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的求援信發往前線,整整過了五天之後,他才收到關羽珊珊來遲的回覆。
關羽的回覆很簡單,他認爲徐庶完全是杞人憂天,東吳方面的軍隊集結完全是就了伐魏作準備,根本無需擔心。
徐庶詢問了信使關於前線的近況,由於兵力的增加,在前線,漢軍的攻勢漸漸佔據了上風,魏國方面已顯‘露’出力不從心之勢。
顯然,在好不容易纔將要獲得優勢的情況下,關羽是不會僅憑徐庶“捕風捉影”似的個人猜測,就將兵力調回陸口,從而放棄難得的機會。
關羽的回覆令徐庶大感失望,即使是張遼也頗覺意外,疑‘惑’道:“雲長非是那種不沉穩之人,怎會這般大意。”
關羽鎮守荊州十餘年,劉備在時一向謹慎,而今卻變得這般“託大”,張遼明其中原由,徐庶卻清楚得很。
無他,唯權而已。
此次的伐魏之戰,換而言之,也可以是一場權力的爭奪戰,誰在這場戰爭中獲得的軍功最大,自然可大大提升在朝野中的威望,從而獲得很大的權力。
歷史上,無數的權臣,無一不是通過建立巨大的軍功而獲得莫大的權力,即使是兩漢以來,外戚專權不斷,那個戚貴們也不泛通過戰爭立功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由於關羽坐鎮荊州,那麼攻打魏都這等“至高無上”的榮耀之戰,他自然是無法參與了,所以他才迫不急待的想攻破于禁,搶在方紹之前奪取中原,而收取許洛的功勞,則足以蓋過方紹攻取魏都之功。畢竟,曾經做爲漢朝都城的許洛之地,即使魏國已遷都鄴城,但在天下人眼中,許洛同樣仍具有着無可替代的政治意義。
便是因此,關羽纔會不顧一切的向前線增兵,甚至放棄了後方的安全。而偏偏劉備已然故去,如果關羽執意而行,沒人能夠阻止得了他,即使是長安城的新帝親自下詔,也不見得能夠改變關羽的戰略,因爲以關羽現在的權勢與地位,他完全可以用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來搪塞回絕掉皇命。
關羽的思想,徐庶心裡跟明鏡似的,但是他卻不能跟張遼坦言,畢竟,眼前這位名將,乃是與關羽情同手足,關係非同一般之人,徐庶當然不會當着他的面來剖析關羽的心理。
“看來上大將軍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前線,一時間難以顧全到荊州了。文遠,現在這個時候,看來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面對徐庶的感嘆,張遼自信滿滿道:“陸口乃荊州第一要塞,即使只有五千兵馬,但我相信,依靠着堅固的防禦工事,也絕對能夠抵擋得住吳人的進攻。只要我們能抵得一時片刻,撐到雲長的大軍回援,則自然可破解吳人的‘奸’計。”
“但願如此吧,不過,這一點吳人應該也猜得到,我有種預感,這一次吳人的入侵,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正如徐庶所言,他的心中此刻確有不祥之兆,只是他手中兵力有限,即使有所擔憂,也無法做出相應的應對措施。
無可奈何之下,徐庶只得下令陸口之軍整軍備戰,廣派細作深入吳境打探消息,同時於長江一線多設巡遊艦,以加強預警。
七天之後,東吳發兵的情報雪片似的送到徐庶手中,正如徐張二人所料,東吳終於出兵了,十五萬大軍,一千多艘大小戰艦的龐大艦逆江西進,儘管此刻尚在吳國境內,但吳人的目標已經很清晰——荊州。
在得到吳人發兵情報的第一時間,徐庶便派人帶着十萬火急的求救信趕往前線,同時,陸口的五千兵馬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各種示警也迅速的發往荊南,以防止吳軍從桂陽郡北攻荊南三郡。
在接下來的三天之內,情報陸續的送到,吳國的艦隊越過柴桑,越過沙羨,已經侵入漢國境內。
三天之後,一封最新的情報卻讓徐庶大吃一驚。
吳軍並未按照預判的那樣,十五萬大軍殺奔陸口而來,試圖在奪取陸口之後直取江陵,從而將荊州由長江一線截爲兩段,如此一來,荊南三郡可不戰而定,而全據長江之後,即使關羽大軍回援亦將無濟於事。
事實卻是,吳軍對陸口視而不見,十五萬大軍進圍夏口,同時,吳國的艦隊北入漢水,截斷了荊北與荊南的水上通道。
“陸遜此人,實在不簡單啊”徐庶沉眉感慨。
夏口城位於陸口的下游,本爲江夏郡的治所所在,同時,夏口又據守着漢水與長江的‘交’匯之地,從表面上來看,夏口應該比陸口更重要。
但事實卻是,夏口位於長江北岸,漢水東岸,吳人只能截斷夏口通往荊州的水上通道,但陸上的通道吳人卻無可奈何。同時,夏口經過關羽經營多年,城堅無比,以吳人的攻堅能力,在夏口外援不斷的情況下,很難在短時間內攻破此城。
而在此時,聚集於夏口水域的吳軍,卻要面臨着從襄陽順漢水南下,以及從江陵和陸口順長江東下的荊州水軍兩路的夾擊,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強攻夏口顯然不是最高明的方案。
但是,陸遜在此時仍採用這等“不高明”的方案,卻正體現出了他的高明之處。
原因,就在於關羽先前的那道調令。
荊州約有十萬正規軍,具體部署一般是陸口兩萬,襄陽三萬,江陵一萬,宛城兩萬,其餘兩萬兵馬,分散駐防於夏口、長沙等地。
至於荊州的水軍戰船,因爲襄陽、宛城等地水師作用不突出,因此大部分的戰船都部署於陸口和江陵二地,而荊北襄陽水軍戰船隻在全部戰船的四分之一,也就是兩百艘左右。
但是現在,江陵、陸口,以及夏口、長沙等地的軍隊,幾乎都被關羽調往了北方,陸口之地,雖有戰船接近四百餘艘,卻僅有不到五千兵馬,根本無法從西面對夏口的吳國水軍發動進攻。
而前線的關羽雖有兵八九萬,但手中卻只有襄陽不到兩百的戰船,人多而船少,依然無法從漢水對吳軍發動強有力的進攻。
這就形成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面,徐庶是有船而無兵,關羽是有兵而無船,這也就是說,吳人此時已經可能憑藉其絕對優勢的水軍,完全控制住漢水與長江水道。
在南方,誰控制住了水路,就等於在現代戰爭中掌握了制空權。
徐庶的擔憂變成了現實,彷彿在一瞬間,吳人就佔據了所有的優勢,而接下來發回的情報,則讓徐庶更爲震驚。
陸遜命甘寧率五萬兵馬圍攻夏口,命呂範率軍兩萬向陸口‘挺’進,自率八萬大軍延漢水北上,直奔襄陽而去。
陸遜這一招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夠狠。
此時的襄陽兵力空虛,如果陸遜能趕在關羽大軍回師之前摧毀襄陽港的水軍,便可一舉將關羽截斷於漢水以北。沒有了水軍的支持,就算關羽手握雄兵十萬,也奈何不了吳軍。
這一招,與當年魏延奇襲潼關之計有着異曲同功之妙,不過徐庶所面臨的處境卻更糟,原因很簡單,因爲自襄陽以南的整個荊州地區,僅有五千餘兵馬。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徐庶猛然拍案,臉上盡是憤恨之‘色’。
…………
鄴城,衛將軍府。
夏侯尚看着手中那封信,臉上流‘露’着極爲複雜的表情,時而疑‘惑’,時而憤慨。
許久之後,他將那信合上,猛一拍案。
堂前那跪伏於地的家丁,嚇得渾身一抖,把頭伏得更低了許多。
“你可是陳羣的家丁?”夏侯尚厲聲問道。
那家丁默不作聲。
“這封信可是你家主人親筆所書?”
那家依舊不敢吱聲,不過,在夏侯尚看來,不吱聲就代表着默認。
夏侯尚當然識得陳羣筆跡,再加上這家丁的慌張表示,夏侯尚心中已經有了判斷。
“陛下對你們恩重如山,爲了你們的利益,不惜改變了國策,施用了那《九品中正制》,如今國難當頭,你們卻想背叛陛下,該死統統該死”
夏侯尚看着封中那一長串的名單,怒火填‘胸’,咬牙切齒。
“來人啊,調集兵馬,按照名單上的人名,把這些背國之賊統統給我抓起來”
當城中的夏侯尚怒爲中燒時,城外漢營中的方紹,卻在悠閒的品着香茗。
щшш●ttkan●C〇 ‘這個時候,夏侯尚那廝殺不多已經抓人了吧。’
鄴城中發生的一切,都只是方紹的計策而已。
方紹對陳羣派來的家丁說,爲了表示信任,請他把陳羣的書信再帶回去,以表明自己不會因爲握有陳羣的把柄而以之爲威脅。而當那家丁回城之時,再從外略施手段,引起守軍的驚警將其逮捕,一旦夏侯尚看到那陳羣的投降信,自然會採取措施。
而且,方紹還借姜維之手,在那封信中添加了一個“參與歸順”者的大名單,司馬懿、王朗之類的士家大族名士皆列其中。
也就是說,方紹這是在玩借刀殺人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