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禁宮。
長長的複道,何進的心情分外輕鬆,步履輕快地拐入走向東宮的路,儘管剛纔進宮門確實被青瑣門上密密麻麻的強弓勁弩嚇得後背溼一片,但果然那些個兵丁就像黃門李堅說的一樣,面對皇后手諭連屁都不敢放,直接放行。
轉角聽見甲士列隊行走的聲音,吳匡猛然站到何進身前,握着腰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繞過複道才發現是一隊巡防宮內期門武士,領隊的期門郎見到何進立即拱手說道:“屬下見過大將軍!”
隨後一隊期門武士應聲而和,聲音洪亮,何進吳匡提着的一顆心放在肚子裡。
“唉,你就是太小心了,在宮裡能出什麼事。”何進笑着見退到身後的吳匡仍舊頂盔摜甲時刻握着腰刀,不由得對他說道:“放心吧,過了今日就塵埃落定,以後就都太平了。”
“諾。”吳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卻依然警惕着望着複道兩旁。
李堅在入宮前話很多,入宮後卻好像變了個人一般默不作聲地帶路,年輕的宦官心裡並不像腳步那麼沉穩,他的心隨時提在嗓子眼上,他是知道馬越與蹇碩是要他將何進帶入死地的。並且他還十分願意做這件事,聽着何進在後面說過了今天就塵埃落定,李堅心裡暗自嗤笑一聲,他當然知道這塵埃落定是什麼落定,不就是將軍府要誅殺宦官麼。何進說的沒錯,過了今天塵埃落定,不過這個塵埃落定不是謀誅宦官,而是你何進的命要走到盡頭咯!
那聲見過大將軍,就是口令!
再度向前走了幾步,李堅突然一轉頭對何進說道:“大將軍,您看後面的期門武士怎麼了?”
何進轉過頭,發現那隊期門武士都背向自己在複道上站做兩排,不知在做什麼,何進正要喝問,便見吳匡伸手向自己身後抓,何進這時才猛然回頭,便見李堅已經跑出老遠了。
吳匡轉頭見到那隊期門武士出現異狀就知大事不好,當下便揮手要抓帶路的李堅,可惜爲時已晚,李堅本就在前帶路,這一下子又是先跑,當下便甩開了他們向着前方跑了出去。見追不上吳匡也不追李堅,高聲喝道:“保護大將軍!”
帶來的五名幕府侍衛圍成一圈,緊緊地將何進圍在裡面,何進這時也搞不清楚狀況,後面是十餘名期門武士,前面狹窄幽長的複道只有李堅一個人像瘋了一般地奔跑,這個時候他就是再遲鈍也知道出事了,“撤,吳匡給我把刀,咱們從後門衝回去!”
儘管前面的複道空無一人,但何進知道自己落入了埋伏,敵人一定將自己能去的所有地方都算到了,只怕今天沒有好下場了。
就在此時,複道盡頭傳來甲冑踢踏的聲音,只見黑壓壓一片頂盔摜甲的武士邁步而來,李堅擠入他們的行列中不見蹤影,全副武裝的甲士中間,一名體貌威武的涼州武士尤爲注目,何進看着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眯起眼睛。
武士的左眼上有一道傷疤。
“馬……馬越!”何進咬着牙說出這個名字,恨意像是從牙縫中呲出一般,“你要做什麼?”
馬越對何進笑了笑,輕輕擡了擡手中黃色詔書,笑道:“大將軍,您覺得在下此行是做什麼呢?”
何進遠遠的望見黃色詔書,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一切都是假象,皇帝只怕早就不在,馬越封鎖宮門不是爲了耀武揚威,他是要封鎖陛下駕崩的消息,“馬越你好大的膽子!”
“大將軍。”馬越搖了搖頭,心中腹誹,這年月膽子不大怎麼活下來?面上卻一副義正言辭地說道:“並非是在下好大的膽子,而是大將軍好大的膽子!”
何進猛然一愣,“莫非,陛下傳位……”
話還沒說完,吳匡眼睛一瞪,這時候馬越說遺詔上寫的是什麼便是什麼,無論真假,他都要讓何進活下來,只要何進活着,就是真遺詔將軍府振臂一揮半個朝庭爲之赴命,真的也是假的。何進若是死了,假的也是真的!急忙小聲對護衛說道:“等等護着大將軍衝殺出去。”
馬越見何進不再言語,張開手中遺詔,朗聲念道:“先帝遺詔,誅殺大將軍何……”
“且慢!”吳匡猛地一拉將何進擋在身後,抱着重劍拱手道:“馬將軍,前年宮廷夜宴,您還欠在下一場比武,請於今日有個了斷吧!”
猛然一揮,劍鞘被丟出很遠,這是對馬越的挑戰。
比武的挑戰,別說是武人,就是對單純的士子,也多半是不可拒絕的私鬥。
吳匡想的很簡單,武鬥是榮譽的私鬥,若發出挑戰對方不應戰,則被冠上畏懼的名頭,馬越這樣的武人不會願意承受那麼大的損失,多半會應戰。只要他應戰,吳匡便有一線機會擒賊擒王,只要拿住了馬越,到時候殺出宮外便有了可能。否則……道前數十甲士攔路,其中還有個勇冠三軍的馬越,後面又有二十名甲士虎視眈眈,單憑他們這六個人護着何進就算能殺出重圍被追趕到宮門也是個死,青瑣門上的強攻勁弩何止數十?
只有挑戰馬越,勝過他,拿下他!
“你叫吳匡,對吧。我記得你,當年大將軍要你提何苗出戰,陛下說你不配與我劍舞,後來何苗被我揍成豬頭,對吧,哈哈,武鬥自當奉陪,還念什麼遺詔……”馬越開懷一笑,收起遺詔喝道:“既然如此,北軍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