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山一彈弓打中了方紹,明明見着方紹回過頭來,卻仍然興奮的大呼小叫,一臉惡作劇似的興奮。
給這麼一個小孩子捉弄,方紹還是頭一回,儘管其貴爲漢中王之子,但方紹還是十分的不爽。
方紹便驅馬而回,走到車駕前盯着那個幸災樂禍的小子,拱手冷冷問道:“公子,莫非找我有事不成?”
那劉山被方紹識破惡作劇,非但沒有感到一絲愧疚,反而竟又將彈弓舉了起來,衝着方紹又是一彈。
方紹沒想到這小子如此頑皮,當着自己面還敢再度“行兇”,見他舉起彈弓時,急時向旁一閃,一枚石彈嗖的從耳旁蹭過,差點就打中自己的臉。
‘我x,你個小賤人’
方紹心中大罵,一臉惱火的扭過頭來,卻見劉山那小子這會卻有點失落,嘟着嘴抱怨道:“你躲什麼躲啊,我都沒打中。”
他說着便又開始“裝彈”,這時,車裡的吳夫人總算是被驚動,出來見兒子竟然在用彈弓打方紹,不禁是大吃一驚,急是一把將劉山手中的弓彈奪下,斥道:“阿山,你豈敢對方軍師無禮,還不快快向方軍師道歉。”
吳夫人那般急迫的樣子,恨不得當面就給劉山一巴掌,以表對方紹的歉意。
若說這吳夫人,倒也知道方紹在漢中王跟前的地位,深知此人可是萬萬得罪不得的,雖然自己兒子貴爲漢中王之子,但若是給漢中王知道,自己管教孩子無能,竟然縱容其當着這多人的面,公然冒犯其倚重的重臣,定然會大加斥責。
那公子阿山卻是一副不當回事,不滿的哼哼道:“我做什麼要向他道歉啊,我可是父王的兒子,可是他的主子,我打他一下又怎麼了,他若是不滿,我就叫父親打他屁股。”
他這幾句話,簡直是頑皮至極,連母親的話都敢不聽,方紹心中不禁嘆道:‘漢中王這幾年東征西討,長年累月的不在家,這個阿山公子沒有父親嚴加管教,估計多半是給寵壞了。’
吳夫人聽得兒子這番不聽話,卻是又氣又急,想打吧又不忍心下手,不打吧,又鎮不住這小子胡言亂語。
方紹也是早先聽聞,說這阿山小公子嬌生慣養,頗爲頑皮難制,卻沒想到果真如此。
眼下見吳夫人這般難堪,方紹畢竟身爲臣子的,也就不好再過多計較,遂是笑道:“小公子也是孩童心性而已,不礙事的,紹也只是以爲夫人有何吩咐而已。”
吳夫人將這不聽話的兒子推進車裡,滿面歉然道:“阿山他這般頑皮,都是我沒有管教好,冒犯到方軍師之處,還望方軍師見諒。”
方紹淡然一笑,拱手道:“夫人言重了,紹豈能跟一個孩童一般見識。夫人若沒什麼事,那紹就先告退了。”
方紹賴得在此糾纏,當下撥馬而去,心中卻在想:‘這劉山性情如此頑劣,若是給他爭到了諸君之位,將來身登九五,豈非又是一個禍國的昏君。嗯,就憑這一點,老子也絕不能讓你們得逞。’
…………
經歷了這麼一件尷尬之事後,方紹這一路上對吳夫人和那劉山公子是敬而遠之,一路無話,五天之後,這隊人馬順利的抵達了長安城。
在安頓下來之後,漢中王便在長安城的王府中設下酒宴,一則是爲方紹接風,二來也是與諸臣商議下一步的方略。
幾巡酒後,劉備饒有興致的問道:“中正啊,孤還以爲,這一次非得用那詐割荊州之策,把東吳給得罪到翻臉不可,卻沒想到吳侯便只爲一個桂陽郡就願出兵,不知你是用了什麼高明的手段,說服了吳侯的呀?”
這個時候的孫權,估計正在翻遍桂陽郡的每一寸土地,想要把小喬母女給翻出來呢。孫權的出兵,雖然貪圖兩淮佔有主要原因,但方紹的那封僞造之信,不能不說是一針催化劑,成功的騙得孫權猴急的做出讓步。
當然,這般手段方紹當然不能跟劉備明說了,他只能自吹自擂道:“紹之前也以爲吳侯這般短視,不過卻不想他這回的眼光倒是放得比較遠,紹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剖析利害關係之後,他竟然很輕易的就答應了,紹也是頗有些意外呀。”
劉備微微點頭,顯然是十分的相信了,卻又嘆道:“只可惜吳人的攻城能力實在是差得很,整整一個月時間都攻不下區區一座壽春,如果吳人能拿下壽春,那現下的局勢就大不同了。”
劉備是在小瞧吳人攻城能力時,卻似乎忘了陳倉之戰,自己十幾萬人馬同樣也奈何不了張郃的區區四萬兵馬,若非方紹出得奇計,只怕這會他還窩在漢中那山溝溝裡望着關中地圖興嘆呢。
在炸藥和大炮沒有發明之前,任何一次的攻城戰都是最難打的,當年即使是縱橫歐亞的蒙古鐵騎,面對着大宋的一座座堅城,不也是打了五十多年的麼,縱然是有了回回炮的相助,若非是宋人朝廷自甘墮落,恐怕就算再打五十年,蒙古人也破不了宋人那一道道銅牆鐵壁。
劉備慨嘆之後,又振作精神,欣然道:“不管怎麼說,如今關中已然光復,從此往後,我們便掌握了攻守的主動權,下步便是進圖中原,剿滅曹賊,諸位有何方略,儘可暢所欲言。”
龐統搶先道:“這還用得着討論麼,下一步自然是大王身率關隴之衆,兵出潼關直取洛陽,雲長率荊益之衆,攻取南陽,對洛陽形成合擊之勢。洛陽光復,則我兩路大軍便可會師一處,徑取許都,救出漢帝,則天下大勢,一舉可定也。”
龐統的計劃,倒也不能不說是錯,取中原,迎取漢帝,挾天子以令諸侯,重新複製曹操的那一套,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錯。
不過,方紹卻覺得,龐統的這一套放在這個時候,卻顯得已經有點過時了。
當初天下剛亂,羣雄並起,各方諸候雖然割據一方,但都打着擁護漢室的旗號,那是因爲在那個時候,漢室雖微,但在天下士民心中,仍然存有着慣性般的正統觀念,所以,迎取漢帝后的曹操,才能迅速的將天下英才聚集於自己的麾下。
而現下,羣雄皆滅,天下間只剩下三個最大的諸侯,戰爭已經進行到經濟力量決定勝負的關鍵階段,漢帝身上所僅存的政治資源,已經被挖掘利用得所剩無己,攻取許都,迎奉漢帝的重要性,在方紹看來已經不那麼重要。
龐統的方略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不過,劉備見方紹默然不語,便知其心中別有他意,遂問道:“中正,你的意見呢?”
方紹沉吟了片刻,高聲道:“依紹之愚見,奪許都,全取中原,倒不如先取河北來得實惠。”
“先取河北?”方紹的提議,顯然給劉備打開了個更寬闊的思路,欣然問道:“中正不妨說說你的理由。”
方紹遂將先前所想先說了一遍,當然,只能委婉的說漢帝是個廢物,沒多少利用價值,接着又道:“曹賊建魏國,定國都於鄴,其經營重心其實已經轉向河北,攻河北,纔是直正攻其心腹之地,此其一。若先取中原,再取河北,則我方便由西向東俯攻之優勢,變爲了由南向北仰攻的劣勢,此其二。取中原兗、豫等州,則等於據了淮河上游,東吳能夠容忍我們佔據長江上游的既成事實,卻絕不會容忍我們連淮河上游也佔據,如果我們強取兗豫之地,勢必要與東吳的戰略發生衝突,到時候,東吳的根本利益受損,如果轉而倒向曹賊,那對我們無疑是極不利的。”
方紹的這…分析,實是切中要害,包括劉備的諸人,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
這個時候,一直笑而不語的諸葛亮終於開口了。
“中正的分析亮極爲贊成,在未滅曹賊之時,我們與東吳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撕破臉皮。依亮之見,我們倒不如與東吳定下盟約,約好滅曹之後,中分其地,司、冀、幽、並四州歸我,兗、豫、青、徐四州歸吳,如此,則雙方所爭奪的利益便不會起互相沖突,可各取所需。”
諸葛亮站在了方紹這一邊,而他的建議也正符合方紹的意思。
其實,如今天下的形勢,很像曾經歷史裡南北朝時,北周、北齊、南陳三分天下的局勢。
北周佔據雍涼荊益,便如劉備,北齊佔據最富庶的兩河,是爲曹操,而南陳割據江南半壁,即爲如今的孫權。
當年北周武帝雄才大略,正是利用陳宣帝出兵東南牽制北齊部分兵力之機,發兵先取幷州,再下河北,方纔擊滅了北齊。
當時陳朝儘管也奪得了青徐兗豫等州,但其後的隋文帝挾從北攻南之勢,不出數年便滅了陳朝,陳宣帝的一番苦心,其實是爲別人作了嫁衣。
這個時代的人,尚無後世那般豐富的戰例可以借鑑,但方紹的腦海中,卻有無數本該應當發生,卻不會再發生的成功經驗可用,所以,他纔打算複製一回周武帝的雄才大略爲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