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洛陽。
這座在地平線上高高聳起的城郭內似乎很難發現黃土的蹤跡,散關外的風沙全部被阻斷在城牆之外,城頭的兵丁仍舊抱着長矛縮起腦袋。
這天下的許多事情要通過居住在這座城池裡的人們決定,但天下發生的事情許多卻又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生在洛陽,是種幸運。
大將軍府。
何進之後,無論是車騎大將軍還是驃騎大將軍,亦或是輔國大將軍都早已府邸空置,庭前無人。偌大的洛陽城,空着四座將軍府,這種狀況直至袁紹進位大將軍後纔有了根本上的改變。
他總覺得那座大將軍府裡仍舊殘留着何進的鬼魂,令人心悸。
但袁紹不願住在大將軍府,他更喜歡呆在城西的宅子裡,與幕府屬下共議天下事。儘管私宅沒有將軍府的華貴,但生在清幽雅緻,何況家裡還要兩個孩子他照料。
袁紹今有四子,長子袁譚、次子袁熙、三子袁尚皆已成人,在就任大將軍之前妻妾產下幼子袁買,如今尚在襁褓,算是老來得子。輪得到當朝大將軍照料的孩子並非是他所生,也並非是嗷嗷待哺的孩子,而是先大將軍何進遺留下的孫子何晏,年歲尚幼。另一個小孩名叫吳班,當年其父吳匡與大將軍何進同入青瑣門再也沒能出來,兩個孩子被袁術找到,後託付給袁紹。袁紹見兩個孩子生的機敏,便均收爲義子,留存膝下悉心教導。
這日,袁紹方纔寫就一篇要送往幽州調停韓馥與公孫瓚爭鬥的書信,院落的長廊中便又聽到了腳步聲,片刻後一個英俊年少的青年立在門外,面容上與袁紹有幾分相似,都是一般地雍容華貴。
“大人,孩兒來了。”
“顯甫過來。”袁紹顯然是比較喜歡這個兒子,捏了捏發緊的眉心拍拍旁邊的胡凳招呼兒子坐下,這才問道:“剛從兗州回來?你孟德叔父那裡怎麼樣?”
顯甫是袁紹三子袁尚,今年不至雙十年歲。袁紹說他剛從兗州回來,身上卻衣着乾淨看不出一點風塵僕僕。同樣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疲憊,精神極好。
袁尚聞言恭敬地坐在袁紹身旁,整理好衣冠這才說道:“回稟大人,曹叔父一切都好……不過曹叔父讓孩兒給您帶句話。”
“喔,說來聽聽,孟德要跟我說什麼?”
“叔父想問,您爲何要重啓年號。”
“呵呵。”袁紹沒有說話,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問道:“此去兗州路途遙遠,你可得到什麼?”
“回大人,孩兒並無甚所得。”袁尚恭敬地說道:“所見無外乎孤墳處處……孩兒去過兗州,也去過冀州,還在徐州住過一段時間,這天下除了洛陽,其他地方都無法給兒子安定的感覺。父親,這天下的紛爭,必須快些停止!”
袁紹看着袁尚,他這麼年輕時就有這種感覺,時至今日看到年輕的兒子便彷彿看到了年輕的自己。袁紹笑道:“那麼,你對這各個州域的瞭解呢?就說說,誰現如今還有能力起兵與朝廷作對吧。”
“父親,您有所不知,在來見您之前,孩兒在府中已經將這一年各州情報、名士之間往返書信匯總地看了一遍了。”袁尚胸有成竹地說道:“幽州如今內亂不止,公孫瓚與冀州的韓馥交戰不息,而遼東的公孫度則沒有絲毫援助的意思。公孫瓚這人厲害,一個人拖住兩個州。就目下來看,幽、冀二州都無法起兵。”
袁紹點頭,安靜地聆聽兒子年輕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