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碩、宋典、畢嵐、孫璋、高望、段珪等人,趕忙又伏在地上,五體投地,齊聲說道:“奴等記住了,必竭心盡力,不敢有負陛下所託!”
劉宏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又說:“你等再聽着:何進勢大,朕也不能保證朕這一遺計,能否成功得手。爲了萬全起見,此事只交由蹇碩一人去辦,你們其他人都不要干涉。如果蹇碩失敗,那麼何進能殺的,也只有蹇碩一人。宋典、段珪,你們到時候就裝作不知道此事,先賄賂皇后,求得皇后庇護;再向何進求饒。
朕深知朕這個外戚的性子,此人性情傲慢,志大才疏;又十分畏懼皇后。而皇后又需要你等來制衡何進,因此一定會庇護你等,極力反對何進殺掉你等。所以只要皇后庇護你等,何進就不敢對你等下手。
如此,你等才能活下來,以後再徐徐圖之。等皇后和何進對你等放下戒心時,你等再伺機按照朕交代蹇碩的那一方法,爲朕剷除掉何氏兄妹這一毒瘤。”
宦官們都知道,劉宏這是做兩手準備。先讓蹇碩哄騙何進入宮,誅殺何進,順勢包圍大將軍府,徹底瓦解何進的權勢,再扶持劉協繼位,就是順理成章。但如果蹇碩失敗了,那麼就由僥倖存活下來的宋典、段珪、孫璋、高望等人,再執行劉宏的計謀。作兩手準備,佈置兩步暗棋,這樣成功率就高多了。宦官們不禁爲劉宏的深謀遠慮,感到敬佩不已。
“遵命!”宦官們都俯首聽命。
劉宏微弱的目光最終停留在跪在最前面的蹇碩身上,他又長嘆了一口氣,說:“蹇碩,朕之遺計之中,最兇險的部分要由你來執行。因爲你是西園軍的上軍校尉,掌握兵權;在張讓、趙忠死後,也是你統領宮中。所以,朕纔想到了你,由你首先對何進發難,委屈你了。”
蹇碩一聽這話,老淚縱橫,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陛下給予的榮寵,奴怎敢相忘?陛下放心,奴就是萬死,也一定要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務,誅殺何進,扶立二皇子殿下繼承大漢皇位。若奴不能成功,奴便來九泉之下,再與陛下相伴,服侍陛下!”
劉宏聞得此話,感動得吃力地伸出手,拍了拍蹇碩的肩膀。劉宏也紅了雙眼,勉勵道:“你絕不會有事的,朕還想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作爲協兒的輔政大臣,輔佐他成爲一代明君呢!”
蹇碩聽了這話,哭得幾近暈倒。
劉宏又看向段珪、宋典等人,說:“若事不能成,蹇碩罹難,你等不僅要向何進求得活命,還要竭力保全董太后和二皇子,肩頭上的擔子也很重。”
段珪、宋典等人也哭得淚眼朦朧,說:“陛下放下,奴等就是拼死,也要護得太后娘娘和二皇子殿下週全!”
劉宏終於放心,然後一個恍惚,劉宏便又昏迷過去。
蹇碩突然聽不見劉宏的聲音,擡頭一看,劉宏閉起了雙眼,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伸出手指放在劉宏的鼻孔下。感受到還有氣息,蹇碩懸着的一顆心才安穩放下。
蹇碩大呼道:“陛下又昏迷了,快去傳太醫!”
太醫仍舊留在殿外,聽到宦官們的傳召,又忙不迭跑進來,對劉宏一番望聞問切。爲首的太醫一臉惆悵,對蹇碩說:“蹇常侍,請恕小臣斗膽說一句,陛下……陛下……”
話已經到了嘴邊,但迎着蹇碩瞪大的雙眼,太醫還是不敢把話說出來。
蹇碩大概猜到太醫要說什麼,雙目圓睜,情緒激動得伸出雙手死死抓住太醫的衣領,瞪着太醫,低聲吼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不是想說陛下不行了?可陛下才三十多歲,春秋鼎盛,怎麼可能不行了!我不准你這麼說陛下!我不准你這麼說陛下!”
說着,蹇碩用力過猛,竟把太醫推倒在地,還想上去補幾腳。身旁其他宦官趕緊拉住了情緒失控的蹇碩,宋典苦苦勸說道:“蹇兄,我們知道你忠心耿耿!但事到如今,你還是冷靜一點罷!”
高望也皺着眉頭,說:“是啊,不如讓太醫把話說完,也許是好消息也未可知啊!”
被衆人抓住的蹇碩,這才舒緩了一些,但依舊死死地瞪着太醫。
畢嵐對太醫說:“還不快說,陛下究竟怎麼樣了?”
太醫一臉悽苦,說:“陛下,陛下怕是真的撐不了多久了,常侍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一聽這話,宋典、段珪、高望、畢嵐等人心有慼慼,面如死灰。而被他們七手八腳控制住的蹇碩聽了這話,則是雙目失神,一下癱軟在地上。彷彿在那一瞬間,他老了三十多歲。
畢嵐鼓足勇氣,問太醫道:“你說實話,我不怪你,陛下究竟還有多久?”
太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唉!大約在四月中旬,衆位常侍就須縞素了。”
“什麼?四月中旬?可現在已經是三月下旬……”
“也就是說,陛下不過只有一二十日了……”
而聽了這話,原本癱軟在地的蹇碩騰地站起身來,臉上雖然還掛着點點淚珠,但卻一臉堅毅。他對所有宦官說道:“諸位,事已至此,我等唯有以死,來報答陛下之恩了!”
所有中常侍迎着蹇碩那堅定的眼神,也都鼓足了勇氣,一同說道:“爲君而死,事甚榮也!一切聽蹇兄安排!”
“好!”蹇碩堅決地說,“既然如此,諸位可聽我號令:第一我等須分出兩人,負責侍奉在陛下左右;第二,再派一人,前去探探皇后的口風,若其願意,則向她獻上一些金珠;第三,其餘人負責開始計劃的籌備,拉攏一些該拉攏的人,檢點宮中,捉拿細作,防止消息外泄;第四,由我來負責當日所需的軍隊的準備工作。”
“是!”
當即中常侍們按照蹇碩的命令,展開細緻的部署。隨着蹇碩的命令,整個西園都動了起來。蹇碩回頭看了看被一衆太醫圍着的劉宏,又回過頭來看着殿外的漆黑夜空。蹇碩明白,此時此刻一定有衆多勢力正在和他一樣,靜等劉宏死去的那一刻。當那一刻到來,就是他與何進決一雌雄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