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動地的戰鼓聲猛起,各編隊指揮艦上,各色的信號旗揮舞如風,三萬人五百餘艘戰艦組成的艦隊,浩浩蕩蕩的由湖口進入長江,帆力槳力皆開到最大,直衝向荊州水軍。
水戰對於這些吳人來說,直如家常便飯一樣,他們賴以制勝的那套戰法早就熟練於心,儘管失去了江東最優秀的水軍統率周瑜,但魯肅指揮下的這支水軍,仍是銳不可擋。
巨大的樓船與次級的鬥艦逆流而上,穩步的向敵方艦隊推去,雙方相距三百餘步時,各艦上數以千計的弩手開始攻擊。與此同時,荊州軍的弩手也立即開始反擊,但攻擊力卻明顯不如吳軍。
原因無他,吳軍艦船高大,每一條船所載的弓弩手自然也就超過荊州軍,又有居高之勢,雙管其下,遠程攻擊力自然佔有極大的優勢。
數輪攻擊之後,雙方已接近兩百餘步,於是,弓手也參與到了遠程攻擊之中,這個時候,箭的密集程度之大,直如傾盆雨落。
這般密集的遠程攻擊,非常奏效的壓制住了荊州軍團的回擊,雙方艦隊接近一百五十步時,魯肅旗艦上令旗一變,數以百計的艨衝艦便從大艦兩翼竄出,在己方火力壓制之下,快速的向敵陣衝去。
這是吳人慣用的手法,他們的艨衝艦會撇開兩翼的敵艦不顧,集中對中央一線的敵艦進行接舷戰,以此作爲突破口,爲身後的楔形主力艦隊撕開一道中央突破的缺口,而後,整支艦隊迅速的由中央深入敵方陣形,將之一分爲而二。而當這個戰術動作完成之後,裂爲兩截的敵軍基本已軍心渙散,剩下的便是被吳人隨意的蹂躪。
水軍作戰,陣形的破裂也就宣告勝負已定。
身爲統率的關羽深知這一點,所以,他一見敵方艨衝出動,便急令周倉率本方的一百艘艨衝艦隨之出擊,務必要將撲上來的吳人艨衝羣擋住。
魯肅一見早料到關羽會如此應對,便令各大艦調整火力,集中攻擊敵方艨衝艦,爲本方艦羣的衝擊闢開一條通暢之路。
然而,關羽可不是蔡瑁那樣好對付的角色,他在荊州這麼多年,沒少研究吳人的戰術,雖然知道憑本方的技術水平,無法造出可與吳人媲美的快艦鉅艦,但他也想出了自己的一套應對辦法。
周倉所率的那一百艨衝,皆是經過加固改裝的,船身四周覆以了厚達兩層的牛皮,吳人的弓弩極難射穿。在這樣堅固的防護力下,周倉得已順利的殺入敵艦羣之中,以船頭的撞角與敵艨衝做肉搏衝撞。
儘管加厚之後的艦船犧牲了速度的優勢,但厚重的防禦能力,卻在衝撞之中佔到了便宜,一百餘艘艨衝在數倍於己的敵艦衝擊之下,竟是頑強的承受了下來,而在成功的減緩了敵艦衝勢之後,幾百條艨衝攪在一起,展開了水上的肉搏戰。
魯肅沒想到關羽軍竟然成功的阻擊了本方艨衝的突擊,這讓他有稍感意外,不過,僅僅也只是意外而已,他依然對本方鉅艦的優勢抱有十足的信心。於是,他催令主力艦隊繼續向敵陣中央衝去,試圖藉着火力的優勢強行撕破敵陣。
轉眼之間,雙方主力艦隊已相距不足百步。而此刻,江上已是血染浮屍,周倉的兩千敢死之士在吳人的圍殺之下死傷慘重,眼看着就要先一步全軍覆沒。
正是這兩千敢死之士,爲關羽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當看到魯肅的艦隊依然未有察覺的向前逼近時,關羽的眼中不由得露出幾許得意之色,但他神情卻依然沉靜如水,只是輕輕的揮了揮手,冷冷道:“發出信號,命他們使用神威炮吧。”
關羽旗艦的旗號揮動,早已等的不耐煩的黃忠,上前一步,猛然間將覆蓋神威炮的帆布狠狠扯下,厲聲道:“弟兄們,是咱們大展神威的時候了,給我瞄準了吳狗的大艦,往死裡給我轟”
十秒鐘後,一枚紅色的石彈從黃忠的旗艦上騰空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亮麗的弧線,落入了最前方那艘吳人樓船的左側江中,並沒有命中。
不過,這並不重要,那顆紅色的石彈,只是一發指揮彈而已,在它落水的瞬間,一百餘門神威炮朝着那個方向先後發射,水桶大小的石彈,挾着厲厲的風聲狂傾向敵陣。
只聽一片轟裂之聲後,當先的那一艘吳軍樓艦轉眼被五發石彈擊中,而其周圍的三四艘鬥艦也一併中彈。巨大的石彈輕易將木製的甲板擊穿,墜入下層槳艙之中,將那些猝不及防的槳手一併輾成了肉泥。而其中一艘鬥艦,更是被一下子擊穿了船底,洶涌的江水灌入船中,很快船身便開始傾斜下沉。
當吳人還在爲這從天而降的巨石攻擊驚駭之時,第二波的石彈又至,伴隨着一片哀嚎與破裂之聲,又有四艘大艦中彈。而一艘倒黴的艨衝被擊中之後,竟是直接的從中斷爲了兩截。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旗艦上的魯肅大驚失色,所有的自信都在那石彈飛來的瞬間煙銷雲散,而當他的目光發現了荊州軍戰船前側安裝的那巨大的機械裝置時,似乎猛然間想明白了原因。
然而,爲時已晚,短短的十分鐘之內,荊人以平均二十秒一發的速度,不間斷的向吳軍發射了將近大約三千多枚石彈,其中大約有三百多枚命中。雖然命中率不到十分之一,但其破壞力卻是無可比擬的,十分鐘之內,吳軍引以爲傲的鉅艦,便有一半在石彈的打擊下遭受重創,或是進水下沉,或是喪失動力,基本失去了戰鬥力。
眼看着周圍陷入混亂的戰艦,看着那些棄艦落水的士卒,魯肅只覺心膽欲碎,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一場在自己看來握操勝劵的戰鬥,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分出了勝負,而殘酷的事實卻是,失敗的那個人竟然是自己。
“將軍,形勢於我軍不利,咱們是不是該暫是退卻一下?”身邊的一名武官驚懼的叫道。
這個時候,魯肅的心中陡然間生起一股悲壯之情,持劍奮然喝道:“我奉吳侯之命與敵死戰,只能進不能退,誰敢言退,我必——”
話音說完,一枚石彈從天而落,正中他身邊的那員武官,不光人被砸碎,強勁的衝擊力更是挾着那肉屁將甲板洞穿。
魯肅腳下不穩,跟着便從那破口處墜下了下去,好在他反應機敏,在身體墜下去的一瞬間,本能的雙手死死扳住了甲板的邊緣。
下方是一片慘嚎之聲,懸在半空的魯肅低頭看去,卻見那石彈竟然將五層樓船中的四層砸穿,數十名士卒被這突出其來的一擊殺傷,除了直接被命中的當場斃命以外,受傷的那些士卒無不是殘肢斷骸。
魯肅心中大駭,方纔涌起的必死決心,被近在咫遲的慘狀給輕易擊碎,他不敢再向下看去,只用盡全力,在上面人的拖拽之下,好不容易纔爬了上來。
當他搖搖晃晃的站穩之後,卻發現,關羽的艦隊已經鼓足了帆,藉着順流之勢浩浩蕩蕩反殺而來。
“將軍,再不撤退,我們就要全軍覆沒啦”
“是啊,撤回巴丘吧,保存實力才能復仇。”
敗局已定,魯肅還能說些什麼,只得無力的揮了揮手,道:“撤吧,下令全軍撤回巴丘。還有,立刻給呂子明將軍發急報,讓他速速從南三郡回師援助。”
這艘曾經率令吳軍奪得赤壁之戰勝利的周瑜旗艦,而今卻是一身的殘破,率先退出了戰場。而在接到撤退命令之後,尚在頑抗的吳軍也徹底失去了戰鬥的意志,各船再也顧不得什麼陣形,只顧掉頭望巴丘方向狼狽逃去。
關羽並不只滿足於一戰之勝,在吳人潰退之下,他當即下令,衝出洞庭湖,尾隨着吳軍徑直望巴丘窮追而去。
而此刻的巴丘城,尚渾然不知他們水軍已經在百餘里外的洞庭湖口大敗,戰火正越過洞庭湖,飛快的向這裡蔓延而來。
身在兄長府中的孫尚香自然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她在屋中整整幹坐了一天,當進入傍晚之時,她便有了計劃,於是便大吵着肚子餓,要吃飯。
下人們知道這可是大名鼎鼎的霸姬,自不敢怠慢,忙是弄了些可口的飯菜,由一名侍婢端着進去服侍孫尚香。
“把飯放下,把門關上。”孫尚香盯着那侍婢冷冷的命令道。
侍婢很聽話的把門關上,然後過來爲孫尚香盛飯,孫尚香卻道:“你轉過身去。”
那侍婢愣了一下,心裡有點茫然,但也不敢違逆,乖乖的把身子轉了過去,正琢磨着不知這霸姬想做什麼時,猛然間後背吃了一重擊,低哼一聲便暈倒在地。
孫尚香拍了拍手,然後便麻利的與那侍婢互換了衣服,把髮鬢改得與她一樣,又把她擡上牀用背過身上蓋了起來。
“吃飽了,你出去吧,本小姐要休息,誰敢進來打擾我就宰了他。”
孫尚香端起食盒,深吸了口氣,然後推開房門,低着頭不動聲色的走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暗,她又儘量低着頭,那些監視的侍衛們便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她輕易的矇混過關,接着她又三轉幾轉,順利的從後門混出了府宅。
一逃出昇天,孫尚香如飛鳥出籠一般興奮,便直奔城西而去,希望在天黑城門關閉之前混出城外,然後再想辦法僱船前往荊州。
就在她剛剛瞧見西門城樓的影子時,忽然間數不清的人從城門外涌入,一個個驚慌失措,只顧抱頭鼠竄,彷彿城外發生了何等恐怖之事一樣。
孫尚香心中奇怪,便隨手拉住一人,問道:“城外發生了何事,你們爲什麼一個個嚇成這樣?”
“天塌下來啦,魯將軍大敗而歸,荊人的水軍已經要追到岸上來啦”那人顫巍巍的隨口回答了幾句,接着便掙脫她的手,忙不迭的隨着人流逃去。
孫尚香的臉色霎時間變得何等震驚,彷彿聽到了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之事,口中喃喃道:“魯子敬敗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