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近連着幾日,蕭語都會走出巷子,一路沿着街道走。以前她小,許氏總不讓她單獨出來,所以她對附近的路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多多少少也該認識附近幾條巷子的路,不至於出了門便回不了家。再者蕭語因爲心中一直在盤算着出路,便大着膽子走遠了些,怎麼着也得把附近熟悉了。
正走着,街道上響起了一陣馬蹄聲,兩匹馬在前頭開道,後面跟着兩輛馬車,陣仗雖算不得繁華,但蕭語也看得出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看着那輛暗黑色的馬車,蕭語心中不知爲何有些激動,想起那蘇姓少年來,自她離開長安城,便與她的母親、與蕭致、與蕭家真正斷了聯繫,彷彿長安城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那幾年也如夢境一般,如今醒來了,便沒有了一絲存在過的痕跡。而那少年,竟是唯一能證明她和長安城有關的人。
蕭語擡頭看了看夕陽西下、流光溢彩的天空,感到心中一陣難受,她痛苦捂着心口,她知道那是孤獨,那是親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沒有人陪伴的疼痛。
前世也是這般,父母離她而去,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知怎麼得就到了這個時代。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因爲太相信收留她並給她一份好工作的女上司雯姐,最終被她利用,成爲了雯姐作爲女強人道路上一枚光榮的炮灰。
雯姐不過是二十八歲的年紀,卻是公司中頗受老總看中的唯一一位女經理,行事雷厲風行,是公司裡出了名的“鐵娘子”,在商業界也是大有名氣的。可是說起來,雯姐算是蕭語的仇人。
蕭語家中也是經商的,也算得上是家道殷實,只是可惜在一場商業陰謀當中,蕭家敗光了家產,而蕭語的雙親卻在最關鍵的時刻出了車禍而亡。蕭語當時雖然大學還未畢業,但是也想得到父母定是遭人算計了。
經過蕭語多方打探,才得知雯姐也是此事的參與者。於是,蕭語一步步努力,終於憑着機遇和機智成爲了雯姐的得力助手。可是自此之後她見到的雯姐便不一樣了,她對她親切,對她溫柔,對她百般照顧。
她的心軟了下來,問雯姐當初爲什麼要對付蕭家,雯姐一臉悔恨說在其位謀其政,自己也是被人利用了。最後,雯姐一改女強人的姿態,與蕭語相擁而泣。自此,蕭語再無二心,只將她當作姐姐一般。
至少當時蕭語就是這麼想的,溫柔又親切的姐姐。呵,現在想來,不過是個笑話罷了。在相處兩年之後,雯姐攤上了一場官司,但是最終雯姐用了些手段,導致原本的被告輸掉了官司。後來,雯姐爲了斬草除根,更是利用替死鬼設計陷害,讓那家人最終家破人亡。
而這個倒黴的替死鬼,就是蕭語。她還記得,那天是她生日,她穿着雯姐送給她的紅裙子高興地等着雯姐來給她慶生,可等到的卻是一場陰謀。當身邊變成了一片火海時,蕭語的耳邊纔回想起之前隱約聽到的話。
“他肯定恨死我了……到時候想辦法……放把火,讓他徹底不能翻身……”
“哈哈哈!找個人頂替我就行了……得要我身邊親近的人……讓蕭語去,蕭家的人,不能白白地浪費……”
蕭語、蕭語、蕭語是雯姐身邊親近的人,蕭語閉上眼睛之前才明白這個道理,身邊親近之人原來也是可以利用的。
蕭語邊走着邊想着事,卻不想踩到了坑窪的地方,踉蹌幾步便摔倒了地上,手掌傳來的痛楚讓她不得不回過神來,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蕭語又不禁埋怨這個羸弱不堪的身子。這要是出去謀生,非餓死不可。
雖然說她如今沒了父母,她那表舅家怎麼也得養着她,但是蕭語心裡明白,跟着他們絕對沒有好日子過,如今沒了許氏照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自己轉手給賣了。她從前也見到了不少,這窮苦地方,賣兒的少,賣女兒的可多着呢。若是賣去哪個富貴人家當丫鬟的,那還算好命的,若是狠心的,爲了賣個好價錢,送到窯子裡去,那也是有的。人家親生的都能賣,不是親生的還用說嗎?
雖然自己也想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但是也是在不願想前世那般,被人賣了還傻傻地幫忙數錢。一想到前世,蕭語又不禁感嘆,人心怎能生得那般複雜?
蕭語見這外頭的街道果然是要寬敞的多的,便沿着街道四處瞧了瞧。經過一條街道口時,聽到裡頭似乎有爭吵的聲音傳來。見裡頭有些暗,蕭語本打算是扭頭回家的,但是忍不酌奇心,便伸着腦袋仔細看了看。
“喲,小娘子,從哪裡來的呀?”蕭語一聽,這不是流雲巷子裡有名的徐混王二狗嗎?這可是以前王大娘時常跟她千叮囑萬叮囑孝子看到要繞着走的人物啊,沒想到這幾年過去了,他還幹着這勾當。
蕭語連忙縮頭想要溜走,卻又聽得一聲帶着哭腔的稚嫩女聲傳來:“你走開!走開!”蕭語不禁想,真是啊,這麼小的女娃也不放過。隨即又聽那王二狗的聲音傳來:“既然來到我的地盤上,就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哥哥我保證你們沒事!”蕭語吐了吐舌頭,人家只是收保護費,竟是自己想齷蹉了。
許是那王二狗不依,緊接着又一道女聲響起:“你知道我爹爹是誰麼,你竟敢這般無禮!”
蕭語心想,糟了糟了,這種情況下威脅是沒用的,反而會惹怒那王二狗。這姑娘也是,難道沒聽過強龍不壓地頭蛇麼,就算她爹是天王老子,現在也救不了她。剛這麼想着,便聽得“啪”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便打在了其中一個女孩的臉上。
“以爲老子怕你,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不知道害怕了!”
“陳家大叔,您怎麼來了?”蕭語大聲說道,心想着這樣也許能嚇走那王二狗,畢竟只是混混,又不是強盜。
誰知那王二狗不僅不走,還向蕭語走過來,“誰家的小丫頭片子,這四鄰八方的哪有姓陳的,你騙哪個呢?”
蕭語不由地慌亂起來,真是救人不成,反把自己給搭上了。王二狗雖然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是個子高大,而且又是這徐混的頭,輕輕鬆鬆地就將瘦小的蕭語提了起來,提到巷子裡靠牆邊站着。蕭語看着眼前的王二狗,正兀自懊悔着,一人卻將她往旁邊一拉,擋在了王二狗身前。
“喲,這不是李安平嗎?怎麼着,你娘啥時又給你添了個妹妹啊?難不成這是你小媳婦兒?”王二狗說完,巷子裡兩個徐混也跟着笑起來。
李安平的臉瞬間紅個通透,他的個子很高,比王二狗也矮不了多少,只是他一向乖巧,從不跟人打鬧,想必此時必定是有些緊張的,但仍鼓足勇氣說道:“你……你莫要欺負她!”
“我就欺負了,怎麼着啊……”王二狗一邊得意地笑着,一邊靠過來,卻出人意料的捱了一拳,竟是李安平先動了手。
“奶奶的n得不耐煩了……”王二狗一邊罵着一邊就要打李安平,李安平也不示弱,擋在蕭語面前不讓開,趁那王二狗沒注意,他跳起來將王二狗撲倒在地,很快兩人就在地上胡亂扭打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呢……”兩外兩個混混也加入過來,蕭語見狀,眼疾手快地抓過一根木棒,一棒子打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那人捱了打,“哎喲”一聲,還沒來得及看清,蕭語又是一頓亂打,那兩人也不敢靠過來。
王二狗和李安平扭打了許久也沒佔着便宜,而李安平似乎不怕痛一般,張牙舞爪地揮着拳頭。蕭語小小的個子卻舉着木棒,瞪着眼睛,一副拼命的樣子。
“住手!”角落裡傳來一道聲音,蕭語這纔看見陰影裡還站着一人,只見他緩緩走了過來,那王二狗便讓到了一旁。蕭語不認識這人,但是李安平是知道的,這人便是這夥混混的老大,據說他是外來人口,蕭語只聽別人喚他子願,曾經以一敵七教訓了他們,取而代之成爲了他們這一夥混混的老大。
“子願,這是玉娘,也是流雲巷子裡的,你沒見過,幾年前去了長安,這纔回來……”李安平對那少年說道,他與他家住的近,偶爾也會打交道,而且他覺得這個子願和王二狗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們打架是亂打,但是他是真的會功夫的,他見過他揍人,很厲害。雖然家裡人說打架是不對的,但是他也很想學個一兩招。
名喚子願的少年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與蕭語在流雲巷子裡頭見過的少年不同,這人身上有着非常獨特的氣質,光是那張俊秀的臉就讓人無法忽視,而且小小年紀卻讓人感覺既冷冽又深沉。蕭語不甘示弱地對上少年的眼眸,卻明顯見到他的眼眸在一瞬間似乎充滿了霧氣。接着,少年便轉身離去。王二狗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說了聲“走”,幾人便很快消失在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