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嶺上,聲音就在前面不遠,他先藏好身子,悄悄探頭看過去,這一看大失所望,說話的一男一女,他都認識,正是高家商隊的東主,高三友和他的三毒寡婦姐姐,不過隨即又好奇起來:“三毒寡婦和他的四毒弟弟不在前面理事,跑這大山嶺上的來做什麼?放毒嗎?”心下胡思亂想,尖起耳朵聽着。
高三友二十不到的年紀,身材勻稱高挑,劍眉星目,着實好賣像,不過也不稀奇,一般世家之子都漂亮,老爹有權有勢有錢,撈得着美女睡啊,美女生出來的,自然差不到哪裡去。
高萍萍身量也比一般女子高挑,不過頭上戴着一頂遮陽帽,拖着長長的黑紗,幾乎是把整個上半身都遮住了,所以於異並不知道高萍萍到底長什麼樣,不過聽肖胖子他們說過,高萍萍還真是罕見的美人兒,只是三毒之後就遮了臉,從此不見人。
兩個人好象是起了爭執,高三友一張俊臉脹得通紅,道:“姐,你想一想,爹爲什麼生氣,就是這些傢伙忘恩負義,年年跟在我們後面,打着我們高家的招牌,佔盡了好處,我們高家對他們,可說真正的是仁盡義至了,可他們是怎麼回報我們高家的呢,在關內就跟我們搶貨,坐地起價,出了關,就跟我們搶生意,坐地壓價,就這一進一出,我們每年至少要損失三成以上的利潤,你說,有比他們這些人更不要臉的沒有?”
“可是——可是。”高萍萍似乎是給僵住了,遲疑了一下,才道:“爹爹一直是這麼做的,爹爹一過世,你就不允許他們跟隨了,這會大損我們高家的名聲的。”
“哈哈,名聲?”高三友大聲冷笑起來:“我們允許他們跟在後面,他們就搶我們的生意,損害我們的利潤,不允許他們跟在後面,就損害我們的名聲,這叫什麼?老母豬照鏡子,真正裡外不是人了,那何家呢,吳家呢,老齊家呢,他們根本就不允許任何外人跟着,要跟着可以,必須支付五成的純利,那爲什麼他們就不怕損了名聲?”
“這不同的。”高萍萍搖頭:“如果爹爹先就不允許他們跟着,跟大家一樣,那別人也沒話說,可爹爹一直是允許他們跟着的,爹爹一過世,你就不許了,反而會招來話。”
“那又怎麼樣。”高三友下巴微擡:“男兒在世,就當暢所欲爲,至於外人怎麼說,我管他去死?”
“弟弟。”
“姐,你不必再說了。”高三友伸出手一攔:“這件事我決定了,只要我是高家的主人,我就決不會允許這些賴皮狗再跟着。”高三友說完,左手一指,一道符飛出,凝空化劍,他飛身踏上符劍,便往山下掠去。
“弟弟。”高萍萍不甘心,追上一步:“至少過了這一次,明年在關內,就直接說清楚。”
“我就是故意在關內不說。”高三友回頭一笑,一臉冷厲:“這些年,可把我憋壞了,我就是要出這一口氣。”
“弟弟。”高萍萍一頓足,也揮手打出一道劍符,跟了下去。
“哈,這高少東有性格啊,我喜歡。”看着姐弟倆身影消失,於異站起身來,雖然聽得沒頭沒尾,但這些日子他對高家的瞭解又多了不少,卻也聽明白了。
高家允許小商隊跟着,這是高家的仁義,可這份仁義卻沒給高家帶來任何好處,反是帶來了很大壞處,一是進貨的時候,高家進貨,其他跟着的小商家要隨他們出關啊,也跟着進貨,進貨的一多,貨價自然就高了,而最讓高家氣憤的是,有時候碰到些緊俏的貨,那些小商家爲了搶到手,甚至跟高家擡價,讓高家平白受損失,出了關則反過來,如果只是高家一家的貨,貨少自然賣得起價,可跟了這些小商家,貨一多,價格自然也就壓低了,而碰到行情不好,這些傢伙又以極低的價格銷貨,反讓高家的貨壓在手裡。
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次次如此,年年如此,對這種情況,高家不是不知道,高家上下,從最低層的夫子僕役到武士管事再到高不棄的親屬子女,人人知道,也人人一肚子怨氣,甚至就是外面其他的商家也都知道,關係好的,頗有微詞,關係不好的,直接笑高家傻蛋,可高不棄這個人,真的是天下第一厚道人,無論誰跟他說,他總是搖頭,還語重心長的跟人說:“一個人吃不盡天下的飯,分點兒給別人,有什麼高系呢?”
這比分光更進一步了,可他堅持,別人也沒辦法,於異最初聽到,幾乎是要罵出來,世上哪有這樣的傻蛋,不過高家與他屁事無關,他混進高家甚至是別有用意,自然不可能去多話,沒成想高不棄一死,當家的高三友到是個有性格的,不但不允許這些小商家跟着,而且先讓跟着,到半途又攔着,過橋抽板,上屋抽梯,讓這些傢伙不上不下,進退兩難,也算是出了多年的一口惡氣了,這種快意恩仇的性子,最合於異的胃口,所以也急匆匆跟下山去,到要看高三友如何動作。
纔回到哨中,卻見高基飛馬而來,於異迎上去,叫了聲高頭,高基道:“柳哨頭,你這一哨留下,攔在峽口,讓後面的商隊不要跟着進峽。”
“好。”於異已是知道根由的,應得痛快,還補一句:“少東主有沒有話,要怎麼個羞辱他們?”
“什麼羞辱?羞辱誰?”高基卻是莫名其妙。
“看來高三友沒告訴他緣由。”於異明白了,忙道:“我是說,怎麼跟後面的那些商家解釋。”
“哦。”高基哦了一聲:“這個我去,前幾天下了雨,峽口山洪暴長,過不去,要等幾天,這事不要你管,你帶着你哨的人攔着峽口就行,免得他們全涌進峽中,擠成一團。”說着打馬往後面去了。
“不明說。”於異暗暗點頭:“也是,這要一明說,那些傢伙非鬧起來不可,肯定要死皮賴臉強跟在後面,隨便找個藉口,走遠了,他們找不到人,自然知道,哈哈,那會兒戲就好看了。”
因爲要過峽,所以後面的商隊隔得距離稍遠了點,有五里左右,高基打馬過去,不多久也就回來了,再次吩咐於異:“看好峽口,通了我會叫人來通知你。”打馬去了。
於異無事,復又爬到左面山坡上,看着後面的商隊慢慢停下來,興災樂禍:“這幫子厚臉皮,過幾天你們就哭吧。”
到下午,後面商隊就派了人來問,還有人要過去看看,於異一手就攔住了:“看什麼看,有什麼看的?公雞打鳴老母豬爬背,沒見過嗎?滾蛋。”
他凶神惡煞,嚇得來人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回去了。
後面的商隊雖然是由近兩百支小商隊湊到一起的,卻也推了一個頭出來,這人叫秦時節,爲什麼秦時節做頭,因爲在所有小商隊中,他的商隊最大最有實力,有兩百多人,五十多輛大車,來人便是秦時節派的,當晚無事,第二天近午時分,秦時節卻自己過來了,還跟着幾個人,估計都是商隊中塊頭比較大的,一起問訊來了。
他們過來時,於異正打了一隻野兔在烤着準備當午餐呢,肖胖子引了秦時節過來,於異掃了一眼,大赤赤坐着沒動,肖胖子這段時間卻是給於異訓得服了,抱拳恭聲道:“哨頭,秦大東家來問訊呢,問什麼時候能過峽?”
於異斜擡着眼睛看了一眼秦時節,秦時節四十來歲年紀,個子高大,紫臉膛,濃眉如劍,看人時兩眉一立,很有兩分煞氣,他身上有功夫,有點兒靈力,不過不是很強,根本不放在於異眼裡,他撕了一條兔子腳,先咬了一口試了試鮮嫩,這纔要答不答的道:“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過峽?能過了上頭自然會來通知,等着就是了。”
他不把秦時節放在眼裡,秦時節自然更不會把他放在眼裡,一個小哨頭而已,反到是於異這態度,讓秦時節多看了一眼,臉就沉了下去,哼了一聲,對身後跟着的幾人道:“我們進峽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啊,也不知怎麼回事,峽口又沒什麼河道,怎麼就阻住車隊了呢。”
“而且這一向也沒下雨啊。”
他身後幾個人附和着,就要進峽,於異還是不動,卻只是哼了一聲:“誰許你們進峽的。”
秦時節身子一僵,霍地轉身,兩眉頓時就豎了起來,喝道:“你說什麼?”
於異哪裡怕他,眼眉兒一擡:“你沒長耳朵啊?”
“怎麼說話的你。”卻是秦時節邊上的商人插嘴了,另一個也附和:“就是啊,豈有此理。”
秦時節一張臉本來就紫,這會兒簡直氣黑了,嘿嘿一聲笑:“小小一個哨頭敢跟我這麼說話,好,好,那我到要問問,我若硬要進峽呢。”
“記着把耳朵豎起來啊。”於異拿兔子腳衝他點了一點:“左腳進斷左腳,右腳進斷右腳,聽清楚了啊,莫怨言之未預。”
“哈哈,哈哈。”秦時節竟給他氣笑了,手一指:“給我先打斷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