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帶着幾分透露消息的話語,讓馬騰心頭不由一顫,若朝廷真要如此做,那自己在西涼真沒有什麼出路了,自己本就是仰仗着和一些羌胡首領有幾分交情,在羌人中有些威望,方纔有今日的地位,若是朝廷真要一舉將西羌遷入中原,那自己在西涼無論如何也翻不出什麼浪花!
馬騰抖了抖肩膀,平靜地說道,“左先生莫要妄言纔是!西羌百姓恐怕百萬之衆,旁的不說,就單單將這些百姓往中原一送,單單遷徙就要費上不少功夫,恐怕朝廷光是錢糧都難以支撐吧!如今不過荊州、益州二地支撐朝廷運轉,不知道如今國庫錢糧能支撐朝廷西征大軍多久的消耗?”
馬騰頓了頓,緩緩說道,“某家也是久經沙場,西羌有多大本事,某家也心知肚明!當年自從孝明皇帝開始,朝廷就同西羌鬥爭,到如今大漢已經被羌胡逐步拖垮了!當年董卓禍亂朝綱,背後少不了羌胡攛掇,都到這一步了?不知道朝廷何來如此大的信心行事?”
聽到馬騰的話,辛毗不由撲哧一笑,“若非左某在軍中,閒暇時聽皇甫大帥講三輔西涼舊事,恐怕真要被馬徵西給騙住了哩?若是沒有涼州三明,恐怕西羌還有這個資本。可經過涼州三明一番掃蕩,羌賊根底還剩下多少呢?不說皇甫威明與張然明,單單一個段太尉,就以鐵血手段,將東羌屠族滅種,西羌更是被段太尉打的奔逃湟中,如今西羌還有幾個部落殘部,可安定、北地,還有多少羌人呢?”
辛毗波瀾不驚的看着馬騰說道,“忘了告訴馬徵西一句,此番軍中不單單有皇甫大帥,還有段太尉的族弟,寧輯將軍段煨段忠明。不知道羌人聽到段太尉族人的消息,還有沒有膽子作亂?”
馬騰嗤笑道,“段忠明名頭不小,可本事比起當年段熲來,那就差遠了,如今有某家和韓遂在,段忠明區區一個寧輯將軍,在西涼恐怕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辛毗擡手輕輕敲了敲面前案几,“馬徵西是不是忘記了一個故人?”
馬騰看着辛毗說道,“某家倒是沒想起來,某家還有什麼故人是左先生熟識的?不妨請左先生細細道來!”
辛毗一字一句的說道,“不知馬徵西可記得漢陽閻忠?”
聽到辛毗的話語,馬騰面色驟變,驟然站了起來,手撫着腰間長劍,厲聲喝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辛毗鎮定的說道,“左某是何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事情,馬徵西可否問心無愧?”
看到辛毗鎮定的神色,馬騰無力的坐在了席上,怔怔的看着辛毗說道,“左先生何意?若是要趕盡殺絕的話,恐怕也不會來見某家了!”
辛毗鎮定的說道,“事情過去太久了,那位大人也不想深究,只是需要一個公道,那位說了,只誅首惡,從者不論!若是馬徵西向朝廷靠攏,自然沒什麼問題!可若是馬徵西一意孤行,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那位大人不一定手軟!”
馬騰似乎想到了什麼,嗤笑一聲道,“別把閻忠想的那麼好,那老傢伙和韓遂一樣,骨子裡都是反賊,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慫恿皇甫義真行兵變之事了!某家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誰打算爲閻忠翻案?”
辛毗開口說道,“莫非馬徵西忘了,當年除了西城閻氏,還有姑臧賈氏!”
“賈氏?賈氏?”馬騰喃喃自語,旋即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辛毗,“賈氏?當年不是被韓遂誅殺殆盡了麼?”
辛毗看到馬騰的模樣,再想到當朝光祿勳賈詡的姓氏,心中多多少少猜到了幾分,如此深仇大恨,那位都能夠深藏心底,果真是胸有韜略,也難怪大司馬如此看重!
當下辛毗緩緩說道,“當朝光祿勳賈詡賈大人,正是武威姑zāng rén士!如今是皇甫大帥軍中軍師將軍,更重要的是,那位是大司馬心腹!”
馬騰神色有些錯愕,“左先生何故告訴馬某這些?”
辛毗神色自若的說道,“這些話是那位讓某家轉告馬徵西的,那位不僅說,只誅首惡,從者不論。還讓某家轉告馬徵西,人不怕有錯,可怕就怕一錯再錯!”
看到馬騰陰晴不定的神色,辛毗開口說道,“左某斗膽請馬徵西三思而後行!”
馬騰嘆了一口氣說道,“罷了!罷了!馬某既然是我大漢臣子,自當是唯朝廷之命是從,朝廷若有詔令,馬某自當肝腦塗地,效死以報!”
辛毗開口說道,“馬徵西既然對朝廷忠心有嘉,大司馬宅心仁厚,那朝廷定然不會虧待馬徵西!”
馬騰開口問道,“左先生,不知朝廷意欲如何?”
辛毗淡定的說道,“如今韓遂勾連張魯,罪不容誅,馬徵西既然奉命征討叛逆,那自當盡力而爲,早日爲朝廷蕩清叛逆,肅清涼州!”
馬騰開口問道,“某家自當盡力而爲!只是不知道朝廷可有其他問題?”
辛毗平靜地說道,“那位說,要馬徵西對金城閻氏手下留情!”
看着辛毗的神色,馬騰深深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某家盡力而爲!”
辛毗繼續開口說道,“馬徵西,早日將龐令明調到軍中效力吧!冀縣如今是安然之地,若是有大軍襲擾,恐怕遲早生亂!”
辛毗沒有明說,可馬騰明白辛毗的意思,如今既然你決心要效勞朝廷了,那就將你留在冀縣的人馬撤了,要不然朝廷心中也不安寧!
馬騰開口說道,“自然沒什麼問題!”
將辛毗安置到城中休憩,馬騰喚了一人前來,將書信和玉佩放到案上,嘆了一口氣說道,“兄長,無須擔心了,孟起和伯瞻二人都沒什麼大礙!”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馬騰嫡親兄長馬翼,表字康成,相比於馬騰,此人性格雖然沉穩,可沒有馬騰的手段,不過就是一庸才。
看到馬騰主動將信交到自己手中,馬翼擡眼看完,點了點頭說道,“孟起和伯瞻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看到自家兄長這幅模樣,馬騰心中也嘆了一口氣,怒其不爭,又能如何?若非自己一番手段,世人誰知馬伏波後人本領?此番自己dòng luàn之後,雖然於名聲有損,可也讓自家重新進入世人的眼線之中!
馬騰拈起那枚愚昧,交付到馬翼手中,“兄長,這是伯瞻貼身之物,你替伯瞻收好了。”
馬翼這才反應過來,開口詢問道,“壽成,如今孟起和伯瞻何在?”
馬騰無力的說道,“如今孟起和伯瞻在皇甫義真軍中做客!”
馬翼雖是庸才,可並不代表馬翼蠢,聽到馬騰的話,馬翼喃喃道,“孟起有萬夫不當之勇,伯瞻我兒也有幾分勇力,怎會被皇甫義真那老匹夫所擒?”
馬騰開口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兄長,某家此番找你前來,是想你率人往緹羣山走上一遭,讓令明率領我等帳下駐紮在冀縣的所有兵力前往豲道,同某家會合!”
馬翼開口道,“壽成,冀縣可是涼州要地,我等撤軍容易,可日後想要重新駐軍,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馬騰怒喝道,“糊塗!相對於這些,我馬氏的前途和孟起、伯瞻二人性命更加重要!若是此番進攻韓遂,你我兄弟能立下足夠功勞,那日後廟堂之上,揚眉吐氣,三公九卿未嘗沒有你我兄弟一席之地!可若是表現不佳,那我馬氏想要再次崛起,恐怕就難了!”
聽到馬騰的話,馬翼開口問道,“壽成,你是說,你向朝廷服軟了?”
馬騰點了點頭說道,“如今朝廷大刀闊斧,來勢洶洶,更兼萬事俱備,攜大勢而來,我馬氏不借機求存?莫非要行那螳臂當車之舉?”
馬翼帶着一抹不甘問道,“朝廷大軍來勢當真如此兇猛?”
馬騰緩緩說道,“如今皇甫義真掛帥,段忠明坐鎮蕭關,涼州三明族人後輩,三來其二,若是我等帳下羌胡聽聞,又豈能生出對抗之心?與其兵敗如山倒,倒不如明哲保身!”
聽到馬騰的話,馬翼額頭冷汗連連,他不知道皇甫嵩和段煨手段如何,但當年皇甫規和段熲在西涼留下的名聲,足夠震懾宵小了,面對如此陣仗,要是心中不懼,那纔是怪事呢!
馬翼沉聲開口問道,“壽成,那爲兄何時前去?”
馬騰頓了頓,思慮片刻之後,開口說道,“收拾一下,等明日陪同朝廷使者一同前往吧!”
另一邊,在房中休息的辛毗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馬騰對自己這兒子還是相當重視的,再加上光祿勳賈大人告訴自己的那些辛秘,終於一舉擊潰馬騰心房,讓馬騰服軟,乖乖爲朝廷所用了。
辛毗苦苦思索着,看看自己所行有無疏漏,說服馬騰歸降,是自己的一大功勞,可馬騰以什麼身份歸降,那對自己影響可就很大了,若是馬騰被韓遂打的只剩下殘兵敗將,在率人歸附,那自己的功勞就要少上許多,可若是馬騰擊敗韓遂大部人馬,哪怕只剩下殘軍敗將,那對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大功勞!
辛毗心中暗自道:明日,一定要好好告誡馬騰一番,自己能否功成名就,就看馬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