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整的渭北平原上,寬敞的大道穿過整齊的田地。四輪馬車在大道上慢悠悠的行進着,車輪碾壓積雪,發出細微的聲響。
這條道的前方,是一座擁有三五十萬人的小城。道路兩邊的田地散發出濃郁的元氣,都是極其上品的靈田。
陽水鎮,這個小鎮在渭北郡乃至整個齊州都享有盛譽。陽水鎮周邊,有八九十萬畝上品靈田,每年出產大量價值高昂的珍貴作物。憑藉這數十萬畝的靈田,陽水鎮的富裕在渭北郡首屈一指。
現下厚重積雪覆蓋大地,陽水鎮周邊的靈田中,依舊種植了一種不懼嚴寒,反而藉助寒氣淬鍊,能夠在隆冬季節極快生長,在初春時就能成材的鐵荊刺。
密密麻麻的鐵荊刺猶如麻桿,筆直而頑強的穿出積雪,沒有葉片,也沒有細小分支的鐵荊刺乍一看去,就是一根一根鋼鐵鑄造而成的鐵桿杵在地上。
成熟的鐵荊刺長有一丈二尺,嬰孩手腕粗細,極其堅韌、極其堅硬、彈性極佳,是鍛造符文箭矢乃至法器級箭矢的上好材料。昆吾國朝有專門的部門派駐陽水鎮採購冬天出產的鐵荊刺,一根上品鐵荊刺能賣出一兩銀子的高價來。
數月前,洛國洛王爲天外轉生之人事發,洛王被南宮南帶人生擒活捉,嚴刑拷打後以秘法自盡而亡。但是南宮南等人一番辛勞,畢竟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在南宮南撤回律宗,晉升爲五品執事後,刑殿瀝血堂的瘋子們,就接手繼續調查。
強行徵調陰雪歌的七品巡察方田林,從洛王秘密屯設的武庫中,發現了一些沒有被昆吾國朝記錄在案的極品鐵荊刺。那些鐵荊刺正被洛王用某些不屬於元陸世界的秘法煉製,已經淬上了劇毒,製成了殺傷力極其可怕,甚至可以對高階煉氣士有致命威脅的大殺傷力秘寶。
整個昆吾國朝,只有陽水鎮出產鐵荊刺。
所以方田林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找到了陰雪歌一行人,逼迫他們充當哨探,配合他們摸清陽水鎮的底細。
按照方田林的本意,區區一個陽水鎮,若是有勾結邪魔異端的嫌疑,整個鎮子數十萬人全部屠戮一空,也不算什麼大事。但是他有意循着這條線,深挖下去,抓捕更重要的嫌犯。
他們已經查出來的線索,關係着刑殿一個五百萬功績點的懸賞,由不得方田林不小心。
所以大車吱吱呀呀的向前行進,陰雪歌躺在大車裡,眯着眼看着前方越來越近的陽水鎮。
陽水鎮並無城牆,只是繞着鎮子,開鑿了一圈兒寬有十幾丈的護城河。有七八座橋樑橫跨護城河,每一座橋樑上,都有法尉帶領法役值守。
四輪馬車晃晃悠悠的駛上橋樑,一名身穿黑紅二色公服的法役迎了上來,伸出手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要去哪裡?爲何經過陽水鎮?”
陰飛絮騎着一頭獨角獸,催動坐騎向前快跑了幾步,居高臨下的向那法役呵斥起來。
“我家公子出身昆州陳家,豈是你們這些小人能隨意盤問的?速速讓開道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昆州陳家,瀕臨齊州渭南郡的一個四品世家,族中子弟,多有在昆州官府擔任官職者。在齊州、昆州、黔州這三個瀕臨四絕嶺的大州中,昆州陳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世家。
最妙的就是,昆州陳家的祖地,和渭南郡相隔就數百里地,兩地之間的口音完全是一模一樣。相反渭南郡和渭北郡,雖然只隔着一條渭水,兩者之間的口音卻有着細微的差異,這些口音上的不同,只要是土生土長的渭北郡人,都能聽得出來。
法役呆了一下,他向蜷縮在橋頭崗亭中的法尉望了一眼。
蹲在崗亭中,藉着一個炭火爐溫酒的法尉是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子。他拉開崗亭的窗子,不耐煩的向那法役揮了揮手。
“有什麼好盤問的?天寒地凍的,還能有什麼歹人出沒不成。”
狠狠瞪了陰飛絮一眼,那法尉一把關上了窗子,然後在崗亭裡冷冰冰的呵斥起來。
“不管你們是哪家人,到了陽水鎮,就乖乖的,不要亂招惹是非,否則這裡是齊州地面,你們昆州人在這裡說話可不好使。”
法役讓開了道路,他雙手插在腰間,手指有意無意的磕碰着佩刀的刀柄,眯着眼看着陰雪歌一行人。
陰雪歌拉開車窗,懶洋洋的向那法役看了一眼,一副世家公子的奢華做派當即就擺了出來。
“天寒地凍的,守在這裡也不容易呵。打賞!”
坐在車伕座位上,壓得車轅‘嘎嘎’作響幾欲斷裂的陰飛飛應了一聲,他往袖子裡一抓,掏出了幾塊金餅子,很是不屑的往那法役的腳下一丟。沉甸甸的金餅子陷進積雪中,白雪、黃金,兩種色彩對比鮮明,格外的刺眼。
同樣騎在獨角獸上,被冷風吹得鼻涕長流的苗天傑縮着脖子,不耐煩的叫嚷起來。
“少爺,咱們趕緊進去吧。這冷風吹得,魂兒都要飛了。”
“趕緊找個暖和的地方,找幾個好孃兒唱唱小曲,喝兩杯熱酒纔是。”
陰雪歌打了個呵欠,淡淡的應了一聲。
四輪馬車‘嘎吱’一聲,在騎着坐騎的陰飛絮四人的簇擁下,慢悠悠的走過橋樑,駛進了陽水鎮。
站在橋上的法役蹲下身體,一把抓起了幾塊金餅子。
每一塊金餅子都有十兩重,一共是五十兩黃金的賞格。但是法役注意的不是黃金的重量,而是金餅子的一側,幾個清晰的篆體小字以及上面的標號。
‘昆州陳氏,某年某月某日秘製藏金’!
這行小字很是清晰,標註了這是昆州陳家的庫金,而且是某年某月某日,同一批澆鑄的第多少塊。
法役拿起金餅子,快步的走進了崗亭,將金餅子放在了法尉的面前。原本懶洋洋不願招惹是非的法尉雙眸如鷹,抓起金餅子仔細的打量了一陣子,五指輕輕一用力,金餅就驟然變得紅彤彤的,然後化爲一灘金水在他手指上滴滴答答的滴落。
金水純淨,不含絲毫雜質。
法尉緩緩點頭,冷哼了一聲。
“純度極高,的確是那些世家豪族的寶庫藏金,不是民間私自鑄造了騙人的道具。”
“給裡面說一聲,明天就是年節了,昆州陳家的子弟,來我們陽水鎮做什麼?”
第二天就是年節,就是元陸世界的芸芸衆生拜祭先祖,祭祀上古聖人的重要日子,同樣是辭舊迎新,迎接新年的好日子。陽水鎮和其他的地方一樣,百姓們都帶着笑臉,歡喜雀躍的忙碌着。
和昆吾國朝其他的城鎮不同的是,陽水鎮因爲特產靈田的關係,城內的居民格外富足,所以他們的笑容就越發的燦爛。他們在自家院子裡殺牛屠羊,準備各色豬頭,準備第二天使用的祭品。
昆吾國朝的風俗和元陸世界其他地域,其他國朝又有不同。這裡瀕臨西疆,多少沾染了一些蠻荒之地的味道。大街上有成羣結隊帶着花花綠綠面具,噴火、耍飛刀、跳火圈的社火隊伍往來,引得無數的孩童嘻嘻哈哈的追在後面看熱鬧。
空氣中更彌散着各家各宅炸糖餅、糕點的香味,滾滾油煙升騰起來,化爲一片濃郁的氤氳覆蓋了整個陽水鎮。
街上行人衆多,而且大多都是奔跑嬉戲的孩童,陰雪歌的馬車行進的速度就不可避免的放慢了。他們慢悠悠的隨着人羣向前挪動,好奇的看着道路上的街景。
大街兩側的店鋪,早在初沐日那天,就已經封了賬本,發放了一年的薪酬紅利,所有的掌櫃和小二都已經返回自家準備過年。所以道路兩側的普通店鋪,都已經關上了店門,很是冷清。
唯獨酒樓和青樓,以及得到官方許可的賭坊,這吃喝嫖賭一條龍的服務業,依舊生意興隆。
陰雪歌乾脆從馬車內走了出來,站在駕車的陰飛飛身邊,好奇的眺望四周。
陽水鎮的年節,和渭南古城的年節相比,似乎更加的熱鬧,更加的繁華。但是這種熱鬧中,混雜着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氛。
也不知道是受到方田林和瀝血堂那些人的影響,還是這個鎮子真的不對勁,陰雪歌總覺得,在陽水鎮這層繁華的熱鬧的面紗下,隱藏着一些陰森、鬼祟的可怕東西。
這些東西就混雜在人羣中,藏身在那些熱鬧非凡的酒樓、青樓、客棧、賭坊內,在不斷路過的那些老人、孩童、青壯、少婦的臉上,在他們燦爛的笑容下,都似乎藏着一些不可見人的東西。
天空有陽光,但是這陽光不能帶給陰雪歌半點兒溫暖。
大街上的積雪被掃得乾乾淨淨,一點兒雪粉都見不到。但是陰雪歌總覺得自己正赤身露體的站在雪地中,渾身冰冷,骨髓冷得劇痛,就連靈魂都凍得直哆嗦。
白玉子從陰雪歌的袖子裡探出了一隻眼睛,他吧嗒着嘴,打量着路上的男女老少。
“爺爺我,怎麼感覺渾身冷颼颼的?”
“就好像躺在砧板上,有人正準備用菜刀切了爺爺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