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Chapter 06

“阿襄, 可還適應?”曹昂策馬經過荀襄所馭的坐騎,關切道。

荀襄點點頭,示意還好。此時他們正隨大軍而行, 即將到達張繡的營寨, 據說他要宴請曹操, 以示投誠之意。

至於她是如何跟來的……也許是她經受不住曹昂的再三“誘惑”;也許是因爲她在家閒來無事;也許是因爲她想見曹操了。

總之荀襄現在一幅曹昂貼身小兵的打扮, 跟在他的隊伍旁。到達營寨之後, 將領們紛紛籌備起宴會的事宜來,而曹昂不知如何神通廣大地爲荀襄單獨設了一個浴桶,可把她感動壞了。

次日, 荀襄同宿醉的將軍們一般,酣到午時。荀襄是瞞着曹操跟來的, 所以並未有機會見到他, 但聽曹昂講, 曹操對張繡表現得相當滿意,只待休整一番, 便可拔師回許了。

荀襄打着哈欠走出營帳,看着列隊整齊的巡邏兵,暗歎曹操的羽翼又壯大了幾分,心中不由爲他雀躍。她突然滿心愉悅地在這營地中散起步來,直到她看見一個滿頭烏髮, 卻一臉褶皺的中年人, 文士打扮, 毫無溫度的審視透過他半張的長眸飄到她身上, 卻好似刀片一般, 片片削落她的神經。

這是一個只看一眼,便令她感到心有餘悸的人。

好在那人只看了她一眼, 便轉身離去了。後來荀襄知道那個人名賈詡,西涼人士,曹操麾下算無遺策的毒謀士,後官居太尉,那是荀彧也達不到的高度。

“阿襄?!”曹操滿是驚異的聲音自荀襄背後響起,使得荀襄機械地轉過身,默默望着一身戎裝的曹操。

曹操一見這士兵模樣的荀襄,倒吸了一口涼氣,瞬而將她一把拉進了營帳。

“你這是做什麼?!”荀襄沒想到一見面曹操就使用野蠻,不由得低呼出聲,而就近巡邏的士兵不禁瞧見他們主公火急火燎地將一個小兵拉進帳內,令人遐想的很。

“你怎麼跑來的?”曹操對於荀襄這種“擅自行動”表示明顯不滿,居高臨下地看她,一臉審視。

荀襄避開他的目光,火氣“蹭”地一下就上來了,他那麼久沒見到她,卻一見面就沒有好脾氣,於是她賭氣道:“你管不着!”

“子修又胡鬧了?”郭嘉不在,荀彧不會,曹操只需一想,就能猜到這軍中有這本事把荀襄弄來的也只有曹昂了。

荀襄聞言,怒哼一聲,道:“子修比你好多了!”

曹操鬆開緊皺的眉毛,一臉寒意地笑道:“這一聲一聲的’子修’喚得倒是親密!”看來,這小丫頭是忘了誰纔是她男人了!

而荀襄此刻卻絲毫不將曹操這吃醋模樣放在心上,反倒只感受他冰冷冷的態度,她委屈極了。

“我與子修本來就很親密!”趁着心裡的酸水還未化成淚,荀襄氣沖沖地摔下一句話,一把推開曹操,奪帳而出。

“哪裡來的不懂規矩的小子!”荀襄甫一出帳,便迎面撞上個滿身花香的婀娜女子,她身後的士兵見狀,立刻呵斥起荀襄。

那婀娜女子是荀襄從未見過的,細眉媚眼,少婦的嫵態妖嬈盡顯,她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荀襄,擺手道:“何必跟一個孩子過不去。”說罷,便一路娉婷地進了曹操的營帳。

這個不知哪裡來的野女人進了曹操的營帳?!

荀襄先是氣憤與這媚態女子對她的不屑,後是驚怒於她獨身進了曹操的營帳。

這分明是個來路不明的野女人!

一個不好的念頭忽然劃過荀襄的腦海,這能光明正大出現在滿是男人的軍營裡的女人……長相與身段都如此妖豔輕浮,還能是以什麼身份出現呢?!

她立在裡曹操營帳十步遠的地方,死死盯了那絲毫看不出動靜的軍帳,擡起腳步就要殺回去。

這恬不知恥的野女人!荀襄在心裡默默咒罵着,下一秒就要上前去把這野女人從曹操身上拉開,扯到地上。

可她剛要上前時,卻想到——這樣貿然進去,會不會被認定她無理取鬧呢!

所以荀襄踏出一半的腳,又退了回來。可是她真的很氣憤很難過啊。

經過她這麼一猶豫,帳內的曹操和靠在他身上的女子自然發現了荀襄的存在,前者驚慌憤怒,後者不愉好奇。

荀襄想也沒想便放下帳子,再次奪帳而出。

原來曹操對她的冷淡是有原因的,怪不得他看見她出現在軍營中滿是不快,原來這裡早有個體態豐腴的妖嬈女子等着他,在那野女人面前,她就是這個“小孩子”!

荀襄低頭快步走着,看着淚珠從臉龐滾落到黃土中,她不禁哭得更兇。

所以有這樣的女子在前,曹操纔不會願意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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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兄長拜託我拿給你的。”曹丕端着一盒佳餚進了荀襄的營帳,此時主帳中正大設酒宴,隆重非常,此夜過後,張繡軍便徹底歸入曹操麾下,而曹昂此時自然是在場的。

“有勞二公子。”荀襄悶悶不樂地接過食盒,食物的香氣飄出來,卻不能讓她胃口大開。

曹丕見狀,索性知趣離開,留下荀襄一個人繼續撐着下巴發呆。她一個人愣着神,好像能聽到半里外的杯酒喧囂,還有男人們大笑的聲音。

曹操現在心裡一定很快活,說不定還有那個妖嬈的野女人作陪,必定恣意得很。荀襄想着,一口悶氣積在心口始終下不去,直到她抵擋不住倦意,疲憊地睡去時,腦海中還是不斷閃現着曹操放在那野女人腰上的手。

荀襄意識昏沉地想着今晚必定要在惡夢中度過時,帳外的喧囂聲越來越吵鬧,人們和諧的笑聲漸漸變化成猙獰的嘶吼和驚喊,兵戎相見之聲混雜其中,顯得異常清脆寒冷。

“阿襄!快!快走!”還不待荀襄睜開眼睛,曹昂急切地呼喊便將她喚醒。她睜着睡意朦朧的雙眼呆呆地望着才闖進帳的曹昂,他一身戎裝,手提□□,鋒銳的銀尖已被血染紅,數滴鮮血順着槍桿流了下來,滴到地上。

“子修?這是怎麼了?!”荀襄一眼便看到曹昂槍上那抹刺目的鮮紅,此刻他臉上焦急慌亂的模樣,哪裡是去參加宴會,倒像是從戰場上回來的一般。

“快跟我走!”曹昂沒有多餘的時間給她解釋,拉起人便往帳外衝去,出了賬,荀襄才知此時此刻是怎樣的情景,這哪裡是軍營,分明是蠻徒廝殺的戰場!只見士兵們毫無秩序地廝殺着,荀襄根本分不清敵我,有些士兵只管逃命,不管是誰的馬匹,搶不來便殺!曹昂一面護着荀襄,一面從別處搶了一匹馬來,不管不顧地先將荀襄推上馬,朝她大聲說着:“快走!往北去,去找夏侯伯伯!”

荀襄見他沒有要一起走的意思,急道:“那你呢!”縱使她不知道此時發生了什麼,和平的夜晚突然兵慌馬亂,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的腥味也能告訴她情勢危急,性命攸關。

“我去幫父親!”曹昂狠狠一拍馬的後臀,不等荀襄迴應,馬兒就載着她遠去了,而後他便轉身,一頭扎進方纔混亂的戰局之中。

荀襄完全是被馬兒載着,在漆黑的小道上顛簸狂奔,她的騎術還算可以,但在此時此景之下,她已不知如何駕馭坐下這匹馬兒,好在她清楚她是被載着一路向北,哪怕她也不清楚夏侯惇在何處,內心無限的恐懼只能使她相信,夏侯惇就在不遠的北邊。

脆弱的信念支撐着荀襄跑了一段路,當她的雙手有些僵硬,險些拉不住繮繩時,坐下的馬兒突然急嘯一聲,馬蹄下的速度慢了下來,正當荀襄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變故時,一道蠻力將她拉下了馬!

她順着馬背滾了下來,瞬間的反應只能讓她來得及抱住頭,下一秒後背便狠狠撞到了滿是碎石的土地上,突如其來的震盪使荀襄失去了短暫的意識,她只覺得渾身痛得都動彈不得。她聽見一個男人的吆喝聲,隨即馬蹄聲漸遠。

有人搶了她的馬,她該慶幸那人只傷了她的馬,放緩了速度總不至於使她墜馬而死。

荀襄在地上蜷了一會兒,後背傳來的鈍痛簡直讓她想在這裡躺一輩子,可耳邊傳來的慌亂的腳步聲和馬蹄聲警告她,不得不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否則她不被敵軍砍死,就是被踩踏而死。

可她實在沒有力氣支撐着身體站起來,她被甩在了路邊艱難地望着不遠處的荒草,她咬了咬牙,接着身體的力量,從道路上滾向了荒草堆。也許她要藉着這堅硬刺人的荒草將她遮掩,隱蔽在這裡休息一番,只希望沒有毒蟲和野獸來襲。

荀襄仰躺在雜亂的荒草中身帶痛意地望着陰雲密佈的夜空,她不明白爲什麼原本相安無事的夜晚突然爲血腥所洗,瞧方纔曹營那慌亂的景象,想必曹操是遭到突襲了,可何人會突然下此狠手?

曹昂說這次收復宛城並無意外,誰知卻突然發生了這樣的變故,她知道曹操身邊只跟了一個愛將典韋,旁人他都沒有帶,包括荀彧和郭嘉。

也就是說,此時曹操軍的兵力大亂,又無人謀劃指揮,希望他的軍隊能順利抵禦這一切。

荀襄默默祈禱着,雙眼有些發昏——方纔落馬的衝擊着實猛烈了些,她緊緊地環抱了自己有些發寒的身體,又喃喃念道,希望她也能平安度過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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