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情況雷溪已經仔細瞭解過了,所以蘇慕白處理好所有事情之後,便和蕭語幾人一同回了衛州青陽城。
蕭語和蘇慕白單獨坐一輛馬車,蘇慕白坐在軟榻上,蕭語依偎在他的懷裡。車內燃着味道清淡的香,讓人覺得十分安逸。
“小白,皇帝要你留在長安當官嗎?”蕭語問道。
蘇慕白搖頭,道:“我身有殘疾,不適合。”
蕭語握着他的手,微笑地說道:“我知道你也不想。”她臉上的微笑帶着淡淡的驕傲,讓他心中一暖,她在爲他感到自豪。皇宮事變之後,蕭語沒有問過他任何關於他幫助太子登基的事,但是卻打心底因爲他而感到驕傲。
蘇慕白靠着軟榻沒有說話,想起上一次也是從長安回到青陽,但是那時候的心境與現在卻是完全不同。
“那時候祖父剛剛過世,我很無助。”蘇慕白開口說道,“我和母親原本已經在郊外的莊子上生活了幾年了,祖父接我到長安城陪伴了他最後一段時日,然後將他暗中經營的一些勢力交給了我。但是有很多人都對我們蘇家虎視眈眈,祖父一走,他們就想徹底毀了我們蘇家。”
“所以,那個時候,你纔不讓我和你一起回青陽?”蕭語問道。
“嗯,你若是和我一起,勢必會遇到危險,當時若是有事,我可能護不了你。”蘇慕白無奈地說道:“以前祖父在的時候,我覺得什麼都可以放手去做,後來祖父走了,我才發現竟然失去了方向。”
“沒有關係,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蕭語說道。
蘇慕白拍了拍她的頭,陷入了沉思。
回到青陽城已經是半月之後,剛回到府裡,蘇慕白和蕭語見過餘氏之後,餘氏便單獨將蕭語留下了。
餘氏表情有些嚴肅。但是卻對蕭語似乎隱隱愧疚之意。
還未等蕭語明白何意,便有一人從屋子裡的屏風後走出來,正是餘若芸。她依舊模樣精緻,一身藕粉色夏裝。及腳踝的裙襬下露出繡着荷花的繡鞋鞋面,蕭語認得,那是餘氏親手做的。
平時餘氏雖然也會做些繡活,但是因爲身子不好,也只是爲蘇慕白做一些衣裳,還往往做到一半就交由蘭婆子去做了。
蕭語的眼光停留在餘若芸的手上,確切地來說是她手撫着的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其實她的肚子不明顯,但是因爲夏季衣服單薄,再加之她一手撐着腰一手撫着肚子的模樣,讓人一看便知。她懷孕了!
“你……”蕭語忍不住問道:“是誰的?”
餘若芸低下頭,一臉嬌羞。
“玉兒,我正想和你說這件事。”餘氏雖是和蕭語說話,但是眼光都在餘若芸身上,她伸出手拉着餘若芸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也是慕兒不懂事,這麼大的事都不說一聲,若是在你們去長安的時候就把事情辦了,四娘也不用躲在院子裡不出門這麼久了。”
蕭語已經聽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覺得無法相信。
餘氏又說道:“現在雖然晚了點,但好歹也是趕得及的,不過要把婚事提前了。我這些日子也已經準備好就等你們回來了,可不能再拖了,不然就讓人看笑話了!”
“嫂子。”餘若芸突然擡頭說道:“我和表哥,是情投意合。”
蕭語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去長安城前她在蘇慕白房裡看到的那一幕,她低下頭壓抑住心裡的恐慌。她站起身來,說道:“我得和小白商量商量。”說完便轉身離去。
離開房間的時候。蕭語耳邊傳來餘氏帶着嘆息的聲音:“這是我第一個孫子,玉兒,你可要好好思量。”
蕭語匆匆地跑進了房間,卻聽看門的蘭豆說蘇慕白出門了。
蕭語一時傻了眼,房間裡呆坐了半天。直到餘氏讓人來問她打算如何,她才木然地回答該如何便如何。
然後在屋外便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喧譁聲。因爲餘氏想要儘快舉辦婚事,便將採買的物件都準備好了,再者因爲娶平妻,又是自己孃家的侄女,就算是倉促些也不會覺得奇怪。
當小廝將做好的大紅喜字擡進蕭語和蘇慕白的臥房時,蕭語再也忍不住,離開了蘇府。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衆人見到蕭語此時過來也是甚爲怪異。
蕭語卻什麼也沒說,肚子拎了幾罈子酒就往後院去了。
蕭語酒量不好,往日沾酒便醉,今日卻不知爲何越喝越清醒。直到小罈子女兒紅喝得快見底時,一個人伸手將她的罈子躲了過去。
“喝酒解不了憂愁,醉了也忘不了傷痛。”雷霆站在蕭語面前說道。他不會安慰人,想了許久,才勉強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哈,我竟然也會借酒消愁了?”蕭語自嘲地說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我難道還能不知道嗎?可是我知道又能如何?我能清醒着去面對,能清醒着對他們笑嗎?!”
雷霆看着她這個樣子,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愣愣地說道:“那也不能喝酒,喝太多對身子不好。”
他記得,以前父親喜歡喝酒,母親就是這麼勸他的。
“我就偶爾喝這麼一回,能有多不好?”蕭語瞪着他說道:“你別管我,讓我喝個盡興。”
雷霆想了想,似乎以前父親忍不住要喝酒,母親最後勸不了就會說……
“那…….那我陪你喝。”雷霆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蕭語眼睛一亮,對雷霆說道:“夠哥們,明日就給你漲工錢!”
蘇慕白剛回到蘇家,便有無雙閣的管事將他請了過去。一般若是無事,無雙閣是做生意,很少出來活動,這一次竟然有管事親自上門來找蘇慕白,想來不是小事,所以蘇慕白便立即離開了蘇府,只是爲了避人耳目,許久才見到無雙閣的人。
“主子。有人查到了無雙閣的事。”管事說道:“是鬼面孟谷。”
蘇慕白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是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時候竟然還有人會把心思放到無雙閣這股暗中勢力的身上,而且,能這樣迅速且讓無人無法察覺便查探到無雙閣勢力的人絕非一般人。
“看來。皇帝對我們並沒有完全放心。既然他已經探查到無雙閣,那麼,他很容易就會想到背後的人是祖父和我。”蘇慕白說道。
“主子,咱們不能不防啊。”管事憂心忡忡地說道。
“無妨,皇帝不會動無雙閣的,他現在還需要無雙閣的勢力。”蘇慕白說道:“他如今對我只是好奇罷了,並沒有到忌憚的地步,而且無雙閣,他們只會瞭解一部分罷了。”
管事點點頭,說道:“那咱們在長安城的那些人該如何?”
“撤回一半人。另一半人,歸順皇帝。”蘇慕白沉吟了半晌,又說道:“不,誰找到他們,就歸順誰。”
“主子是說。不一定是皇上的人在查我們?”管事驚訝地問道。
蘇慕白搖搖頭,說道:“我不確定。但是以我看來,皇帝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只是宣王向來資質平平,手下應該也沒有這樣的能人才是,除非……罷了,無須擔憂,繼續將手上的事作好便是。”
“是。”管事恭敬地退了出去。
蘇慕白看着遠方的天空。遙遠的天邊,一個星星異常明亮,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與此同時,遠在長安城的皇宮中,一個身材挺拔的少年正站在窗外看着夜色。他所在的大殿空空蕩蕩的,他的身後除了安靜的燭光再無其他。
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的身後。少年這才轉過身來,正是已經被封爲晉王的趙琇。他的面色冷峻,原本俊秀的臉上此時多了一絲剛毅酷冷的神色。他的眼光幽深,看似不經意的模樣,但是卻能讓人感到無形中的威嚴。
“殿下。孟谷已經完成殿下所交代的事了。”黑衣人在身後說道:“你的法子果真不錯,竟然讓我這麼快就與無雙閣的人接上了。”
“嗯,讓人將所有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訴父皇。”趙琇說道:“事無鉅細,不可遺漏。”
“殿下,我不明白,咱們得來的你爲何要告訴皇帝?”孟谷靠着一根大柱子,將遮住了半邊臉的鬼面取了下來。他的模樣平平,是那種不會給人留下什麼印象的臉龐。
他是江湖人稱鬼面的孟谷,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殺手。他不屬於任何一個組織,做事也是有着自己的性子來,曾經也幹過不少幫東家打西家,然後又將東家一鍋端了的事。在他眼裡錢第一,命第二。
但是現在,在第一的前面多了一個人,便是眼前的這個少年。
他素來不喜歡欠人人情,他唯一欠過人情的是一個女子,他想還,可惜她已經死了。所以,他只好爲她的兒子當牛做馬。
“你以爲我們不說,別人就不知道了嗎?”趙琇說道:“他們無時無刻都在盯着我,無時無刻都在找我的錯處。就連父皇,他給我的那些人,又有多少是忠心於我的呢?”
“這狗皇帝,欠了你們母子那麼多,竟然還敢這樣對你!”孟谷氣憤地罵道:“要不老子乾脆殺了他算了。”
“謹言慎行。”趙琇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樣也好,我一直在想我和母親當年爲何會被人追殺,原本毫無線索,既然他們再次出手想要除掉我,我也能順藤摸瓜找一找那些害死母親的兇手。”
趙琇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子,微微露出了脖子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這個月已經三次了,第三次,那個刺客的劍已經劃破了他脖子上的肌膚,還差那麼一點,就那麼一點他就死在那個刺客的劍下了。
“以後我還是在你身邊保護你吧。”孟谷說道:“我在江湖上施過的恩惠不多,但是幫過的人個個都是好漢,我讓他們來幫你。”
“我雖然被封了王,但是我並沒有更多的心思。我想的只是爲母親報仇,以及,好好活下去。”趙琇神色低落地說道:“在宮裡我沒有勢力,沒有任何助力,你們跟着我,並沒有前途。”
“老子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想要什麼前途沒有?”孟谷不滿地說道:“我要得到什麼,還要靠你這個毛頭小子?!”
趙琇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風穿過大殿將他的袍子吹起,他放在袍子下雙手漸漸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