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要給冷緋心換藥的小護士也追了過來,見她還站着,連忙拉着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冷緋心盯着手術室亮起的紅燈看,彷彿失了魂的機械木偶,任由小護士把她往椅子上按。
小護士知道這個年輕的女孩是裡面小男孩的母親,嘆了口氣,安慰她道:“這位太太,你放心吧,你兒子一定不會有事的,醫生會救他的。”
冷緋心的眼珠輕微地動了動。
窒息般地望向小護士,就像落水的人看到最後一根浮木一樣,問小護士:“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魍”
小護士點頭:“對,一定不會有事的。”
很多時候,人在心裡其實對某件事情沒有個底。
會害怕,會恐懼檎。
這個時候,就要別人來對自己說:沒事的,沒有關係,一切都會好的。
不管是不是真實,也不管是不是安慰。
一定要有一點希望。
才能撐得下去。
冷緋心現在就是這樣。
心裡的恐懼就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泥沼,已經要吞噬她了。
還在掙扎。
小護士看着冷緋心失魂落魄的模樣,也就放棄了再叫她回去病房換藥等着。
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本身就太過殘忍。
反而跟着冷緋心一起,坐在了長椅上,一起等着手術結束。
冷緋心忽然想起了什麼,閉了閉眼睛,睜開,輕聲問小護士:“你手機能借我一下嗎?”
“手機。”小護士愣了一下,點了頭,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把手機遞給冷緋心。
金屬質的手機有些冰冷,冷緋心接過,拿在手上,只覺得那涼意也從手心裡滲透了進來。
涼得瘮人。
她抿了抿脣,黑亮如墨玉一般的瞳靜靜地盯着屏幕,半響,撥出了一個號碼。
嘟嘟嘟——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沒有人接!
再撥,嘟嘟嘟——
“您撥打的電話……”
還是沒有人接。
到了第三次的時候,在一旁的小護士看着冷緋心顫抖着指尖,要再撥出那個號碼。
卻,放棄了。
冷緋心把手機遞還給小護士:“謝謝你。”
小護士接回手機,看了看兩通都沒有打通的通話記錄,低聲問冷緋心:“這位太太,您不再打一遍嗎?”
冷緋心閉着眼睛搖了搖頭:“不用了。”
聞言,小護士盯着冷緋心的側臉,眼底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彷彿死神拿着鋒利手術刀一般,殘忍的切割着所有人緊繃到了極致的神經。
距離冷若白進了手術室,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冷緋心在手術室外坐着。
因爲坐得太久了,身體都泛起了可怕的麻木。
那個小護士也什麼地方都沒有去,一直陪着冷緋心坐着。
又過了一個小時。
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門開了,主刀的醫生邊摘口罩邊走過來,身後跟着另外幾個醫生和護士。
他有些害怕,想到要說出口的消息,他無意識地嚥了口口水:“病人的家屬在嗎?”
冷緋心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身。
想要站起來,卻沒能站起來,剛離了個身,又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整個身體彷彿已經不受她自己的控制,渾身僵硬得可怕。
小護士連忙扶住了冷緋心。
冷緋心慢慢的站穩了身子,示意小護士她可以站好:“我是他媽媽。”
“對不起。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失血過多,內臟破裂……請節哀順便!”
醫生小心翼翼的說着,臉上有不忍的神情。
這個消息對冷緋心的打擊簡直是致命性的。
冷緋心的腦袋哄的一聲響。
剎那間,腦袋一片空白。
她一下子沒有能夠消化醫生說的話,疑惑地看着醫生,反問了一句:“醫生你說什麼?”
漆黑的眼眸彷彿望不見底的秋譚,波瀾不驚。
陌生得像另外一個人。
那種淡然的,空洞的,淡漠得彷彿沒有了靈魂。
小護士心有不忍,上去,手要搭在冷緋心的肩膀上:“太太,請節哀順變,您的兒子……”
冷緋心像是猛然驚醒了一般,驚恐地望向小護士,連連倒退了兩步,姿態防備地看着她。
彷彿在看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醫生嘆息着搖頭往前走,這樣的事情他們見得太多了。
手術只要沒有成功,一條命在他們的手中消逝,病人親屬各種悲痛,傷心欲絕的反應,他們都見過。
而這當中,表現得最激烈的,往往死母親身份的女人。
當了母親的女人,一旦失去自己的孩子,那種精神打擊,簡直無法想象。
但是對此,他們醫生也無能爲力。
醫生轉身就要走,連續幾個小時的高強度手術,他們得休息了。
“閉嘴。”冷緋心厲聲喝道,阻止小護士說出接下去的話。
她根本就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小護士被冷緋心異常瘋狂的眼神看得心裡一駭,無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張了張嘴還要在勸,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有什麼話,能安慰這個剛剛失去兒子的可憐女人呢?
沒有,沒有任何的言語能夠安慰。
“醫生,醫生……”
幾個醫生和護士往前走去。
冷緋心沒有放棄,她猛地跑到那幾個醫生面前,屈膝重重地跪了下去,“醫生,我們家哥哥還沒有死,醫生,你不能放棄,你再回去救救他好不好,醫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醫生,我求求你。”
她重重地磕着頭,每一下都那麼地用力。
那沉重的磕頭聲似乎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中,讓看的人面色都凝重起來。
幾個小護士甚至不忍心再看這位年輕的失獨母親。
很快,冷緋心的額頭就腫了起來。
連嗓音都異常的尖銳,顫抖的,恐懼的,帶着喉嚨裡震出來的鐵鏽味的血腥:“醫生,你不要放棄,醫生,你救救我家哥哥……”
醫生不忍地看着這位年輕的母親,嘴脣嗡動,想要開口說幾句安慰的話,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伸手想要扶起冷緋心:“這位太太,您請……節哀順變吧。”
節哀順變,爲什麼要節哀順變?
她的哥哥明明就還沒有死,醫生爲什麼要跟她說這樣的話。
冷緋心茫然地擡頭看着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事實上,她這會太過悲傷和恐懼,已經有些認不得人了,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醫生,救救我家哥哥!
她瞧着醫生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猛地就抓着醫生的手,那力道十分的大,連這位主治醫生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差點叫出來。
冷緋心緊緊抓着醫生的手,她的指甲甚至都掐進了醫生的肉裡,死命地把醫生往手術室裡拖:“醫生,你快跟我來,我家哥哥還在等醫生呢。”
“……太太,您兒子已經死了。”
醫生痛着皺着眉,示意旁邊的幾個醫生護士把冷緋心拉開。
這位病人的家屬表現得太過激了,而且周圍又沒有其他的家屬,沒有人來安慰他。
他們醫生也不是幹安慰這活兒的啊。
旁邊幾個醫生上前去要把冷緋心拉開。
兩個高個子的男醫生一人一邊,抄着冷緋心的肩膀,一個小護士去掰冷緋心掐着主治醫師手腕的手。
剎那之間,冷緋心猛地劇烈掙扎起來,她的手背爆發出駭人的青筋,兩個大男人差點都壓制不住她。
這掙扎就好像野獸落入了獵人的陷阱,被逼走到了絕境,用盡全身的所有的力氣,進行着最後的反抗。
她瘋狂地尖叫着,眸色猩紅,拼盡一切,絕望而又瘋狂,就連聲音也都那麼淒厲:“醫生,我家哥哥……”
她掙扎得太過激烈,身體好像爆發出無窮的力氣。
兩個男醫生面露詫異,幾乎都要抓不住她了。
男醫生們沒有辦法,對視了一眼,爲了壓制住冷緋心,齊齊發力,牢牢地把她按在地板。
冷緋心的臉頰貼着冰涼的地板,溫熱的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滑,已經快哭不出來了,卻還不放棄掙扎:“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家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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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劇透一下,小白哥哥木有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