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闐除國之後面臨新政和漢室的管控,一衆官員和諸多百姓喜憂參半,喜的自然是新政的優越,憂的是莫名的失落和被外人管控的天然牴觸。
雖說漢軍再三宣傳各族都是華夏之後,崑崙同脈,郡國之內同政不同俗,百姓除了律法政令一視同仁之外,還各按原本風俗生活,但初來乍到,幾十代人的觀念還是在心底多有排斥。
表面上看似平靜安樂的于闐,實則暗流涌動,百姓心思浮動需要潛移默化,但還有諸多潛伏勢力蠢蠢欲動,這些暗藏的危機亟待解決。
于闐王下葬之後,獻象侯因爲無所作爲,又主動獻城,百姓多有怪他逼死國王之意,似乎畏懼城中流言,乾脆主動請求留在城外看守陵園,徹底置身事外。
廣德侯回城之後並無異常,每日進出城中寺廟,爲新造的佛像誦經祭拜,只等着最大的地藏金身裝飾完,隨後便可運往贊摩寺,從此不再幹預于闐政事,尉遲家族的事情全都交給後輩處理,一概不問。
這一日劉封正和負責督造功勳碑的郭統商議建築之事,忽然莎車將領拉買提喜滋滋地走進來,身後跟着十幾名前來報信的使者,頭戴帽冠,身穿儒衫。
這幾人的服飾與漢室官員頗爲相似,若不是他們的相貌有明顯的西域特徵,劉封幾乎誤認爲他們是從長安來的使者。
“大將軍,我王回信了,因爲涉及國事,大家討論許久,故而耽擱了幾天時間,”拉買提喘着氣解釋,然後一口氣,躬身大聲道,“我們莎車願意歸順漢室,同列華夏之族!”
身後的那幾名顯然是莎車使者,也都躬身行禮,其中一人上前捧出一條白絹:“尊貴的八千歲、大將軍,莎車歷來都受到大漢的庇護,皇恩浩蕩我們一直銘記在心,踐盟臺一直保留至今,身爲解憂公主的後人,我王爲迴歸大漢而榮幸和激動。”
“很好,此乃大漢之幸,也是莎車百姓之幸!”
劉封聞言大喜,打了這麼多仗,終於有一個國家願意歸降,這對漢軍和當地百姓來說都是一件幸事。
當時莎車王老死無後,上書漢武帝要求派解憂公主之子萬年到莎車來做王,早在匈奴強盛時期,莎車等地曾被匈奴控制,這些地區也成爲漢匈爭奪的地盤。
匈奴被烏孫擊退之後,莎車人及匈奴都尉勾結髮動的叛亂匈奴起攻殺莎車王萬年及使者奚充國,衛候馮奉世出兵平定,另奉旨立萬年之子爲王,與龜茲、溫宿、姑墨、于闐、皮山諸國在莎車修築踐盟臺盟誓。
解憂公主是劉氏同姓諸王的“七國之亂”之一劉戊之女,因兵敗而爲罪人,當時西域諸國以烏孫最爲強大,漢武帝爲了鞏固與烏孫的聯盟,將解憂封爲公主,嫁給烏孫昆莫之孫岑陬爲右夫人,左夫人便是匈奴之女。
大漢和匈奴爲了拉攏烏孫各展其能,解憂公主在烏孫之後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遠走千里之外的弱女子以一己之力打敗左夫人,取得烏孫王的信任,後又嫁給烏孫王翁歸靡,共生有五個子女,成了名副其實的烏孫國母。
翁歸靡對待解憂公主關懷備至,言聽計從,烏孫與漢之間書信、使者往來不斷,相親相近,同進同退,與匈奴則日益疏遠,漢武帝“斷匈奴右臂”的計劃得以實現。
此後西北邊疆安然無事,絲綢之路繁榮一時,大漢威儀影響遠播天山南北,西域諸國都爭相與漢交好。
西域小國莎車在國王去世無人即位的情況下,決定迎接解憂的次子萬年爲國王,看重的就是萬年一半的漢家血統,當年龜茲國王也幾經努力求得解憂長女爲妻,深以漢家女婿爲榮,和親政策終於在解憂的努力下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劉封在後世瞭解到解憂公主的時候,深爲其魄力和能力所感動,解憂公主的名氣遠不及後來的王昭君和文成公主,但她其功績並不次於後兩者,甚至可以稱之爲巾幗英雄。
解憂公主識大體、顧大局,堅毅果敢,以其聰明才智和忍辱負重,成功聯合烏孫與漢朝夾擊並大敗匈奴主力,使匈奴元氣大傷,內部分裂,各部落各自爲生,纔有了昭君出塞的事件。
而從長遠來看,解憂公主在烏孫歷經四代國王,大漢的影響力也通過烏孫傳到更遠天山之外,爲大漢文明傳播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在劉封看來,解憂公主在絲綢之路的上的功勞,某些方面甚至可與張騫相提並論。
從血脈上來講,莎車王族實則一直都是烏孫和大漢的後代在掌控,而解憂公主爲烏孫帶來的影響變化極大,雖不如王昭君有名,但在烏孫卻影響深遠,足有一席之地。
其子萬年又在長安爲質數年,對中原文化深爲了解,封爲莎車王之後以漢家之後爲榮,大力推行中原文化,修築踐盟臺也是因爲思念長安生活,銘記大漢恩情。
西域諸國之中,有兩個最爲奇特的國家,于闐國篤信佛法,遠離中原,但百姓模樣卻與西域大不相同,反而和中原人十分相像;另一個便是最西端的莎車國,百姓雖是西域人的模樣,但禮儀習俗、文字語言乃至宮室城牆,都與中原相差無幾。
拉買提也長出一口氣,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這半月時間他在西山城深入瞭解漢軍之後,發現莎車根本沒有一戰之力,心中挫敗感倍增,深知這是必敗之戰,內心深處也期盼莎車王能夠認清形勢。
另外莎車順利投降也是保住了他的人頭,被軟禁在西山城,沒有任何兵權,他也擔心莎車王執意不降,劉封一怒之下殺了自己祭旗。
這個結果可謂皆大歡喜,劉封馬上傳令設宴款待使者,同時命李鈺、班辭在營中挑選五千精兵,待使者休息一日之後和拉買提趕往莎車,先將境內安穩下來,以防疏勒趁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