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天降大雪。
西鄂鄉侯府邸。
“雒陽的冬天好像特別冷!”
內堂之中,牧景穿着一件單薄的浴袍,站在澡桶旁邊,有熱騰騰的熱水氣息氤氳,還感覺有些寒意徹骨。
“沒見過練武的人如你一般怕冷!”
張寧站在旁邊,調試水溫,不斷的加入藥材,聽到牧景的自言自語,很是鄙視,半響之後,才道:“衣服脫了,進去泡足一個時辰!”
牧景的武藝這些時日有些長進了,築基也到了一個關鍵時刻,這些時日張寧正在用太平秘方的藥材爲他鞏固血氣,這種藥材泡浴的方法是與他修煉的太平武經心法相輔相成。
“現在脫?”牧景一挑眉,露出了一個猥瑣的動作。
“我有一針,可讓人生不如死!”
張寧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根鍼灸所用的銀針,閃閃發亮。
“我錯了!”
牧景一下子慫了。
這小丫頭片子可不好惹,又一次牧景招惹了她,結果讓他來上一針,手臂足足麻了一個上午,那滋味,嘗過一次之後,都不想來第二次。
最重要的是,這小丫頭片子下針的時候還自言自語的說,如果在小腹下三寸的地方下針,效果更好,想想都不寒而慄。
張寧這時候才得意洋洋的笑起來,然後轉過身去,走出屏風之外,然後纔開口說道:“快脫衣服,進浴桶!”
牧景不敢耽擱,三兩下把衣服扒幹,然後跳進浴桶之中:“好燙啊,想把我煮了!”
“燙纔有效果!”
張寧從屏風之外傳來聲音:“不許起來,意會神識,氣沉丹田,儘可能的吸收這些藥力,這可是我們太平道的秘方,單單是藥材,一副就需要三十金,對你這種築基的武者,效果特別好,不可浪費!”
窮文富武。
練武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這還遠遠不夠,還需要巨大的財力至此,比如營養,比如藥材,非一般家庭能承受。
所以能在這個時代之中,脫穎而出的武者,要麼出身世家豪門,要麼就是天賦異稟。
江湖上很多遊俠都會投靠一下世家豪門,緣由就是因爲只有世家豪門才能支持他們的繼續修煉下去。
“好燙,好爽!”
牧景聞言,只好在浴桶裡面的叫喊着。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
他已經有氣無力了。
從浴桶裡面出來,他足足打坐了一個多時辰,才恢復了一些體力。
“這太平秘方也不好承受啊!”
“你天資不好,只能如此!”
張寧道:“想要練武有所成,必須能吃苦,若是太平盛世,文可揚天下,可如今世道,處處危險,你若無武藝傍身,遲早吃大虧!”
“這倒是!”
牧景深以爲然的點頭:“這世道的亂,纔剛剛開始,練武是必須的!”
說着他又來精神了。
迎着風雪,牧景在院落裡面打拳,拳法之中氤氳着太平道的築基心法,血氣運轉之下,被吸收的藥力開始融入經脈之中。
“他這拳法有些特別!”
黃忠穿着長袍,站在旁邊,眸光閃爍一抹精芒:“有易筋洗髓的功效!”
“我太平道老祖南華仙人傳下來的築基法門,自然非同一般!”張火的傷勢也養的差不多了,他站在黃忠身邊,目光同樣看着牧景練拳。
武者築基,修築的是武道根基,武道的根基在與經脈骨絡,能有洗髓易筋功效的築基之法,天下也少見,這就是太平道的底蘊。
“傳聞南華仙人已經突破了武道的至高境界,不知道可否是真的?”黃忠突然說道。
作爲一個武者,他也遊俠天下,自然聽聞一些武道世界的傳說。
南華仙人算是當今天下,武道第一人。
曾經有人說,南華已經打破了元罡境界,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武道境界,也有傳說是這麼說的,南華傳藝張角之後,就已經坐化了,不過傳說終究是傳說,事實如何,沒有人見過。
因爲南華已經二十年不現世間了。
“不知道!”
張火搖搖頭:“只有大賢良師才見過仙人,我們怎麼有可能見到仙人,仙人早已經銷聲匿跡這世間!”
“可惜了!”
黃忠道:“沒有機會仰望一下如此武道先輩,多少有些遺憾!”
南華仙人能被譽爲仙人,那是因爲他的武藝已經超出了凡人的境界。
……
接下來幾天,牧景沉溺在練武之中。
雖然他的進展不是很好,力量和速度之上增加的不多,但是他感覺增強了不少的基礎,還有體內的血氣也鞏固了不少,距離打出虎豹雷音,築基大成的境界已經不遠了。
如果可以,牧景是想要躲在府裡面學文練武,可世事不由人。
他如今可不是一介白丁,他不僅僅是西鄂鄉侯府邸的世子,一個被囚禁在京城的質子,還是一個有官職在身的人,作爲一個秩俸六百石,堪比一縣的縣令的地位的官職,天子怎麼可能會讓他如此清閒。
過了十一日十五日之後,牧景正式開始了在大漢朝上班的歲月。
……
造印監。
這個官署在之前是沒有的,是天子最近一個月纔開闢出來的官署,而且並不受朝廷制衡,直屬天子統領,至今爲止朝廷之中也不知道這個官署是用來做什麼的。
而且這一次天子可謂是雷厲風行,直接徵辟了城西了一些房舍作爲官署,然後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之內,按照牧景的要求,從朝廷的一些工監裡面挑選人才,完成編制。
整個造印監一共有二十多人的編制,上有監令,監令之下,就是監丞,然後就是主簿,監吏,小吏這些小官。
上午。
迎着風雪,牧景帶着以黃忠爲首,霍紹三人隨後的四個護衛,走進了這個造印監的官署之中。
“吾等拜見監令大人!”
官署之中,衆人已經接到消息,等候多時。
“諸位同僚,不必多禮!”
牧景笑着扶起衆人:“牧景年幼,得陛下器重,添爲造印監的監令,日後我們也算是同屋治事,若有不足之處,還請諸位多多照看!”
他年輕,必不得人心,需要以弱示好,徐徐圖之。
“這監令好年輕啊!”
“看起來有些和善!”
“應該不難相處吧!”
衆人的目光開始不經意的打量了一下牧景,他們都有感牧景的年輕,也開始揣摩牧景的品性。
“監令大人!”監丞作爲副手,算是造印監的二把手,他笑眯眯的走上來,拱手行禮。
這個監丞也算是一個熟人。
他是一個很年輕的宦官。
剛剛好就是趙忠的義子,趙信。
天子多少都會用人來監視一下牧景,用他來監視牧景,也算是對牧景的一個信任,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
“趙公公,我們又見面了!”牧景微微眯眼,玩味的道。
“是啊!”
趙信頗爲感慨,之前他頂多就是認爲牧景是想要靠上他義父大腿的商賈,可是沒想到搖身一變,成了當今雒陽着手可熱的貴胄,還以年僅十三歲,拿下秩俸六百石的官職,成爲了整個朝廷最年輕的官吏。
“日後還望趙公公提拔!”牧景拱手行禮。
“監令客氣了!”
趙信想起了義父在宮裡面說的一些話,心中一突,連忙擺低姿態。
造印監的重要性,別人不知道,但是趙忠自然知道,他知道當今天子對這個官署給予的厚望,所以特別安排了他的義子來做一個監丞。
“這位是……”
“我是造印監的主簿,樊紀,字孟宇!”
“樊主簿,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監令大人折殺我也!”
“……”
“不知道這位仁兄是何職位!”
“在下左雍,字子旭,爲造紙工坊的監工!”
“左雍,不知道和左伯可有關係!”
“左伯正是兄長!”
“失敬!”
“……”
“……”
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造印監的官吏都在互相的客氣和互相瞭解之中渡過了。
下午,牧景纔開始正式的進入入職的流程。
造印監下面管理兩個新建立的工坊,這兩個工坊的存在意義重大,正如其名,造,是造紙術,印,是活字印刷術。
牧景就是用這個超出時代的發明,打動了儒門之中享譽天下名望的大儒蔡邕,最後讓這一股清流的士族勢力站在了自己的這一邊,奠定朝廷上的勝局。
紙張已經出現很多年了,但是因爲造價比較高,工藝比較難,所以西漢年間雖然很多人使用,並沒有完全取締竹簡和布帛的使用,基本上還是以竹簡和布帛而用。
一直到蔡侯紙的出現,才稍微的改變了一下這種情況,但是距離天下棄用竹簡布帛,全數使用紙張,還有些距離,畢竟蔡侯紙的工藝還不夠完善。
牧景在上一世曾經做過廢紙回收再生的生意,所以在這方面的工藝也算是有些瞭解。
有一種造紙工藝能改變這個時代。
他恰恰好會。
這就是用竹子造紙。
這個工藝有些複雜,但是卻代表着造紙術突破的一個里程碑。
至於活字印刷術,牧景完全是蒙的。
也不算是蒙的,他知道這個工藝的流程,但是沒有學習過,沒有去做過,能不能做出來,他其實把握不大,不過那個時候,想要打動蔡邕這等大儒,只能鋌而走險了。
蔡邕果然心動了。
因爲他很清楚,一旦活字印刷術的成功,將會給天下帶來多少的變化,那可是翻天覆地的一種變化,那將會是時代的前進,所以他即使明明對黃巾有些偏見,依舊選擇了說服盧植王允等人,爲牧山講話。
這一項工藝是超越時代的,也將會打破這個時代對讀書人的依賴,會衝擊整個士林體系的平衡。
天子想要用這個工藝來打破士族的制衡。
牧景也想用這個工藝來建立自己在士林的聲望。
所以造印監的建立,容不得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