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制的關鍵在於民兵合一,自養自足,除了某些必要的時期,無論是平時還是戰爭時期,國家都不用出一分錢一粒糧,當年的大唐養數十萬精兵,國家而無分毫負擔,這不能不說是府兵制的功勞。
“只是,此制雖然能解決兵員不足和糧草之負擔,但兵士半耕半戰,戰鬥力多半會有不足,只怕難以與曹操專戰的世兵抗衡。”諸葛亮心有顧慮。
方紹笑道:“這個完全不必擔心,均田制之下,兵士家有良田,豐足殷實,其爲活命,自配的兵器必然選擇最上等。府兵的訓練雖然不及曹操的世兵,但決定一支軍隊的強弱,訓練水平只是一個方面,求勝的信念與士氣纔是最重要的,先生想想,被強迫當兵,身份地位低下的世兵,他們的士氣能與家有良田的府兵相比嗎?”
方紹說得沒錯,府兵們本身就是中戶之民,類似於歐洲的騎士階層,首先他們的身體素質和裝備要優於敵方。
其次他們是爲了保衛自己的土地而戰,這就猶如當年的打土豪分田地,分到田地的農民戰士,爲了回家享受那“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康生活,自然會拼死而戰。
至於曹操的世兵,其實初期的逃亡率是相當高的,但後來曹操爲了抑制兵士的逃亡,便將軍士的家屬集中起來留在後方編爲軍戶,一旦士兵在前線逃亡,那麼留爲人質的一家人都要被處以刑罰。
與曹操那種靠強迫威脅逼出來的戰鬥力相比,府兵這般靠利益而激發出來的戰鬥信念,顯然要更持久,更有效一些。
在這之後,方紹又詳細的爲諸葛亮解答了關於府兵制的諸般事宜,倆人反反覆覆的討論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方紹終於是成功的說服了諸葛亮。
於是,三天之後,諸葛亮和方紹將經過反覆修改後的府兵制方案進獻給了漢中王。
劉備雖覺這府兵制極爲高明,但如此大事,自然不敢獨斷專行,遂是召集了龐統、法正、張飛等諸般重臣,進行了長達一個月的大討論。
贊成之輩固然多,但反對的聲音也不是沒有,便如法正就提出,府兵之制,固然可以大大的減輕國家的負擔,但府兵平素散於各地農耕,如遇緊急戰事時,則會遇到召集起來頗爲緩慢的弱點。
因此,在反覆討論與磋商,權衡利弊之後,劉備雖決定實施府兵之制,但在實行此制的同時,仍然要以原先的徵兵和世兵制作爲補充。
新的制度中,以最精銳的健兒,約四萬人左右,仿效曹操世兵制,將之編爲兵戶,分爲北軍與南軍。
其中北軍兩萬人,由徵南將軍魏延統領,駐於洛水北岸馮翊郡,負責防禦河東之敵。南軍兩萬人左右,由黃忠統領,駐守京兆一線,負責防禦潼關以東,武關以南之敵。
於關中設十個軍府,各設軍府都尉一名,各軍府下轄三千到五千名府兵不等,府兵總數約爲四萬人左右。於隴西設四個軍府,府兵人數約兩萬左右。於漢中設四個軍府,府兵人數約兩萬人。不素軍府都尉只有訓練之權,每當征戰之時,國家委派領軍之將,戰爭結束則將歸朝,兵歸府。
而爲了便於召集和宿衛長安,軍府多設於以長安爲核心的周邊郡縣,故而遠離長安的益州諸郡,仍採用徵兵之制。而荊州由於其特殊原因,則依然採用其現有之制。
因此,在新的軍制之下,漢軍將擁有世兵四萬,府兵八萬,總計十二萬人作爲漢軍的主力。戰爭時期,又可臨時從雍涼益三州徵召兵源,其數亦可達到十萬人左右,再加上荊州七萬之兵,當大規模戰爭爆發之時,漢軍可調動的總兵力將達到三十萬之多,這個數字,已經接近於曹操所養的世兵總數。
當劉備在關中折騰那點“窮家當”時,身在鄴城的曹操也幹了一件大事,入夏之時,曹操詔告天下,宣佈立其子曹丕爲魏國太子,同時封曹植爲陳留縣侯,增邑至一萬戶。
建安二十二年的這一天,雖然遭受了失陷關中,損兵折將的慘敗,但關東各州的形勢卻趨於平穩,士族漸已歸心,人口也在穩步上升,以往時常發生的暴*事件,今年卻鮮有發生。而且,最近又立了太子,解決了一樁懸於心頭多年的大事,此時的曹操,心情還算可以。
這一天,曹操邀了華歆、王朗、陳羣等幾位當世大名士,大文豪入王府,饒有興致的跟他們探討起了學術詩書。
時當正午,曹操便在後園湖塘邊的亭子裡設下小宴,款待了這幾位名士重臣。
幾杯酒下肚,曹操把酒步出亭外,立於湖邊觀賞着水波不興之色,不由得詩性大發,遂是當場賦詩一首。
曹操的詩賦之才當世無雙,在場的諸人雖然自詡才學過人,但在詩賦這方面,卻對曹操是甘拜下風,一詩作罷,衆人無不傾心的讚歎。
不過,華歆卻從曹操詩賦之中,聽出了別樣的味道。
一種英雄暮年,心懷遺憾的味道。
詩賦作罷,享受着衆臣的盛讚,曹操的臉上卻並無多少得意之色,他俯視靜靜的湖面,望着水中倒影,手撫斑斑白髮,不禁嘆道:“大業未成,可惜人已老矣。”
在旁人聽來,這幾句話只是一個年勢已老的英雄,在顧影自憐而矣,不過,華歆卻察覺了曹操話中隱藏着的暗示。
他沉吟了半晌,一咬牙下定決心,遂是起身出得亭外,望着曹操便拜了下去,萬般誠懇道:“大王功蓋寰宇,澤被蒼生,天下士民無不傾心歸附,歆懇請大王順應天命人心,代漢而立。”
華歆一語,令在場諸臣無不變色,即使是曹操也顯得十分的驚訝,不過,驚訝的目光之中,卻閃過一絲讚許。
要說這華歆,號稱當世排名前幾位的大名士,但其實卻是盛名難負,無論才學德行,都有被誇大的成份,唯一別人難以啓及的,卻是他那體察上意的本事。
華歆之舉,顯然是迎合了曹操的心意。
其實在此前,那些臣子們也不是沒有人向曹操暗中勸其廢漢自立的,不過,那時的曹操,無論是私下裡還是公開場合,都一再的堅決表示沒有稱帝之心。
說白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也。
想當初進魏公、魏王的過程中,每一次都激起了朝野之中的反對,而那些舉足輕重的士族名士,即使沒有表示反對,但也都消積對待,不贊成也不支持,反正就是不表態。
在得不到大部分士族的支持下,曹操當然不敢稱帝。
但是現在,情況大不相同了,《九品中正制》實施之後,士族們對他漸已歸心,想當初關中之戰時,曹操原以爲中原的心懷不服者,又會肆機的掀起一番波瀾,但令他欣慰的是,在他連戰連敗,損兵失土的情況下,中原反而是一片平靜,士族們反倒是紛紛表示出支持之心。
便是因此,曹操看到了稱帝時機的成熟。況且如今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如果
真能在有生之年過一把皇帝癮,那此生也算是知足了。
所以,在這樣一個時候,曹操頭一次向臣子們釋放出了有意稱帝的信號,想要試探一下他們的反應,而華歆的心領神會,自然令曹操十分的滿意。
不過,表面上,對於華歆的勸進,曹操卻顯得頗爲詫異,驚呼道:“子魚何出此言?你這是要陷孤於不仁不義呀”
曹操言辭中有責備之意,但語氣裡卻無半點怨意,華歆自然聽得清楚,忙又懇切道:“華歆之言,乃是代表天下士民之心。大王若不順應天意,又如何能造福萬民,萬民的福詣全系大王之手,若大王抗拒天命,那纔是真正的不仁不義呀。”
華歆把“爲萬民造福”的大帽子往上一扣,曹操的表情便不那麼驚詫了,卻又嘆道:“子魚你也是大言不慚呀,單隻你一人,如何能代表天下士民之心。”
曹操這又是在做暗示,華歆立馬會意,忙向陳羣、王朗等人使以眼色,正色道:“長文、景興,你們不是說先前也同我一樣懷有此心麼,現下何不同我一起勸說大王順應天意民心呢。”
華歆這是在拉其他人下水,而陳羣等輩對曹操稱帝,本就沒有牴觸之心,這時被華歆這麼一折騰,若是當着曹操的面有所猶豫,豈非自取猜忌。
於是,陳羣等人匆忙上前,齊齊跪伏於曹操面前,勸說曹操稱帝。
曹操今日邀請的這幫人,雖然有些人不掌實權,有些人並無真才實學,但卻皆乃士族豪門中的代表人物,這些人這般一表態,也就意味着整個士族對他稱帝的支持。
曹操的心裡頓時便有了底,強抑着內心的喜悅,卻又嘆道:“就算天下士民皆懷此心,但也需順應天意,天意若無昭示,孤安敢妄自行事呀。”
民心有了,現下曹操這又是要天意呢。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旋即會意。
於是,七天之後,曹操的家鄉譙縣縣令呈來喜報,言當地官民目睹了鳳凰來儀、黃龍越天的奇景。
緊接着,全國各地的喜報如雪片般飛來,什麼麒麟降生、嘉禾蔚生、甘露下降……種種祥瑞異兆,便如一夜春風忽過,千樹萬樹梨花盡開一般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