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臨別之時,還不忘對大喬威脅一番,只將大喬嚇得連連應諾。
離開孫策故府後,孫權心懷着對小喬的惦念,以及把自個兒嫂嫂玩弄於股掌間的得意,乘車直抵吳侯軍府。
而在那裡,他的那位好妹婿方紹,已經帶着一份份貴重的厚禮,在軍府的議事堂中恭候多時。
一見着孫權,方紹趕緊起身迎上前來,笑而不卑的說道:“紹見過孫使君。”
因是此時孫權身上有漢朝所封的揚州牧的頭銜,故而方紹改稱之爲使君。
眼前的這個方紹,雖然是自己的妹婿,但孫權打心眼裡對他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想當年他作爲劉備的使者,長駐於東吳時,沒少的忽悠自己這個大舅哥,而荊州之戰的失利,也離不開自己這妹婿之手,可以說,自劉備麾下,除傲慢的關羽之外,方紹其實是孫權最討厭的一人。
但不幸的是,這個最討厭的傢伙,偏偏還是自己的妹婿。
所以,儘管孫權心懷着厭惡,但臉上卻不得不裝出十二分的熱情,攜着方紹的手走入堂中,笑呵呵道:“中正啊,孤的好妹夫,當年阿香出嫁之時,孤沒喝成你們的喜酒,孤這心裡一直都介懷的很呢。這回好了,沒想到你能再來江東,這一回孤一定要與你這個好妹夫飲個痛快。”
孫權當即便下令,在政事堂中設下接風之宴,款待他這位遠道而來的妹夫。
開宴之時,張昭、顧雍等身在建業的不少重臣都奉命前來陪宴。
想當年,方紹最後一次從東吳離開之時,還只是劉備手下的一名小小從事,而今一晃近六七年過去,當年低聲下氣的劉備,已一躍成爲坐擁四州之地的雄主,而那個小小的從事,亦成了名動天下,地位顯赫的漢中王重臣,這是東吳諸臣們都難以想象的事。
按照官職來講,方紹的官位比張昭等人還要高上幾級,而且其身份又是吳侯妹夫,理論上也算他們半個主人,因此,張昭等幾個老一輩的傢伙,也不得不陪着笑臉上來給方紹敬酒。
方紹當然知道,這些人其實對自己是厭惡得緊呢,不過,眼看着這些人明明心中厭惡,卻又不得不皮笑肉不笑的恭維應付自己,方紹心裡邊就有一種來惡作劇似的得意。
三巡酒過後,方紹舉起一杯酒來,向孫權敬去,笑道:“這一杯酒,紹要提前恭使君了。”
孫權一怔,反問道:“不知孤何喜之有啊?”
方紹便道:“方今曹賊的兵馬盡被我軍牽制在關中和荊州,兩淮一線可謂是一片空虛,這正是天賜給使君的絕好機會,只要使君的大軍揮師北上,旬曰之間便可蕩平青徐,這難道還不值得恭喜一下嗎?”
方紹拐着彎的道明瞭他自行的目的。
孫權嘴角微微一揚,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劉備這是跟曹艹耗不下去了,巴巴的派了這小子來請求我出兵呢。’
在被方紹恭維之後,孫權並沒有飄飄然,只淡淡道:“中正此言差矣,如今在壽春一線,尚有曹洪的六七萬精兵,可並非你所說的一片空虛呀。”
方紹不屑道:“曹洪之才,遠非張遼可比,方今關中丟失,夏侯隕命,曹軍上下軍心惶惶,那六七萬兵馬的戰鬥力必然會因此削減大半,面對這樣的敵人,難道使君對江東諸將,還有十幾萬士氣旺盛的健兒還沒有信心嗎?”
方紹又玩起了激將法,不過,在被忽悠了不少次後,孫權又豈會輕易中計,當下也不跟方紹再談此事,卻是舉杯笑道:“中正你難得來一趟,這等軍國之事,以後再談也不遲,來來來,咱們今曰只需飲個痛快便是,誰也不許再談公務,以擾了孤與中正的雅興。”
孫權這是明顯的想避而不談,方紹此時也無可奈何,只得先將此事放下,陪着孫權喝了個盡興,彼此間都僞裝出一副親密熱誠之狀,大談特談的半天無聊的場面話。
在把他這位妹夫灌得醉熏熏後,孫權親自出府,送方紹上車去往驛舍休息。
孫權回議事堂中時,酒宴已經撤去,但顧雍等輩尚逗留不去,因爲他們知道,吳侯接下來必有事與他們相商。
果不其然,一見衆人,孫權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諸位,劉玄德這回顯然是想求孤出兵壽春了,依諸位之見,孤是應伸出援手呢,還是該‘趁火打劫’呢?”
張昭並未先談此事,而是反問道:“主公,但不知魯子敬對此事有何看法?”
孫權遂將一封書信拿出,示於衆人,“子敬早先送來一封信,他的意思倒是主張應該趁曹艹在關中之際,把握住時機,出兵兩淮。”
張昭點了點頭,方纔道:“劉玄德此番雖然有向我東吳求助之嫌,不過,我們出兵相助,倒也不是無利可圖,若能奪取兩淮,將疆界推到淮河一線,我東吳方纔真正做到了進可爭天下,退可據守東南半壁。既是魯子敬也是這麼認爲的,那昭覺得可行。”
其實按照東吳的立國方略,奪取兩淮纔是最高的戰略目標,歷史上的攻取荊州,也只是在北向屢番不利的情況下,纔不得以改爲西進。眼下合肥已下,東面的戰略形勢相當有利,東吳君臣對兩淮的征服慾望還是足夠強的。
關鍵就在於,如何能追求到利益的最大化。
於是,聽罷了張昭的意見,孫權又轉而問顧雍。
在東吳政權中,淮泗集團向來主張向青徐發展,而略爲保守的吳會集團,則傾向於全據長江,果然,顧雍沉吟半晌方道:“誠如子布之言,此時攻取壽,倒也確實是一個大好時機,只是雍覺得,既然劉玄德是主動有求於我們,那我們就不該放棄這個機會,何不趁機在荊州方向做點文章,使我東吳的獲得更多利益。”
孫權見顧雍似有主意,頓是興致大起,忙問:“元嘆有何高見。”
顧雍撫着幾根稀落的鬍鬚,臉上浮現出幾許詭異之笑。
………此曰,方紹起了個一大清早,出得堂外之時,卻見姜維早已起來,正自專心致志的練習書法。
此前方紹只知姜維武藝出衆,智謀過人,卻不曾想到他還有練書法的愛好,不過想起連張飛都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精妙的美人圖時,方紹便不覺爲怪了。
他也不出聲,悄悄的立於姜維身後,卻見他正在臨摹一幅已成的書帖,方紹細細一看,覺得那書帖好生的熟悉,猛然間想起那不正是張飛的字麼。再看姜維臨摹的字跡,實是唯妙唯梢,根本無法分辨出真假。
看到此時,方紹忍不住出聲讚歎。
姜維一怔,回頭瞧見是方紹,便將筆放下,忙道:“先生,你起來了,昨晚可睡得安好?”
方紹笑道:“還好了,伯約啊,你模仿的可是翼德將軍的字嗎?”
姜維遂道:“維素來喜愛書法,聽聞張將軍寫得一手好字,當初在天水之時,便託人千方百計討了幾幅,維也只是臨摹而已,與張將軍的水平還是差得很遠的。”
方紹讚道:“你就不用謙虛了,我雖於書法之道不甚精通,不過也看得出來,你這臨摹的水平實在是高明得的緊,只怕張將軍自己看到也分不清哪一幅是他自己的手書了。”
“先生過獎了,維愧不敢當啊。”姜維雖言辭謙遜,但臉上卻有幾分小得意。
二人說話之際,外面來報,言顧雍前來探望。
方紹冷笑了一聲,“得,談判的人來了,快請他進來吧。”
顧雍遂被請入內,分賓主落定,果不出方紹所料,幾番客套話之後,顧雍遂是委婉的道出了他此來的目的。
“劉孫兩家既爲聯盟,自當共進退,其實我主早就有心出兵東南,只是想到關將軍在南陽與敵對峙,倘若稍有不利,荊州豈不危矣,所以我主才暫未動兵,只是想萬一關將軍事有不利,我主也好迅速出兵荊州,以助關將軍一臂之力。”
顧雍沉頓了一下,又道:“所以,我主是想,何不將湘水以東的桂陽、長沙、江夏三郡都交給我東吳來守禦,如此一來,關將軍便可抽調出更多的兵馬北攻南陽。而上游安全,我東吳也可放心的傾全力兵進壽春了,這豈非是兩全其美之策。”
明明是獅子大開口,趁火打劫,不過顧雍卻說得誠懇無比,好似真心實意的爲朋友設想一般,只讓方紹聽着想吐。
儘管如此,顧雍所要求的割湘水以東荊州給東吳,也正符合先前劉備所給的底線,這個時候,方紹完全可以按着事先的計劃,順勢實施“詐割之策”。
不過,方紹這時忽然意識到,龐統的計策實際上是頗爲短視的,如今確實可以詐騙得東吳出兵,但之後的食言,勢必將再一次與東吳撕破臉皮。到那個時候,關中雖然得到了,但極有可能將東吳推向曹艹那邊,而曹孫聯盟的威力,顯然要比劉孫聯盟要強大的多。
如果能在不食言的情況下,就讓孫權出兵,那豈不是更好嗎?
於是,方紹決定先暫緩實施那“詐割之策”。
當下他假作沉吟了半晌,方道:“荊州一路只是牽制而已,關將軍並不會與敵進行正面決戰,上游的安危吳侯大可放心。不過,吳侯的一番好意,我們若視而不見,豈非有損兩家和好的情誼,這樣吧,我們可以將桂陽郡讓給江東來守禦。”
顧雍的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方紹開出的條件並未令他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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