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是座近水大城,北方十數裡就是長江支流襄江,又有漢川之險要。山川的防禦力,以及襄江的水上交通。早就了襄陽的無比繁華。
自從劉表入荊州爲州牧後,更是把治所移到了襄陽,促進了襄陽的進一步繁榮。如今已過十餘年,襄陽城內,不僅書院林立,文風鼎盛。南來北往的商船無數。
可謂繁花似錦。
此刻,襄陽繁華的主道上。一輛馬車,正急促的往大將軍府而去。
馬車四周簇擁着十數名護衛,各個腰跨短刀,彪壯異常。如衆星拱月般護着馬車。車內坐着的主人大約三十歲,面白無鬚,一臉的幹練。
此刻手上拿着一卷竹簡,眼中稍微的閃着幾分意外。
要是蔡玉在此,定能一眼認出這是她的兄長蔡瑁。
荊州大族,首推蔡,蒯二姓,而這二姓又是以蔡氏爲大。蔡氏在劉表沒有入主襄陽以前就是荊州一等一的大族。蔡瑁的姑父是已故太尉張溫,長姐爲黃承彥之妻,妹妹蔡玉做了劉表後妻,兩個堂弟蔡瓚,蔡琰各爲太守。
到了蔡瑁時,勢力遍佈荊州,爲首屈一指的大族。
相比起來,蒯氏一族中的蒯越兄弟都是智者,但是同輩子侄都沒有出彩的人物。
試問如此大族的掌舵者,蔡瑁豈是昏庸之人?
“那江夏太守黃祖,真是老邁昏庸了。江夏乃是要地,出了任何差池都足以引起鉅變,不知主公是否會考慮換個人選。”馬車上,輕輕的握着手上的竹簡,蔡瑁眯着眼睛輕聲自語道。
卻是有消息傳來,說是校尉劉封,夥同洞庭水賊張谷,在洞庭湖一帶與江夏五千水軍廝殺,大勝,攜勢攻打夏口。烽火幾乎燃遍了半個江夏。
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蔡瑁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江夏太守黃祖雖老,但是兵力猶在,近二萬的大軍,豈能被小小的劉封,以及水賊攻佔夏口,烽火燃燒半個江夏。
但是蔡瑁第二個反應,就是真有此事。因爲傳遞消息的是蔡瑁安插在江夏漢陽的一個心腹發來的,絕對不可能傳給他假消息。
蔡瑁的第三個想法就是黃祖已經老邁昏庸,不可爲將。將當換人。
至於劉封這個人,蔡瑁只是聽說過,似乎是劉備的養子,後來出走新野。費氏的女婿。
那費氏雖然也是士族一流,但是與蔡氏相比無疑上不了檔次。雖然與蔡氏有些往來,但是交情不深。所以他對於劉封一無所知。
“傳聞劉封出走新野兵不滿六百,如今卻一戰勝了黃祖五千水軍,並且有魄力乘勝擊夏口,攻打江夏,也算是個有魄力的人物。看來劉備選他爲繼子,也是很有眼光的。只是可惜,畢竟不是血親。如今更在兵微將寡的時候,攻打兵力衆多的江夏,死於戰亂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蔡瑁心中對於如流星一般崛起的劉封,有讚譽,也有嘆息。
亂世之中,就不乏這等人物。有些人如同曹操,已經一統中原。如劉備,越打,名聲越大。如孫策爲江東小霸王。也有如張繡,張燕等已歸順曹操。
更有不計其數者,身死異鄉。
在蔡瑁心中,劉封也是第三等人物,身死異鄉是遲早的事情。所以,讚歎了一聲,嘆息了一聲。也就沒有多加留意。
他現在的想法是把江夏太守換人,好繼續擴張蔡氏的影響力。徹底蓋過蒯氏。
在蔡瑁的思量中,大將軍府已經近在眼前。車伕自動下降了速度,緩緩的把馬車駕馭到了大將軍府的門前。
劉表受封荊州牧,鎮南大將軍,成武侯。匾額上掛着的是“鎮南大將軍府”
此地,蔡瑁幾乎天天來,因此門衛很熟。根本無需通報,蔡瑁直入大將軍府。走了一段路後,來到了書房門前。
房前有兩個守衛,也不用蔡瑁吩咐,守衛很識相的進去通報了。
片刻後,守衛走了出來,對着蔡瑁一拜道:“軍師大人,主公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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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瑁的官職是鎮南大將軍軍師。一般人都是以軍師稱之。
“多謝。”蔡瑁向着守衛微微抱拳,這才走了進去。沒有一絲的傲然。盲目自大,就是身死族滅的禍根。蔡瑁掌握這麼大的一個宗族,甚至把蔡氏發展成了現在鼎盛的摸樣。不僅是個智者,權謀者,而且還是個謙虛寬厚的君子。
當然,溫和謙虛僅限於友人。要是哪個避開眼的得罪了蔡瑁,就會體會到蔡瑁的恐懼了。
書房內坐着一個年六十餘的老者,這老者儀表堂堂,雖然年逾六十,但卻皮膚白皙,雙目有神。正是荊州之主劉表。
此刻劉表剛放下手中的竹簡,擡頭看着蔡瑁從門外走進來。
“主公。江夏起戰事了。”蔡瑁進門後,對着劉表一拜,隨後上前十餘部,把手上的竹簡交給了劉表。
“孫權又起兵了?”劉表渾不在意的打開竹簡,頭也不擡道。
孫堅死的時候,孫權年歲不大,但是他卻記仇。統領江東後,幾次三番的領兵攻打江夏。
所以一聽到江夏起戰事。劉表第一個認爲的是孫權。
不過,當劉表打開竹簡,緩緩掃了一眼後,眼中露出了一絲震驚。
“劉封?就是被劉備給廢了的繼子?”劉表豁然的擡起了頭,看着蔡瑁道。
“應該就是他了。”蔡瑁回答道。
“呵呵,倒也算是年少有爲了。”劉表微微一笑,緩緩的收起了竹簡。看法與蔡瑁類似,認爲劉封年少,氣勢卻如此強盛,當真是年少有爲。
“不過啊,這江夏不是江東。亂的厲害。黃祖雖老,但卻也是一將。不會再弄出一個江夏小霸王的。”收好竹簡後,劉表隨意放在了一邊,笑道。
劉表把劉封與江東小霸王孫策相提並論,評價算是很高了,但卻也不認爲兵力佔有絕對優勢的黃祖會敗給劉封。
何況,劉封還拖着洞庭水賊一起攻打夏口,兩股勢力最是容易出問題。
“就算被平息,也必將造成江夏不穩。這江夏太守黃祖,難辭其咎啊。”蔡瑁聽出劉表口中對黃組的支持,當下目光一閃,試探道。
劉表笑了笑,道:“年紀大了,總是會犯糊塗的。孤相信這次之後,黃祖必定會警覺的。畢竟是射殺過孫堅的人物。”
蔡瑁低下了頭,拜道:“這個所言極是。”
蔡瑁深知這件事也就到此爲止了,眼前這位雖然年邁,但也是精明的很,不會再讓蔡氏的勢力膨脹了。蔡氏把勢力滲入江夏的打算,落空了。
“對了。夫人怎麼還沒回來?”劉表想起了一事,擡頭問道。
“身子有些不妥,恐怕需要調養些許時日。”蔡瑁從容回答道。
“哎,這年紀輕輕就如此多病,年邁了該如何是好。調養,好調養,要是藥材不夠,可直接入將軍府內支取。”劉表嘆了一口氣,道。
“謝主公。”蔡瑁道謝道。
接着,劉表與蔡瑁又說了幾句。蔡瑁就被劉表給打發出去了。
出了書房後,蔡瑁就把江夏的事情拋在一邊了,劉表已經清楚明白的告訴他,江夏的事情不容許他插手,再出手,就傷感情了。
蔡瑁是個權謀者,知道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該出手時絕對要忍住。
但是劉表剛纔的話,讓他有些擔心起了妹妹。
現在江河上盜匪衆多,若是哪個不長眼的水賊看上了妹妹的船。那就糟糕了。
蔡瑁本來是絕對不會插手蔡玉事情的,但是這次他決定派人去打探一下蔡玉到底在哪裡,趕緊勸說回來。
新野城城內,一輛馬車從太守府,朝着軍師府緩緩行去。
馬車上坐着之人,年不過二十餘,器宇軒昂,容貌雄偉。正是諸葛亮。
“螢火還能發光,劉封此人不簡單。”諸葛亮心中自語了片刻,隨即嘆息了一聲,“可惜,螢火始終是螢火。江夏可能就是劉封的死地了。”
很快,馬車就到了軍師府門外。諸葛亮命車伕在外等候,他走了進去。
軍師府自然是徐庶的,雖然自從劉封走後,徐庶已經漸漸的淡出了新野的官員系統,軍師的權利,以及對於政務的權利,都移交給了諸葛亮。
但是軍師的封號,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徐庶整日裡,在家中看書,奉養老母。
書房內,徐庶正書入神,聽見下人來報,說是諸葛先生到了。徐庶放下手中的竹簡,吩咐下人迎諸葛亮進來。
“元直兄。”諸葛亮進入後,立刻朝着徐庶抱拳拜道。
“呵呵,孔明登門造訪,不知所謂何事?”徐庶微微一笑道。
諸葛亮擡起頭,見徐庶面色如常,心中不由歎服。若是他有朝一日,與徐庶一樣從一個手握重權的軍師到閒負在家。恐怕也不會如徐庶這般鎮定。
“是來告訴元直兄,劉封的消息。”諸葛亮徑直走到了一邊的座位上跪坐下,這才擡頭道。
“哦,我那弟子又做出了什麼驚人之舉?”徐庶驚訝了一下,饒有興致的問道。
“夥同洞庭湖水賊,攻佔夏口,與黃祖在江夏決一雌雄。這算不算是驚人之舉?”諸葛亮微微一笑,問道。
說完後,諸葛亮目光注視着徐庶。在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驚訝了一下,不過隨即爲劉封判下了死刑。
按理說,徐庶聽完這個消息後,也多少有些沉重。
沒想到,徐庶驚訝之後,卻是微微一笑道:“江夏啊,不錯的地方,我那弟子眼光還是這麼好。”
“元直兄以爲劉封能攻佔江夏?”諸葛亮訝異道。
“孔明與主公恐怕是不信吧?也難怪,主公與我那弟子雖是父子,但所接觸卻不多。看着他成長的,是我這個先生。我那個弟子啊,他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既然起兵攻打江夏,肯定是有所依仗。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黃祖昏庸已久,兵力雖多,卻不堪大用。”徐庶笑了笑,頓了頓,隨即又笑道:“我這個做先生的,倒是要贊他眼光毒了,江夏之地,東有孫權,北有曹操,西有劉表,若是攻佔了,坐穩太守之位,卻是不難。”
“元直兄就這麼自信?”諸葛亮皺起了眉頭,問道。
他來告訴徐庶這個消息的目的,是爲了讓徐庶知道劉封將死,好讓徐庶忘掉這個人,與他一起輔佐劉備。共謀大事。
沒想到,徐庶居然這麼執拗。認爲劉封冒然攻打江夏,居然是有所依仗。
“主公一定會後悔把他給放走的。他是一條蛟龍。”徐庶擡起頭,微笑着對自己的友人道。
“元直兄。”諸葛亮還想再努力一番,卻被徐庶打斷道:“不必說了,我現在閒負在家,自覺心境平和了許多,暫且無意幫着你處理政事。”
雖然徐庶把權力移交給諸葛亮是徐庶自己做出的舉動,但是誰都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劉備的意思在。
諸葛亮心中對於這個友人,有些愧疚。聞言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只是他在心中,卻希望劉封戰死在江夏。如此,徐庶才能一心一意與他一起輔佐劉備。
杜島內外,舟船集結,大船小船無數。
當中一艘大船中,甘寧手握一卷竹簡,站在甲板上。目光搖搖的看向南方,眼中有些許沉重,也有無比的亢奮。
手中握着的竹簡,就是劉封給他的信。
信上只有寥寥幾句,“今坐擁兵丁數千,欲攻江夏而自立,不知兄來否?”
寥寥幾句,卻透着強大無比的野心,以及對他的信任。
欲攻江夏而自立。不知兄來否?
看到這一句話後,甘寧就毫不猶豫的下令手下一千二百餘健兒,裝上財物,糧食,駕起船隻準備南下。
男兒當領大軍建功立業。他投奔劉表,不正是爲了上陣立功嗎。今日劉封敢攻江夏自立,他又有何不敢,隨從攻之。
“首領。一千金已經裝載完畢,那數千銀,以及數百萬錢真的不要了?”忽然有一個錦帆賊,走着跳板上了船,朝着甘寧問道。
眼中有着濃濃的可惜。
甘寧做了錦帆賊後,屢屢率兵攻打曹操屬地,劫掠了不少好東西。財富達到一千金,數千銀,數百萬錢。而此次南下,甘寧深知是再也回不到此地了。
所以帶走了最爲貴重的金子,放棄了銀,以及錢。爲的只是減輕重量,使得船隻航行更快。
更早達到江夏支援劉封。
“吹號,起航。”甘寧揮了揮手,果決道。
“諾。”這錦帆賊心中可惜,但也不敢違逆了甘寧的意思,應了一聲道。
隨即,悠揚的號角聲響起,錦帆賊們駕馭船隻,無數舟船,順淯水南下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