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誰都明白,他們回家不是輕鬆快樂的,他們只是刻意地逢迎在馬越的開懷之下。畢竟,誰不知道呢,他們在涼州將會遭遇一場又一場的惡戰,有人會生,有人會死,可即便長眠在這塊生之養之的土地上又有什麼呢?終歸是要比死在外面強些。
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誰又真的怕過生死之事!
隴關,修築於隴山之上,兩側山連山,峰巒不斷。又有別名雷震關,元鼎二年,大漢孝武皇帝率百官到崆峒山巡遊,經清水,翻越隴關,因雷震驚馬,後人稱爲大震關。儘管言名爲隴關,卻並非似蕭關那般的城闕飛檐,這道關口不過是在高山之上修出通道連接官道,置一小塞罷了,儘管微小,卻也可駐兵七百,阻敵三月。
五百里隴山,阻絕了中原與涼州,也隔斷了陝北和隴西高原地貌,近九百丈的高度成爲中原防禦涼州最有力的防線,中原奪得隴關,便可困西北於關外,涼州奪得隴關,萬馬千軍下中原如履平地。
“這裡,可真是兵家必爭之地啊!”馬越眯着眼睛擡頭望着直插雲霄的巍峨隴關,不禁地感慨一聲,就見董卓不屑地拍着他的手臂說道:“又在這兒瞎感慨啥呢馬州牧,這關口自古以來不設在大爭之地,難不成還放一馬平川上教人取去?快去吧,你家弟兄在前面等你呢。”
董卓不屑地撇撇嘴,他家弟兄就剩倆人了,奉車都尉董旻也成了白身,今天路上酒喝多了在車駕上休息,看此情景,心裡有些不爽的酸澀。
“文優啊,你說這以往,老子回涼州都是前呼後擁的,這次和小三郎回來反倒老子成了呼擁的那個了,嘖嘖。”董卓滿面苦澀的搖着頭,突然撲哧一笑,不等女婿搭話便笑道:“不過你看,老子這眼力可以吧,三郎啊,有能耐!”
李儒看着自家老岳父沾沾自喜的模樣心中暗自冷笑,拱手說道:“是有能耐,都做封疆大吏了。可是岳父,您老人家可什麼都沒了。”
“放屁老子什麼都沒了,老子還在,就都會回來,最起碼,老子還有五百飛熊!”董卓回首猛然暴喝,從中原撤回來三千猶豫,馬氏的涼州軍損失過半,董卓的兵馬更是隻留下了郭汜率領的五百飛熊軍,可即便如此,這五百精兵悍將仍舊是董卓最大的底氣。
董卓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突然漲得通紅,眼底都變得溼潤,大概是覺得一把年紀鬍子都白了再流淚有礙觀瞻,緊皺着塌鼻子閉起眼睛擡頭半晌,這才呼出口濁氣。
“可惜,飛熊軍,一個當五個使了。”董卓咬着牙,猛然提起繮繩向着隴山腳下奔去,他沒說出後半句話,怕淚水奪眶而出。
他想說可惜了,沒給阿多弄個將軍位。
李儒對岳父的面容心思猜的通透,暗自搖了搖頭,斟酌半晌纔打馬趕上董卓,避開衆人小聲說道:“大人未必沒有重登將軍位的可能。”
“喔?”董卓問道:“文優覺得,這種時候某還有可能被朝廷啓用嗎?”
李儒搖頭,望着百餘步外與宗族兄弟交談甚歡的馬越的背影,陰測測地說道:“並非啓用,朝中貴人之憂,必是馬三與涼州做大。三郎在洛陽仇家不少,又各個非富即貴,他們借刀殺人,就得在涼州給馬三下絆子,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若馬三是一虎,另外一虎……嘿嘿,不正在眼前嗎?”
李儒笑了,董卓卻沒有笑,因爲他清楚地看見李儒滿臉都是屬於草莽文士對廟堂的嘲笑,但他沒有。
他知道,李儒說的不是猜測,而是很有可能成爲現實的事實,如果洛陽想給馬越使絆子,一定會從自己身上入手,若一郡太守再加封個將軍位,顯而易見地能夠跟馬越分庭抗禮,到時候,即便他沒有那個心思,馬越也難保不防着他。
倒不是說他董仲穎是什麼安居人下的庸才,在涼州他已經失去了一個朋友,不像再失去另外一個了。
這事情,可得由着他自己想一想。
利害關係想清楚容易,可人情世故就沒那麼容易了。
……
涼州的麝香草徹底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