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敵三千,虜囚八百。”高順含着笑,如此報上一夜的戰功。
當着衆人的面,陳翎向他拱手稱賀言道:“將軍威武,若非我身居要職,恐中軍不穩,當時就該爲將軍掠陣,隨後聚大軍相向。”
高順罷手言道:“大人此言差矣,昨夜混戰,我並未見曹操任何一員大將率軍攻營,大人穩坐大帳指揮若定是爲將之道,不因小失大,足見大人有名將之風。”
“夏侯淵於此損兵折將之後,必不會再輕舉妄動。”高順不等陳翎開口自謙,接着說道:“順不才,今日願率一軍先行爲大人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直抵涪縣城下。”
紮營之地距離涪縣還有一日路程,若是春、秋兩季,軍卒趕着點,早晨開拔至旁晚時分,應該能到達,而如今剛剛經歷一夜征伐,高順精神是不錯,但他的麾下將卒…
想到這裡,陳翎正待搖頭不允,便聽得高順說道:“夏侯淵一軍遠來夜襲營,一路奔波,往來反覆精力消耗非少。”
看向周泰、趙雲等將,高順侃侃而談,接着說道:“我部昨夜一戰大勝彼軍,士氣正旺,若是大人令他們安歇休息怕是適得其反,不如就此讓我率軍銜尾追擊如何?”
高順緣何於此說出這麼一番話,這是有其原因的。
不是爲功勞,不是爲他所言的那般緣由,而是這天實在太熱了,大軍在外並無防暑降溫之法,一夜大戰,就近洗漱一下之後,想躺下安睡都不能得,心情還處在激動的狀態中,如何睡得下?
於此,高順纔想着還不如率軍追向夏侯淵,無論是否接戰,讓麾下的兵卒稍平緩一下心情。與此同時,隨着趕路帶來的疲乏感,整支軍勢會慢慢冷靜下去。
高順既然如此說到這個份上了,陳翎再不允許,就顯得不近人情,陳翎乃頷首點頭命高順率一軍先行。
高順率着近萬的兵馬起行一個時辰之後,陳翎亦拔寨出營帥着大軍於後跟上。
涪縣是個小縣,隸屬廣漢郡。
而整個廣漢郡共有一十一縣,人口止有五十萬,大部分的百姓都居住在治所雒縣,又梓潼位當要衝,分去了一部分,如此在涪縣的黎民百姓約在五萬左右。
夏侯淵自漢中移師來梓潼之後,涪縣靠近綿竹關,因此他沒有此縣視爲棄子,而是將其作爲攻佔川中各地的前沿基地。
其實從他這般的行動就可以看出,夏侯淵並不滿足據守住梓潼,他一心想着的是繼續攻入川中去,爲曹操開疆拓土。
緣於數年不曾參與討伐呂布的戰事,曹操的戰力擴漲的飛快,去歲防禦周泰、諸葛亮兩人攻向漢中去之時,他麾下的兵力就達十萬之上,而今年,夏侯淵的兵勢不見減少,更是增加了不少,實際已達十五萬左右。
這些兵馬分佈在漢中、梓潼等地,一部分據守要隘,大部分則由他帥軍來到了梓潼、涪縣一線。
郭嘉所倡導策略的好處在慢慢顯露出
來,若不是呂布擴張太快,天下之勢急驟變化着,再給曹操數年時間,征伐他所付出的代價會更加大一些。
一路行軍中的陳翎如此想着,他微微嘆息,曹操人中雄,謀略戰策無一不是當世一流,可惜就是…
“生不逢時”這樣的詞句,陳翎說不出口,這一切都不一樣,與自己記憶中的一切都不一樣,只能說他是確爲一人傑,非是尋常之人。
車馬轆轆,牽馬執鞭的軍漢在努力駕馭着,蜀道不好走,這一路上,陳翎算是見識到了。
前方不時有高順遣回的使者稟報着消息,夏侯淵的兵勢退的很快,在道路兩旁高順沒有遇見任何伏兵,反而有不少衣衫襤褸的百姓投入其軍中,只求一口食物。
戰事一起,最苦最艱難的便是這些黎民百姓,擔心自己的家鄉會爲交戰雙方的戰火夷爲平地,每年按時播種的日子一去不復還,逃離混亂之地,去往一個穩定的地方安居下來,便是他們最爲直接的想法。
日落之後,陳翎來到高順所在的營地,趁着夜晚那一股涼意,陳翎卸下了身上的全甲,身心盡疲的躺倒在大帳內。
這塊營地距離涪縣不遠,止有十里左右,若是在平原地帶,朝起發兵就能攻到城下去,而如今,卻不能矣。
爲防備夏侯淵會再一次襲營,夜間巡視大將陳翎點了審配、郝昭兩人,然後緊閉營寨大門,休息了起來。
翌日一早,一夜安然入睡的陳翎心情大好,這不止是爲了昨夜沒有敵軍來襲,更是緣由這老天竟然下起雨來了。
雨中攻城相較晴天白日,自然會折損更多的兵馬,陳翎乃號令全軍不出,待雨停之後,方纔進軍圖謀攻取涪縣。
相比陳翎的篤定,於城中的夏侯淵則顯得相對有些無奈。
龐德那邊的戰事消息已經傳上來,陳翎亦分兵前往征討,龐德設下埋伏,可惜天不從人願,讓魏延、馬岱兩將給逃回了營地,因此如同現在自己面前的處境一般,龐德也跟對面兩將相峙上了。
夏天本是一個多雨的季節,若是由夏侯淵的決斷,斷然不會在此刻出兵討伐敵方,一者是天氣太過炎熱,很多兵卒不是陣亡的,而是喪命在瘟疫中;其二,就是遇上這樣的雨天,就很尬尷了。
同樣的道理,雨天出戰,與晴天出戰,有大多不同,號令不通,指揮不暢,便是最爲明顯直接的後果。
在這樣的戰鬥中,有太多的意外會發生,若是僅僅是一場無關大局的戰事,夏侯淵可隨便調遣兵馬出戰,但在此時此刻,任何一絲疏忽、遺漏,都會引發起一連串的不利局面來。
或許上天會護佑自己,但更多的可能,夏侯淵想到的是上天或許幫助陳翎會多一點。
由此,夏侯淵收攏兵馬回城,在雨天不與陳翎交戰,只待他來攻城。
一連七日,雨下不停,山洪泛濫,陳翎所在的地勢頗爲低矮,被衝跨了一個營盤,死了約百餘人,夏
侯淵聞之仰天哈哈大笑,擺宴慶祝不提。
而陳翎這邊則士氣有些開始低糜起來,糧草是不缺,兵甲亦非不利,可就是緣由雨天,不得攻城,只能委屈的待在寨中等候天空晴朗,再行出兵攻伐。
攻與防雙方的軍心士氣是不同的,防守一方來說,只要城池不陷落,士氣只會越來越高,當然若是糧草不夠了,那麼士氣定然會不保。
可爲抵禦陳翎的侵攻,夏侯淵不停的從漢中押解送來的糧草豈會不夠?
而陳翎這一方,同樣是不缺少糧草,可士氣難保,這一切都緣由出征在外,有安全的地方住宿,與只能每日提心吊膽的住在營寨內是截然不同的兩樁事。
出兵近十日,沒有攻到梓潼城下,反而在半道中陷入了泥沼,這對於陳翎來說,是爲開局不利,若是再來個風大旗杆折,說不定就此退兵了也是有可能的。
又過了二日,天空慢慢收起雨霧,綻露出一絲陽光來,陳翎見之,心中感慨一聲,欣欣然的回帳去了。
當初攻滅劉備之時,應該先奪取這裡,然後再轉身攻陷成都這樣的想法不止一次出現在陳翎的腦海中,時過境遷,再想起之時,已經是追悔莫及。
幸好,天晴了。
陳翎如此想着之後,便開始爲來日的戰事做準備。
近十日的觀察來看,涪縣中聚集着夏侯淵約五萬兵馬,而自己一方則是有着七萬大軍,兵勢來說,自己佔優,可他夏侯淵有地利,這就很令人煩躁。
剛起兵那時的戰事已經不能和如今的攻城方式相較,陣後豎立起幾十架拋射機、投石機,再加上衝車、攻城車、撞城椎、可移動的箭欄,陳翎不信在這樣的攻城陣勢之下,夏侯淵能夠穩穩守住涪縣。
破門破城是容易了,但兵卒的折損在這樣的攻勢下,不會因此就減少了,相反而是會增加。
士氣是其一,城壁再爛也是有一堵牆在擋着,這是其二。
以前攻不破城門,自然可以有理有據的撤退,誰也不能說上一個不是。
但如今,明明城門已經破開,城牆傾倒,你不衝上去強攻,是不是就是在說你自己有怯戰之意?
士氣可鼓不可泄,當時值那般境地之時,陳翎只能孤注一擲,全軍壓上,這樣的戰鬥下來,豈不就是會折損更多的兵卒?
有了這些顧慮之後,陳翎想着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乃召諸將議事。
聽罷陳翎這一番話,衆人皆面面相覷,或垂頭冥思苦索,或口中喃喃自語,這如何是好?
正當衆人苦想之際,郝昭拔衆而出,站起身來向着陳翎一抱拳言道:“這又有何難,昭有一計,便能破敵!”
陳翎大喜,向着郝昭作揖說道:“伯道有何良策妙計,可講來,若能竟功,孤不吝封賞。”
郝昭欠身避過,道了一聲不敢,隨之向着帳內衆人呵呵一笑,言道:“無他耳,只是一個字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