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一陷,曹操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難看,唬得近臣幾天吃不香睡不好的。
也難怪,他曹丞相已整合三十萬大軍要一舉進攻東吳,雪赤壁之恥了,順便,先滅東吳再佔荊襄,按着曹丞相的性子,哈哈哈,這天下就快統一了嘛。什麼?姓劉還是姓......?滾你奶奶的,打了這麼些年,統一以後還姓劉,你當我曹操玩兒蛋呢!
其實以曹操的智謀,不該想不到,這一時三刻的,江東——是真攻不下。順途再打荊襄?那更是想也不用想。只不過,赤壁一戰,窩囊啊!他曹丞相再英雄、再多謀,也要吃飯睡覺上茅房,難保沒有冒進的時候。尤其在從前那個總是斂了一臉笑意目光卻不離他左右的郭嘉離他而去以後。
孫權那頭立刻就有了反應。老臣魯肅一天三趟地跑荊州,幹嘛?還能幹嘛,做說客唄。曹操幾乎能想到魯老頭嘰裡咕嚕吐沫星子飛濺說蜀漢派兵的景象,無非什麼‘咱兩家結親時候就有言永結秦晉之好,如今江東有難,脣亡齒寒,劉使君不能坐視啊’。
什麼?孫夫人已回江東,劉備不再是東吳姑爺了?腦抽呢你!孫夫人是回江東‘侍母’,隨時隨地,可再回荊州,權當走了回孃家......
那就打!無論東吳還是蜀漢,他曹操的三十萬大軍不是吃素的玩蛋的嚇大的!
肅軍!
“主公,等等......”
“什麼?”
“潼關——陷啦......”
曹操懵了一會。哦,陷了。
操了!
收兵,回營。還打什麼吳滅什麼蜀,先他媽回家替小將擦屁股。
“倘奉孝還在,吾怎會走到今日這步?”曹操極少在衆臣面前表露悲觀情緒,這是借‘郭奉孝’仨字打他們一班文官的臉呢,衆臣默默不語。
“鄴城,誰可守啊?”曹操長嘆,奉孝終歸是離自己而去了,不僅如此,他是徹底地離了這整個浮生而去了。
奉孝啊,連個影子你也不曾留下給我。若是當初征伐烏桓,我不曾帶上你,結果是否又不一樣呢?早知如此,我就留你在潁川做個教書儒士,起碼,當我想念你時,你在,潁川,而不是,摸不到邊的天際。
默默良久,坐下一將叫道:“父親不必傷感,鄴城,孩兒願守。”
衆人定睛一看,原來是頗得主公疼愛的四公子——曹植。
一拍大腿,看來主公是要親自去打潼關了,這留下的鄴城得找個信得過的留守。
曹操的眼睛望堂下一圈掃將過去,停在默默夾菜的二兒子曹丕身上。
自從拜了司馬懿爲師,這個兒子身上似又多了幾分神秘色彩,冷靜得讓人不舒服。
就如此刻,堂下衆人戰戰兢兢,他卻吃的下去。
“子桓。”曹操眯眼。
“請丞相大人訓下。”語音清淡,不摻一點父子私情。
曹操,很滿意。
亂世之中,戰場之上,父子親情,本屬牽絆。
“你留守鄴城,可好?”曹操眼中透出意味不明的光芒。
“全憑丞相大人做主。”曹丕沒有擡眼。既接不住那目光,那就不接。沒有足夠實力時,就學着避其鋒芒。
曹操的眼眯縫了又舒展了。
最後一抹紅霞透過小窗潑在司馬懿冰冷的背上,落日在天際綻放最後的輝煌。
曹丕一揖到底,“多謝先生。”
司馬懿擡眼,溫度不變,“來。”
曹丕乖乖就走去。
被司馬懿一把撈進懷,這三軍崩於前亦不改色的司馬先生眼中,燎起一片落日餘暉。
“唔......”曹丕只掙了一下就放棄,尋個最舒適的姿勢,乖乖躺倒那人腿上。
長吻過後,那人又恢復雲淡風輕的模樣,“子桓,我說過,這天下最好的東西,只要你要,我都能捧到你眼前。但是,你得聽我的,以這一生爲期。”
“我還不夠聽先生話麼?”他自嘲地笑一聲,有點苦。
“你很好。”司馬懿微微一笑。
身後,山河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