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果然沒有讓趙舒失望,不僅帶着襄陽文武出城遠迎,連那難得一見的關羽也不知如何說動前來。衆人相見,各自寒暄一番,又一起入城前往關羽府中。是夜就在關府擺席,爲張鬆洗塵。席間,衆人對張鬆都十分客氣誇讚,張鬆雖然很有才華,卻何曾受到過這等禮遇?真個把他高興的不得了,滿面歡喜之色,與衆人喝到一處。
趙舒也不停舉杯勸酒,忽見關興在廳外向自我招手,乃起身告罪出來。走到關興身前,對方便將手一伸,卻並不言語,只是憨憨傻笑。趙舒被張鬆之事打攪,不覺將賭注之事忘在腦後,現在方纔記起,卻不就給,笑道:“今日我是被要事阻攔,不然怎會輸你?”
關興將手身後,不屑道:“先生是想賴帳不成?”趙舒正色道:“區區一把佩劍又非古物,即便送了又何惜之?只是我確實沒輸。”
關興卻哪裡在乎的是輸贏,當即笑道:“先生沒輸,劍卻可以給我。”趙舒卻又道:“你白日不是說‘無功不受祿’麼?我怎好白給你?不若你幫我一忙如何?”
關興先是以爲趙舒確想賴帳,現又聽有事求助,急忙道:“你說便是。”趙舒轉看廳中關羽父子都在豪飲,深吸口氣,張口提個大膽的要求,道:“我想見你大姐一面,你能不能幫我?”關興年少,哪知男女之事?當下自覺與姐關係甚好,不假思索,一口應承轉身跑去。
關興乘興而去,不過片刻卻又敗興而回,垂頭喪氣地對趙舒的道:“大姐說禮儀有礙,不方便見你。”趙舒本就沒抱希望,但現在聽到被拒絕,仍舊還是很失望,將劍向前一遞,道:“拿去吧。”
關興喜出望外,急忙伸手接過劍,然後轉身跑開,忽又停下道:“大姐說讓你仔細想她的話。”說完又跑開去。趙舒微感驚訝,這短短一句話,還能怎樣仔細去想?隨即搖了搖頭,又轉身進去陪他們喝酒。是夜,仍是大醉而歸。
張鬆既然到了襄陽,便要急於送其回荊州,不能再作逗留。第二日早上,趙舒,黃忠,龐統辭別關羽父子,陪着張鬆一起望荊州而來。一路無話,直到荊州城下,劉備早得到通報,帶着一衆文武,距城十里相候。
劉備想必也知道能否取得益州,就着落在張鬆身上,乃道:“久聞先生高名,如雷灌耳。恨雲山遙遠,不得聽教。今聞回都,專此相接。倘蒙不棄,到荒州暫歇片時,以敘渴仰之思,實爲萬幸!”言語懇切真摯,把張鬆聽得大喜,隨即一起入城。
數日之間,劉備大宴不斷,殷情款待,卻絕口不提西川之事,倒讓張鬆心中不安。三日之後,張鬆告辭回川。劉備再三挽留不住,乃率衆人十里長亭設宴相送。酒至酣處,劉備黯然淚下,道:“甚荷先生不外,留敘三日;今日相別,不知何時再得聽教。”
張鬆見狀也是熱淚滿眶,遲疑半響乃道:“鬆亦思朝暮趨侍,恨未有便耳。鬆觀荊州:東有孫權,常懷虎踞;北有曹操,每欲鯨吞。亦非可久戀之地也。”這話一出,趙舒就知這幾日款待不是“肉包子打狗”,獲利甚豐,張鬆馬上就該發表賣主言論了。
果然在聽道劉備嘆嘆息自己“未有安跡之所”後,張鬆即刻道:“益州險塞,沃野千里,民殷國富;智能之士,久慕皇叔之德。若起荊襄之衆,長驅西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劉備幾日辛勤耕耘,等得就是這一句,當下卻還要謙讓一番,道:“備安敢當此?劉益州亦帝室宗親,恩澤布蜀中久矣。他人豈可得而動搖乎?”
張鬆不知虛實,急忙再勸道:“某非賣主求榮;今遇明公,不敢不披瀝肝膽:劉季玉雖有益州之地,稟性闇弱,不能任賢用能;加之張魯在北,時思侵犯;人心離散,思得明主。鬆此一行,專欲納款於操;何期逆賊恣逞奸雄,傲賢慢士,故特來見明公。明公先取西川爲基,然後北圖漢中,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鬆願施犬馬之勞,以爲內應。未知鈞意若何?”向來賣主之人總能爲自己編排理由,張鬆這一番話語卻還真說的是義正言辭。
劉備卻仍道:“深感君之厚意。奈劉季玉與備同宗,若攻之,恐天下人唾罵。”
張鬆更是心急,如今賣主之言已出,怎能就此罷休?急呼道:“大丈夫處世,當努力建功立業,著鞭在先。今若不取,爲他人所取,悔之晚矣。”
這幾句對話,真讓趙舒覺得自愧不如,劉備心中千肯萬肯,卻總套擺出高姿態,倒讓旁人覺得是張鬆逼他一般。劉備又推讓了幾句,才道:“備聞蜀道崎嶇,千山萬水,車不能方軌,馬不能聯轡;雖欲取之,用何良策?”
張鬆早有賣主之意,準備多時,聞言忙取出一幅地圖,交與劉備道:“鬆感明公盛德,敢獻此圖。但看此圖,便知蜀中道路矣。”劉備忙打開一看,上面盡寫着地理行程,遠近闊狹,山川險要,府庫錢糧,一一俱載明白,不由面露喜色,卻仍道:“雖然有圖紙,奈何無人指引,亦恐不便。”
張鬆又道:“明公可速圖之。鬆有心腹契友三人:張任,法正,孟達,必能相助。如三人到荊州時,可以心事共議。”趙舒一直在專心聽他二人說話,卻不想張鬆密友中還有張任此人,不由納悶,是自己聽岔了,還是張鬆說錯了?
內應地圖一應俱全,劉備自是大喜,拱手謝道:“青山不老,綠水長存。他日事成,必當厚報。”張鬆忙拜伏道:“鬆遇明主,不得不盡情相告,豈敢望報乎?”說罷作別。劉備又命孔明送出數十里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