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紹這麼一答應,關氏兄妹頓時大喜,忙是向方紹一番稱謝。
方紹卻淡淡道:“不過醜話要說在前頭,你們既是願入我麾下,那凡事便當聽從我之號令,如若有違背軍紀之舉,我必會一視同仁的依法處置,你們可願意嗎?”
關興痛快道:“身爲軍人,自當遵守軍紀,服從軍令,此乃天經地義也,我們自當謹記。”
他二人這般應下,方紹纔算放心,遂道:“既是如此,那你們就加入隊伍,隨我起兵東去吧。”
旭日東昇,朝露明媚,這一隊浩浩蕩蕩的軍隊,迎着清晨之光,徐徐的向潼關而去。
由於張飛坐鎮弘農,其駐紮在弘農的本部軍兵已有兩萬,故此次東征,劉備撥給了方紹三萬關中之兵,令其與張飛所部會合,湊齊五萬兵馬。
爲了迷惑魏國,去往河東郡的大軍,並未直接走蒲阪渡,而是乘船走渭水,再導往黃河,做出一副順着黃河東進,水陸兵進洛陽的勢態。而實質上,卻是打算待魏軍的主力集結於洛陽之後,迅速的北渡黃河進入河東郡。
方紹所率的三萬偏師,則是大張旗鼓的走陸路大道,不出三日便出潼關,這個傍晚抵達了弘農郡治所弘農城以西一百餘里的湖縣。
時值傍晚不便趕路,方紹就叫大軍在湖縣附近安營,待休整一晚,明天再繼續趕路。
因是爲了贏取關東士民之心,在出徵之前,劉備再三的叮囑,各軍出關之後,務必要軍紀整肅,絕不可妄自擾民。
因此,方紹不準一人入湖縣縣城,各營僅只在縣城外圍安營紮寨,各級將士不得擅自出營驚擾鄉里,不準踐踏田地,不準擅取百姓一針一錢,就連方紹這個右大司馬也沒有入縣城,只與三軍將士一起在城外休息。
不過,作爲名動天下的朝中重臣,方司馬之名,對於當地官吏來說,自然是如雷貫耳,所以那湖縣縣令在聽聞方紹率軍抵達之後,便率領着縣中官吏,以及當地豪強代表,帶着雞鴨果蔬之類,前來方紹的大營勞軍。
方紹自打在取益州後,就一直被人視爲劉備身邊的紅人,從那時起,無論走到哪裡,那些地方官們的殷勤孝敬也見得多了,如今官至大漢朝的右大司馬,地位顯赫無比,更是走到那裡,那些地方官吏們都跟聞着雞蛋的蒼蠅一樣,不用召見就蜂擁而來。
方紹本是打算草草打發走這些來人的,但考慮到劉備叮囑的收買人心方針,便是耐着性子的,親自在軍帳中接見了湖縣縣令等一干官吏。
這縣令李由原是隻是魏國委任的湖縣縣尉,當初潼關兵敗,漢軍兵進弘農之時,這個李由很識時務,斬殺了縣令之後,在漢軍未至之時,便大開城門,親出三十里之外獻降。朝廷爲了表彰他的歸降之功,以給其餘魏國官吏做榜樣,便升李由爲湖縣縣長。
這李由自見了方紹之後,就一個勁的迎逢拍馬,不停的說些大話空話恭維話,只聽得方紹耳後生繭。而當方紹隨口的問一些關於縣中民生之類的正事時,這個李由卻結結巴巴的答不上來。
幾番對話後,方紹便斷定這個李由也是個只會溜鬚拍馬的貨色,這種人讓他讓縣令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待將來滅魏之後,一定得記着把這傢伙給撤了。
方紹聽着聽着,又是不耐煩,又是打瞌睡,就想着準備再說幾句就打這幫傢伙滾蛋,好早點休息。
便在他剛有念頭之時,卻聽羣吏之中,有一個人似乎是憋了許久,終於是忍不住,忽然大聲說道:“啓稟大司馬,下官要狀告大司馬軍中有不法之徒,違背軍紀,驚擾鄉里,請大司馬依律懲處。”
此人這麼一開叫嚷,反倒是讓方紹精神振奮了幾分,尋聲望去,卻見羣吏之中,一位年輕的官吏正毫無畏色的拱手正視着自己。
這年輕官吏之詞,卻令縣令李由嚇了一跳,他急是回頭喝道:“你胡說什麼,大司馬面前豈敢放肆。”
那年輕官吏依舊一臉凜然,方紹對這年輕人倒是起了興趣,遂道:“不知此人是誰?”
李由陰巴巴的臉馬上換上一副笑容,笑嘻嘻道:“此人姓王名濬字士治,是我縣中的門下議曹,他年紀尚輕,處事不穩,適才胡言亂語,還望大司馬恕罪。”
王濬?原來你就是王濬啊。
方紹回想起記憶中的歷史,搜索着關於王濬的資料,漸漸想起這位曾經歷史上的滅吳名將,似乎就是這弘農郡人氏,其祖雖不是什麼聞名於世的人物,但也是累世達兩千石的大官,這王濬也算是出身於世家大族。
門下議曹,僅僅只是縣令以下的一名低級官吏,年俸不過一百石,不過觀眼前這個王濬,其年紀大概也只有十五六歲上下,以這樣一個年紀,便能擔任一縣議曹之職,顯然也是與其家世出身分不開的。
不過,光是依靠家世當官,並不能博得方紹的青睞,而眼前這個王濬,以區區一名門下議曹的身份,卻敢當着自己的面,狀告自己這個大司馬帳下有人違反軍紀,而且還堂而皇之的要求自己予以懲處,別的不說,單就這份勇氣就不得不讓方紹刮目相看。
方紹當下便不理會李由,向王濬問道:“你說我軍中有人驚擾鄉民,到底是怎麼可驚擾法?”
王濬面色沉靜,從容淡定的答道:“回大司馬,今天傍晚下官巡視湖縣南面一鄉,幾名鄉民向下官上報,言幾名軍官縱馬從田間經過,踐踏了一大片的麥田,下官查明確有此事,故請大司馬依照軍律懲治那幾名不法的軍官。”
那李由見王濬還不依不饒了,生恐他得罪了這位位高而權重的大司馬,使之遷怒於己,故而急道:“大軍爲國征伐,不小心踩了幾片田地也是常事,王議曹,你就別再用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來麻煩大司馬了,大司馬要以軍國重事爲重,哪裡功夫來理你。”
這時,王濬見這縣令不爲民做主,不禁也是面露怒色,正色道:“我大漢軍律之中,明文規定軍隊行軍之中,不得踐踏田地,陛下也三令五申的強調軍隊不可擾民,這是關乎到爭取民心的大事,李縣令怎麼能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這王濬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公然反駁自己這個縣令,這讓李由覺得頗爲難堪,急是喝道:“王濬,你休要再沒完沒了了,我命你先行退去,待回到縣裡我再好好教訓你這目無禮法之徒。”
方紹聽到這裡,對王濬已經是頗爲欣賞,此時便有收爲己用的意思,遂道:“李縣令,我倒覺得這位王議曹言之有理,大漢軍律如此,既是有人公然違背,那待我派人查明之後,定會以相應的軍法處置。”
那李由怎想大司馬會向着那王濬,如此一來,豈不顯得自己多有尷尬,他眼珠子一轉,馬上改口道:“大司馬說得是,大司馬治軍嚴明,實在是下官等學習的典範呀。”
方紹賴得理他,卻將目光轉向了王濬,和藹的笑道:“王士治,你身爲地方官,能夠一心爲民做主,做到剛正不阿,確實是難能可貴呀。”
對於方紹的讚賞,王濬倒也沒有受寵若驚之色,只淡淡道:“多謝大司馬誇獎,其實這只是下官份內之實,實不值一提。”
方紹微微點頭,又問道:“不知你現下年方几何?”
“下官今年十五。”王濬如實答道。
“可會武藝?”方紹又問。
“粗通而已。”
“可讀過什麼書?”
“兵法經學無所不通。”
王濬的回答倒是十分乾脆,既不掩飾自己武藝平平的缺點,也不謙辭飽覽羣書的優點。
‘嗯,歷史上的王濬,乃是一員難得的儒將,如此看來,倒也是這個底子。’
方紹提攜的那些人,如王平、姜維、鄧艾等輩,皆以治軍見長,其人更偏向於武將,至於馬謖其人,雖有幾分儒將之風,但卻多賴於諸葛亮的提拔,並不屬於自己的嫡系。至於蔣婉、費禕、鄧芝等人,也皆以儒見長,卻並不俱備良將的素質。
倒是這王濬,雖然武藝一般,但既精於文治,又極有武略,實爲一員難得的良將,自己的陣營之中,倒確實需要這樣一位儒將。
於是,英才當前,方紹豈有不收之理,遂道:“以你之才學,當一名門下議曹倒有點屈才了,我欲闢你進入我府中爲奏曹,不知你願意否?”
大司馬府的奏曹,雖與縣中議曹只一字之差,但前邊冠以的大司馬府的頭銜,其權力與地位卻是天壤之別。
此言一出,李由等輩皆是大吃一驚,他豈會料到,剛剛還被自己斥責的那個小子,卻是誤打誤撞,竟然被大司馬所賞識,早知道的話,剛纔那小子的那番話,就該自己搶過來纔是,李由那個懊悔呀。
至於當事人王濬,卻仍是不感到一丁點的驚寵,仍是平淡的說道:“下官未立寸功,豈敢受此榮升,大司馬的好意,下官心領了,卻是恕難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