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返回薊城時,已是四月中旬,大軍所過之處,到處一片農忙景象,看樣子去年那場戰禍帶給百姓的損害已經過去,人們再度投入到對新生活的憧憬和忙碌中來。
張郃將劉和安全送回薊城之後,便率領三千騎兵直接南下涿縣了,孫禮和徐邈一直在涿縣等着他呢。幽州有兩處大規模收納降兵和改造降兵的地方,其一是馬城,其二便是涿縣。徐邈在改造降兵這方面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關押在涿縣城內的兩萬多公孫瓚的降兵經過半年時間的徹底改造,如今已經是脫胎換骨,沒有了半分當初青州黃巾的那些痕跡,成爲了真正的能戰之兵。
張郃到了馬城之後,便會立即着手幽燕軍的組建之事,有徐邈打下的基礎,剩下的事情就不會過於麻煩,不過是花費一些時間和精力而已。
劉和從令支帶回來的六千多降兵,被夏侯蘭率領兩千騎兵直接解往馬城。張郃麾下幽州騎兵的老底子大約有五千人,這次被他帶往涿郡三千,剩下的兩千自然是要回歸驍騎衛。一路上,這些當初留在盧龍塞和令支城內的降兵倒也沒怎麼反抗,大概他們也都聽說過太傅大人和大公子從來不虐殺降兵的事情,而且還會給降兵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所以雖然被押解了上千裡的路程,但還能保持良好的秩序,沒有人暗中串聯起來生事和逃逸。
話又說回來,夏侯蘭如今可是主抓幽州各軍內務秩序的內務司副司長,以他鐵面嚴肅的性格,誰要是敢在路途之中鬧事,只怕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劉和回到府中屁股還沒有坐熱,老爹劉虞便派陶寬來喊他去書房說話。
劉和問陶寬:“我不在薊城的這兩個多月,府中可有什麼變化?”
陶寬回答:“一切正常。大人和兩位夫人的起居與以往一樣,小公子身體健康,出入府中的官員還是以前那些,只是蔡學士最近來的頻繁了些。”
“哦,一切正常就好。”劉和心裡尋思着老爹這麼着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情,不然他會等着自己主動前去向他彙報的。
來到劉虞書房門前,劉和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父親可在?孩兒世仁前來向您問安!”
“進來吧!”劉虞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還是那樣的中正平和,聽不出什麼喜怒來。
劉和進屋。按照一套完整的禮儀走下來,然後規矩地站在劉虞的書桌對面,靜候劉虞問話。
“這次出行,事情辦的怎樣?”
“回父親的話,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十分順利,並無波折。”
“令支城內的事情都妥善解決了?”
“解決了。張郃按照我的授意,威逼公孫瓚的兒子公孫續帶着族人從濡水入海撤離了遼西,今後不會再有機會返回。城內一開始亂了幾天。被張郃大力整頓了一番,等我去時已經趨於穩定,當地民衆對於父親接管遼西和令支並無太多的牴觸。”
“這件事情你做的對,我雖然對公孫瓚本人很是不滿。但卻不必禍及他的家人,他已經爲自己的野心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也算是給一些人做了警示。”
劉虞不急不緩地詢問着劉和出行的經過,劉和只好耐着性子詳細地回答。但心裡卻是覺得有些詫異,因爲這不符合老爹一貫行事的風格。
“建軍擴編的事情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去辦,我可一點都沒有干涉。這下你該滿意了吧?”劉虞忽然慕名奇妙地問了一句。
劉和有點摸不清狀況,老實回答:“多謝父親支持!”
“幽州如今內外穩定,該辦的的大事都按照計劃在正常開展,你是不是可以輕鬆一段時間了?”
“孩兒這次返回薊城其實還是有許多的事情要做。薊城現在的規模和格局已經顯小了,也該向外擴建一番;燕京大學已經開始建造,我要時常過去監督指導,免得工匠們耽誤工期;冀州盧大人派人來邀我去高邑城做客,肯定是想跟我借錢借糧……”
“行啦,趕緊給我打住!這些事情並不緊急,你不要全都搬出來敷衍我!”劉虞拿眼睛瞪了兒子一眼,然後自言自語地說道:“最近蔡邕那老貨三天兩頭的來府上,總是逼着老夫將借他的那些珍本歸還,這麼被他逼着真是惱人啊!”
“還有這事?過年的時候我親自給他送去了牛車,還有那麼多的牛羊和僕人,他怎麼還這麼的小氣!”劉和跺着腳,有點惱火。
“這一切,還得問你啊!”
“怎麼又跟我扯上了?”劉和一臉的茫然。
“你把人家父女倆千里迢迢地從洛陽接到薊城,到現在也沒有一個說法,你讓向來好面子大學士如何不着急呢?他隔三岔五地來府上催我還書,還不是想來打聽你什麼時候回來,至於他爲什麼要來打聽,你還不清楚麼?”劉虞拖着重重的鼻音。
劉和一拍腦門,恍然大悟,說道:“蔡學士這是急着要跟父親做親家?”
“哼,要不你以爲呢!當初你人還未至長安,馬日磾那個老傢伙便自作主張打着我的名號去蔡府登門提親,這才保住了蔡學士的性命。後來你離開長安時逼着王允將蔡家父女送出長安,然後帶着蔡家父女隨你一起去了洛陽,結果把這件事情弄得天下皆知。你在洛陽時,因爲遠離父母,不便擅自娶妻,蔡邕也不會爲這事逼你,可你如今返回薊城已經有半年了,卻遲遲不見動靜,蔡學士當然會坐不住。”
劉和一臉的委屈,看着劉虞說道:“父親,這件事情似乎不怨我吧?年前那段時間我忙着調兵遣將對付公孫瓚,等忙完了之後好不容易有了空閒,你和蔡學士又像防賊一樣防着我跟昭姬見面,這一晃就到了年後。幽州建軍擴軍的事情是大事,耽誤不得,所以我過完了元宵節便離開了薊城。一忙碌就到了現在。”
“臭小子!年前我和蔡學士故意攔着你跟昭姬見面,那是爲了你倆的名聲着想!薊城幾十萬人都看到蔡家父女來了城裡,如果你們兩人再像當初在洛陽時那樣形影不離,多少人會在你們背後議論指責。薊城可不是洛陽,你總得顧忌到咱們劉家的臉面!”
被老爹教訓一通的劉和也不上火,厚着臉皮說:“既然蔡學士已經開始坐不住了,父親還是趕緊派人上門去提親吧!”
“提什麼親?馬日磾早就提過了,現在是趕緊找個吉日把昭姬給迎進門!”劉虞一口一個昭姬,看樣子對未來的兒媳婦還是相當滿意。
“一切都聽父親的安排!”劉和心裡樂開了花,臉上露出堅定不移的表情。
“這件事情若是你想的這麼簡單就好了!當初你離開薊城南下之前。我曾派出幾個心腹分赴徐州東海和廬江皖縣去替你打探糜家和喬家的女子,後來因爲你不在幽州,加之各地連年戰亂,這些事情便暫時沒有得到迴音。前段時日,糜家和喬家都派人高調前來薊城,表示願意與我劉家結姻。如此一來,你的這門親事倒是讓人難辦了。”
“有什麼難辦的?實在不行就按先來後到的順序全娶進家門不就行了?”劉和一本正經地說道。
“胡說!若是蔡昭姬沒有嫁於河東衛家,自然以她爲尊,如今你若是先娶了她爲妻。卻讓待字閨中的糜家女兒和喬家女兒做妾,人家會怎麼想?如果你只娶昭姬爲妻,拒絕了另外兩家,又讓人家怎麼想?須知當初可是我派人主動前去跟這兩家聯絡的!”
劉虞說的這些還真是個問題。如果劉和娶一個二婚的蔡琰過門做妻,而放棄了糜家和喬家的婚事,這名聲傳出去實在不好聽,不僅得罪了兩家。而且也有損劉虞的聲譽。可若是不放棄這兩家,人家能幹?
眼看久盼的“性福”就要來臨,卻被東海糜家和皖縣喬家攪亂了節奏。這讓劉大公子有些糾結,他皺着眉頭琢磨了半天,心虛地說道:“要說這事呢,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正在上火的劉虞急忙問道:“什麼辦法?趕緊說來聽聽!”
“若是父親你現在受封爲王,日後孩兒又能沿襲,那麼嫁入咱們劉家的女子以後至少也是王妃,估計大家面子上都能過得去,糜家和喬家也就不會有太大的意見了……”
劉和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爲他看到劉虞的臉色明顯越來越難看。
“給我閉嘴!當此漢室衰微之際,汝父豈能爲了一己私利而妄圖封王?”劉虞黑着臉叱責劉和,顯然是被兒子這個大膽的提議給激怒了。
實際上,劉和還真沒說錯,如今除了這個辦法能讓糜家和喬家覺得面子不會受損之外,還真沒有其他兩全其美的辦法。
中國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宗法倫理社會,“一夫一妻”被視爲婚姻的基本原則,《春秋?隱公五年》中雲:“諸侯無二嫡”,意思是即使是天子諸侯也不能同時娶兩個妻。東漢班固編寫的《白虎通義》就曾說過:“妻者齊也,與夫齊體,自天子至庶人,其義一也。”
中國古代傳統婚姻制度實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律法明文規定了一夫一妻、同時可以適當納妾的制度。《孟子》:“齊桓五禁,一曰無以妻爲妾”,是關於亂妻妾位的最早記載。秦朝實行一夫一妻制,《法經雜法》規定:夫有一妻二妾,則刑聝,夫有二妻則誅,妻有外夫則宮。
《漢九律》中也規定“亂妻妾位”屬於犯罪,其中《恩澤侯表》記載:孔鄉侯傅晏,坐亂妻妾位,免。所謂的“免”,就是免除了孔鄉侯這個爵位。
漢代的社會風氣,對於男子娶個再婚女子爲妻雖然有議論,但卻沒有明確的反對和限制,可若是誰敢亂了妻妾尊卑的順序,那就是與整個禮制對抗了,後果將會非常的嚴重。
糜家和喬家未必真的要給自己女兒爭正妻之位,若是蔡琰還是頭婚,這兩家肯定沒什麼話說,因爲蔡邕的名頭足以蓋過糜家和喬家。如今的問題就在於蔡琰再嫁如果還是正妻的話,這兩家就會覺得面子受損了,可若是不讓蔡琰爲正妻的話,蔡邕就會覺得沒有面子,而且劉和肯定也不幹的。
自古以來,面子這種事情總是跟身份地位扯在一起,如果劉和的身份貴爲王子,甚至他本人就是一個王,那麼嫁給他的女子不論正妻還是側室,那都是王妃,身份明顯高貴很多,跟尋常人家的妾不能相提並論,孃家人當然會覺得很有面子。
實際上,如果劉和現在當了皇帝,那就更不是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