩擡起眼,兩人四目相對,彼此心照不宣。

許都的朝廷處於一個微妙的尷尬地位:皇帝頒佈的命令沒有人會重視,但也沒有人會公開拒絕執行。究竟如何應對朝廷的詔命,完全取決於各股勢力政治上的取捨與角力。

比如當皇帝任命袁紹爲太尉時,袁紹會斷然拒絕,而且痛斥曹操忘恩負義;直到朝廷改口把他封爲大將軍,他才轉怒爲喜,欣然“叩謝天恩”。

現在雒陽系主動撤掉了兩名關鍵要員,然後提出整頓許都衛,其實就是向曹氏提出了條件。尚書檯既然默許了這種交換,滿寵也就無須抗命但也不意味着乖乖聽命。這其中的分寸,頗有講究。

吳碩還未開口,滿寵已從懷裡拿出一本名冊遞給他。

“許都衛如今有刺奸二十六人,城衛二百人,訟獄十二人。不知吳議郎打算如何入手?”

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啊,吳碩暗自感嘆,卻沒接過冊子,笑眯眯地一推:“自從滿大人做許令以來,成績斐然,麾下健兒如臂使指,自有法度,我又怎麼好妄自置喙。”

兩個人在不動聲色中交手了一回合,試探着對方的底線與膽量。

許都衛之所以可怕,是因爲滿寵,而不是“許都衛”三個字。倘若吳碩想拿皇權壓人,滿寵只消飄然抽身,許都衛立刻會變成一具毫無價值的空殼。吳碩對此心知肚明,所以不接那名冊,含糊地表明自己無意染指。

滿寵收回名冊,把它交給身旁的老吏,望着吳碩不再說話。他沒必要奉承這位議郎,也沒義務不讓場面冷下來。冷淡是一種自信,更是一種表態:我把名冊拿給你,你都不敢接,怪不得我。

屋子裡的溫度越發冷了,吳碩忍不住想,難道他們平時辦公從來不生火,就在這麼一個大冰窖裡待着麼?

吳碩吩咐那二十名金鉞衛士離開房間,在門口候着,然後笑道:“其實許都衛有滿大人你在,何須整頓。反倒是宿衛那一班不成材的廢物,這次火災表現實在拙劣。”他拽住滿寵的衣袖,故意壓低聲音:“荀令君的意思,整飭許都衛只是做個樣子,其實是想借重伯寧你的手段,去錘鍊錘鍊宿衛。”

這次整飭雖然由董承提議、三卿推動,但如果沒有荀尚書的默許,也無從實現。吳碩特意提出荀來,就是希望更有說服力一些。他似乎忘記了,滿寵當時也在場,目睹了整個決策過程。

滿寵想起荀交代過,說盡量把紛爭留在朝堂之上,便慢吞吞道:“你是說,想把宿衛諸班直調來許都衛,歸我節制?”

他一語點破了吳碩的意圖。既然吳碩打算明目張膽往許都衛裡安插人,滿寵也不介意把事情弄得更明朗些。

出乎他意料的是,吳碩卻哈哈大笑,一口否認:“不,伯寧你誤解了。不是宿衛諸班直調入許都衛,而是許都衛充入宿衛諸班直。不用全調,一部分就行。宿衛的人需要高手帶一帶,方有練兵之效。”

“你們何不從曹仁將軍那裡借人?許都衛的人手最近可有些吃緊。昨天我的幾位手下還丟了性命。”

外人聽來,滿寵的回答似乎在找藉口推脫,可這句話聽在吳碩耳裡,更像是一種試探。他心中陡然想起楊修和那五枚血淋淋的手指,還有黑暗中的那名可怕的高手。好在他長於掩飾,表情一瞬的抖動都沒有,直接把話題接了過去:“曹將軍的部隊善於排兵佈陣,巡衛警戒恐怕非其所長。”吳碩擺出一個爲難的手勢,用商量的口氣道:“你看這樣如何?許都衛調多少人入宿衛,我去向陛下請旨,讓曹將軍補雙倍的人來許都衛。”

滿寵垂頭思考了一陣,似乎在考慮吳碩這個提議的用意。吳碩看他半天沒有反應,有些坐不住,又加了一句:“董將軍一向對許都衛十分看重,他說以前雖有誤會,但陛下終究會明白滿大人的苦心。”

這句話說得頗爲露骨,其中意義卻又有些晦澀。滿寵輕輕吐了一口白氣,似笑非笑,手掌略拍了一下:“也好。不過調兵之事,你們自去與曹將軍商議。”

“這是自然。”吳碩忙不迭地點頭。

這時,屋外忽然有一名小吏來報:“大人,鄧將軍已經返回,正在廊下恭候。”

“那我就不打擾閣下公務了。”吳碩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聽到通報便不再久留,起身向滿寵辭行。他離開的時候,與鄧展恰好擦肩而過。吳碩知道這人是虎豹騎裡遴選出來的高手,在曹軍主力駐屯於外的時候,他與麾下的騎兵算是曹仁與滿寵之外第三股震懾京師的力量,不免多看了一眼。

鄧展身披輕甲,肩上和披風尚有落雪,行走之間帶着一絲寒氣,一望便知剛從城外返回。

“許都附近能有什麼事如此要緊,要鄧展親自出馬?”吳碩閃過一絲疑問,不過很快便消失了。接下來他還有太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去理會一個老兵。

鄧展回頭冷冷地瞥了一眼吳碩的背影,徑直走到滿寵跟前。他雖非滿寵統屬,但兩人一內一外配合得很好。這一次的事件,他需要滿寵的意見。

“楊俊楊大人的命保住了,但是被斬斷了一臂。他兒子楊平與車伕被殺。”鄧展冷冰冰地說,單刀直入。99cswcom

他接到楊俊遭遇山賊襲擊的消息是在兩天前,司空府特意下令徵辟的官員被襲擊,這可以算是大案了。鄧展不敢怠慢,親自率隊前往接應。結果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山賊們已經逃得無影無蹤,現場的倖存者只剩下楊俊一個人。

楊俊受傷過重,又是在嚴冬季節,身體經不起顛簸。鄧展只得從附近軍屯所調來一輛牛車,慢慢把楊俊運來許都,兩具屍首經過檢查之後,就地掩埋。他在這兩天裡把事發附近方圓幾十裡都搜了一遍,卻一無所獲,悻悻返回許都。

“楊俊從曲樑過來,爲何要繞行那條路?”滿寵問。

鄧展道:“他兒子楊平一直寄養在溫縣司馬家,他這次被徵入許,順便把兒子也接過來了。這件事已經得到了司馬家的證明。”

“傷情如何?”

“車伕是一刀斃命,匕首直插心窩;楊平身上有掙扎的痕跡,臉被砍得面目全非。楊俊一臂被砍斷,斷口很平整,對方拿的是把利刃,而且功夫很高。”鄧展把現場勘察得很仔細,全記在了腦子裡。“看起來,那些山賊應該不是有預謀的伏擊,而是臨時起意。”

“最近面目全非的屍首,可是有些多了呢。”滿寵忽然想起在寢宮廢墟里的那一具古怪的屍體,不由得歪了歪頭,像蛇一樣地沉思起來。不過這些事,沒必要跟鄧展說。

滿寵揹着手,慢慢在冰冷的房屋裡踱步:“雖說這年頭盜匪如蟻,可天氣這麼冷,盜匪爲何要襲擊這種既沒油水又會引來大軍圍剿的車仗呢?而且,盜匪既然肯花力氣在楊平的臉上亂剁,爲何還留了楊俊一個活口?明明他已經失去一臂,對方還有個高手,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據楊俊說,當時他詐稱有軍隊在附近,大聲呼叫。山賊們唯恐被包圍,不敢久留,匆忙離去。”

“這種事,實在無可查證。”滿寵忽然想起什麼,擡頭問道,“附近可還有別的什麼車轍印或馬蹄痕跡?”鄧展道:“天氣太冷,就算有別的馬車路過,也留不下來。”他忽然想到什麼,立刻道,“哦,對了,楊大人提到過一個細節。他說那些盜匪言談之間,似乎提到要趕去汝南。”

“汝南麼……”滿寵仔細咀嚼着這個地名,汝南離許都並不算遠,是南防劉表的關鍵,此時正是建功侯李通在鎮守。

憑藉着直覺,滿寵隱約觸摸到了一絲不安,他不太喜歡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卻又很享受這種抽絲剝繭的過程。鄧展儘管心志堅定,看到這人臉上的皺紋幾度舒展起伏,猶如一條在蛻皮蠕動的毒蛇,忍不住後背有些發麻。

“楊俊現在在哪裡?”

“楊大人暫時在客館休養,荀令君已經趕去慰問了。”

滿寵吩咐手下端來一盞熱茶給鄧展,鄧展一飲而盡。滿寵拍拍他肩膀:“鄧將軍,還得麻煩你再出城一次,我要看看楊平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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