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天后。
洛陽北宮。
天子宴討董功臣。
所有諸侯和部分四品以上的朝臣聚在崇德殿。
潘勝破虎牢關、救天子居首功,被安排在了過道右邊的案几後坐下。這是個好位置,排在他座次前面的僅有袁紹、楊彪、孔融三人。
說實話,潘勝並不喜歡這種虛頭巴尾的宴會,可沒有辦法,天子三令、師父孔融五請,不得不來。
前幾天右眼皮跳個不停,就感覺有事要發生,本以爲張郃被擼去冀州就消停了,誰知眼皮跳得更厲害了。這個時代可沒有辣椒,自然不是吃辣多了上火所致。潘勝多年的經驗表明,還有倒黴事在後面,這場功臣宴絕沒有表明這麼簡單。
搞不還又是一場陰謀!
鴻門宴?
“該不會又是針對勞資吧?勞資可不是劉邦!”潘勝暗暗疑惑。
他雖是朝廷四品大員,也算一路小諸侯,可也還是第一次來這北宮。
天子和朝臣議政都在南宮,北宮是天子和後宮諸嬪妃居住的地方,這是定製,更改不得。擅自進北宮,就是謀逆,是滅三族之罪。
不過這都是老黃曆了。董卓就在這北宮睡了小半年,享受天子待遇,也沒人敢滅他三族,連哼唧一聲的人都沒有。以前北宮和南宮前除了羽林衛是不允許其他武裝人員停留的,大臣也不得佩劍進宮,現在也變了。
現如今,哪個諸侯上朝不派個千把人馬守在宮外,哪個武將還會宮門前解劍。當年何進大將軍單槍匹馬進北宮被砍掉腦袋,至此之後,但凡有點身份的人進宮都會帶幾個一流高手。
天子左右羽林衛合計萬餘人馬,右衛維護洛陽秩序,左衛守南北宮。如此一來,守衛南北宮的均2800人不到,除去休假、外勤的,平時一個宮殿守衛不足2000人。
諸侯兵馬多經歷過野戰,擅長羣體配合的戰陣,裝備也更加精良,一旦火併,羽林衛2000少爺兵未必打得過諸侯的千餘人馬。
孔融已經交出兵權,袁術去了淮南,曹操回了兗州。加上潘勝,如今洛陽有16路諸侯,分別是袁紹、孫堅、公孫瓚、馬騰、陶謙、劉岱、韓馥、孔伷、王匡、張邈、喬瑁、袁遺、鮑信、張超、張揚、潘勝。
今日洛陽北宮戒備森嚴,三千羽林衛守衛,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一隊隊長戟甲士來回巡邏。
宮城四門,16路諸侯的兩萬人馬分散成一個個百人方陣等候,大將時不時看看天空,一旦收到信號就會殺進宮去。每次大朝會都會如此,已經習慣了,因此他們並不緊張。
崇德殿佔地1000多平米,高10丈,16根雙人都合抱不住的盤龍柱杵在四周。
潘勝覺得小皇帝住這麼大的房子太尼瑪浪費了,暗下決定以後有實力了就將北宮開放,派人在門口收門票,給錢的都可以進去參觀。如果錢給夠,龍椅也可以坐。
“鐺!”清脆的鑼聲響起,宴會開始。
先是編鐘聲響起,18多個美姬走了進來。
全都一襲宮廷粉裝,直裾深衣不繞襟,步裔裔兮,婉若游龍乘雲翔。
宮外的漢服逐漸簡化,逐漸變短,這樣拖在地上的漢服已經很少見了。這也是適應生產的需要。試想以下,女子出門衣裙底部半米拖在地上,那還不得請兩個丫鬟在後面幫忙提着,還怎麼娛樂、幹活。
“著我漢家衣裳,興我禮儀之邦!”潘勝右邊的孔融袖子一甩,端起一樽美酒,對着美姬感嘆。
大漢差點被董卓給整垮了,如今總算是朝綱重整,孔融十分高興。他相信接下來20年又是一個光武中興,大漢國祚連綿。
殊不知,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諸侯們嚐到了不遵皇命的甜頭,麾下的人馬只知主公、不認君王,怎麼捨得放棄這種不受約束的權力呢?諸侯們個個招兵買馬,遊獵洛陽郊外,時刻準備着挾天子令諸侯,做第二個董卓。
主位設在一個半米高的臺子上,天子劉協跪坐在上面,身前是個大案几,左邊的龍形劍架上躺着那把一米多長的天子劍,右邊跪坐着一個着便服的侍衛。
過了兩刻鐘,美姬退出。
六個甲士擡上來一個巨鼎,裡面放滿乾柴乾草。
“天子燃火,大漢興旺!”左中郎將蔡邕站到巨鼎前面,手持火把,高聲回稟天子。
“請陛下點火!”衆人齊呼。
潘勝嚇了一大跳,根本不懂什麼情況,只得學着別人捧着雙手跪地朝着天子。
天子劉協站起,旁邊的侍衛給他捋了捋衣服。
半炷香後,在衆人的凝視中,劉協慢慢走到大殿中央,接過蔡邕手中的火把,然後扔入巨鼎中。
“烘!”
乾柴乾草上被淋了油脂,瞬間被點燃,巨鼎中升起熊熊大火。
天子劉協轉身朝主位走去,蔡邕也側身回他原來的位置。
8個赤裸上身的漢子小跑進來。
他們肌肉發達,胸前掛着小鼓,整齊錘鼓,整齊進退,忽前忽後,忽左忽右。
這是戰舞,源於北方遊牧民族。自驃騎大將霍去病橫掃匈奴、勒石記功後,戰舞就被引入中原,成爲朝廷彰顯武功的必備項目。
不過自從20多年前朝廷最精銳的數萬羽林衛葬身川中瀘水一帶,中央漸漸衰弱,就再也沒有跳過戰舞了。
半刻鐘後,8個漢子以巨鼎爲中心手拉手繞圈,口中嘰裡呱啦。
潘勝一句也聽不懂,剛纔的震撼也慢慢消減。
悄悄從腰間解下一個布袋放到桌子上,從裡面摳出一根黑黝黝的東西放入嘴中,慢慢嚼了起來。
是牛肉乾。
潘勝怕中毒,並不敢吃案几上的東西。他猜想天子或許不敢加害其他諸侯,但加害他潘勝還是敢的,畢竟已經加害過還幾次了。
牛肉乾雖然硬,但很頂飽,吃了兩根,又從旁邊孔融哪兒偷喝了點低度米酒,肚子瞬間就鼓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跳舞的漢子們撤了。
巨鼎也被撤出殿外。
楊彪朝着主位恭敬道:“陛下,剛纔的舞曲雖然精妙,可畢竟源於北方蠻族,彰顯不了我大漢男兒的威武。臣建議將軍們舞劍助興!”
“好好好!舞劍最好了。”劉協拍着手掌叫好。
“乾脆挑兩個武將比試下,對戰才過癮。一個人舞劍都是些花裡胡哨的假把式,沒什麼好看的!”公孫瓚大聲嚷嚷站起,用腳將身前的案几扒開,大步走到大殿中央。
公孫瓚兩旁跪坐的幾個大臣嚇得瑟瑟發抖,主動挪動身子,縮腦袋,生怕擋了他。
“如此最好了,那麼公孫太守算一個,再隨便挑個人比試。”劉協再次拍着手掌叫好,跟後世小孩子聽說爸爸要帶他去遊樂場一個模樣,激動得不行。
劉協說完微微低頭,一絲轉瞬即逝的得意倒影在酒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