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能兩人通過的幽暗石路,走起來卻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筆直的道路沒有任何分岔,而越是走着,就越能感受得到在深處的視線,那視線掃射在自己身上,有如實質般的沉重。
但易哲的速度並沒有減緩,以普通的速度淡然的前進,直到他能看到前方終於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粗糙石頭,而是破開的整齊的正方形的口子,四邊都用紅木固定,在紅木之上的石壁上還緊貼着幾根紅木。
有些像進入神社前的鳥居啊,但是真是粗糙的做工,這而不是相當於在牆壁上畫了個裝飾嗎。
有人說鳥居是隔離擁有咒力的神社與普通常世的門扉,如同結界般。
終究還是龍地洞,畢竟也有這種形式上的東西啊。
易哲略微停頓看了眼方正的入口,隨即走了進去。
他一踏入裡面的空間,就感到了明顯的差異,這裡面的空間比想象中的還要大,與大蛤蟆仙人的大殿能一比,只是裝飾規模上略顯得樸素。
易哲抽了抽鼻子,空氣裡有明顯的煙味,但不同於大蛤蟆仙人那種彷彿醇香如紅河道的煙味,這裡充斥的煙味更貼近易哲在這個世界裡找到的菸草味,就好像普通村民用的捲菸一樣並沒有太大區別,總之稱不得上是多好的菸草。
大殿的光線十分陰暗,就算自己前方軟紅色的地毯兩旁都有整齊排列的火盆,但那火苗看似熊熊燃燒,但就好像硬是無法把火光發出去,被四周沉重的暗影所擠壓在火盆裡。
還好易哲視力並不差,腳下的軟紅地毯也比較醒目,他多看了幾眼就繼續走上前。
這時,耳邊響起了生物蠕動的聲音,一片片冰冷金屬相互摩擦的尖銳聲太過令人注意。
一口濃濃的白色煙霧從前方的暗影處飄散開來,隨後是沉重的呼吸聲,這呼吸的節奏易哲十分熟悉,就是在抽菸。
“宇智波哲是吧?那個蛤蟆讓你來這裡?”如同老頭般的聲音說。
“如果我沒走到其他奇怪的地方,而這裡就是龍地洞的話,那就是沒錯了。”易哲坦然的說。
“你沒走錯,這裡就是龍地洞。”聲音又吸了一口,淡淡的說,“而我……”
說到這裡,厚實地毯的兩旁的火盆的火苗彷彿重獲了新生,旺盛的燃燒起來,那欺壓他們的暗影被逼開,溫暖的火光無私的綻放開來,令的陰暗的大殿變得光亮,而在易哲正前方的大大的軟坐墊上,一條淡白,環繞盤在墊子上的巨大蟒蛇用那雙蛇擁有的瞳孔看着他。
“我就是白蛇仙人。”
嚯……
易哲不禁挑了挑眼皮子,比起妙木山大殿裡那個翹着二郎腿一臉隔壁老王表情的成精青蛙,眼前的這條大白蛇更讓人有一種真的是妖怪修煉成精了的氣勢。
淡白的是白蛇整體的膚色,在上面的鱗片泛着算不上多晶瑩的光,鱗片上還有淡淡的刮痕,像是被武器割過,而那粗大的身軀每一次調整身姿,身體上的鱗片就會互相摩擦,之前那陣金屬摩擦的聲音源頭就是這個,它的鱗片簡直是鋼鐵。
“你看起來沒有畏懼,反而是驚訝?”白蛇仙人緩緩的問,它的語氣和聲音起伏也像一個得道高僧或者經歷百態的老道,語氣舒緩少有起伏,音色更是標準的老年人音色。
“之前見過大蛤蟆仙人,與我想象中的有些出入,但看見白蛇仙人這番修煉得道的範兒,我還是知道果然還是有靠譜的。”易哲發自內心的說。
“那蛤蟆總是喜歡跟外界的人接觸,久而久之自然還保留着一絲年輕人才有的不安分,而我則沒有那些興趣,血液早已冷卻。”白蛇仙人慢慢的說。
蛇的血本來不就是冷的嗎……
“再問一句,跟我一起的還有一個女孩,仙人知道她在哪嗎?”
“與你一起的女孩?她比你更早到這龍地洞,暫時在另外的房間,放心,她身體並沒有問題。”
“仙人還是會玩啊,女的就直接拉進來了。”
“並不太理解你話裡的意思,但是,將她拉進來,並非我的本意,只不過在她身上感覺到了一個熟悉又令我討厭的氣息。”白蛇仙人蛇嘴一閉,緩緩的吸了一大口菸斗。
“討厭的氣息?”易哲微微皺眉。
“是曾經手持十拳斬殺我子嗣的男人的氣息啊,隔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還能感知到。”白蛇仙人緩慢的語氣裡也帶着一絲笑意。
“須佐之男?!”易哲震驚之下下意識的吐出字來。
“你知道?雖然那件事確實被人們作爲傳說故事流傳下來,但應該還是鮮爲人知的。”白蛇仙人說。
“仙人不會爲難一個女孩子吧?雖說是父債子償,但這恩怨估計也隔了幾百年了。”易哲打了個哈哈,試探的說。
“你放心,我並沒有對她有殺心,當年我的子嗣也頑劣而不聽話,擅自拿走天叢雲在外界亂闖,它的下場我也早有數。”白蛇仙人知道易哲心裡擔心的是什麼,卻只是淡淡一笑,“我也說過了吧,幾百幾千年了,我的血液早已冷卻,早就在這龍地洞一直潛藏。”
“白蛇仙人才是妖界楷模!這是悟到了萬物皆虛的境界啊!與您比起來!妙木山那個大蛤蟆簡直就是成精之中的恥辱!”易哲舉起大拇指,重重的讚歎。
“你也不用這麼恭維我,關於須佐之男斬殺我子嗣八岐大蛇的事情,一來是我子嗣太過頑劣,二來是須佐之男那一代也早就付出了代價而已。”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恩怨分明!”易哲又大聲說。
白蛇仙人見狀只是哼哼低笑幾聲。
“須佐之男後人的事情不提了,你到龍地洞,應該是你自己有事情。”
“是的,坦白說,以白蛇仙人的閱歷和知識,仙人認爲,在這個世界之外,還存在其他的世界嗎?”易哲臉變得嚴肅起來。
白蛇仙人的蛇瞳孔饒有興趣的盯着他看了幾眼,蛇嘴裡的菸斗抽動了幾下。
“有的。”
易哲露出解脫般的表情,一直以來的追尋,最起碼,有了答案了!
“不愧是應劫之人,第一個問題就是這樣。”白蛇仙人低笑說。
“之前我在妙木山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奇怪了,大蛤蟆仙人也曾對我說過應劫之人,那這個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易哲疑惑的說。
“應劫之人?單純給你解釋定義的話,或許還要多花時間,我只給你說說你前兩任應劫之人的名字好了。”白蛇仙人淡淡的說,它的巨大的蟒蛇頭顱微微擡了擡,好像在調整更爲舒服的姿勢。
“前兩任應劫之人是母子關係,母親大筒木輝夜,以及兒子大筒木羽衣。”
白蛇仙人一貫平淡缺少起伏的聲音,卻讓易哲感覺思想一炸。
“不好意思你再說一遍……”
“大筒木輝夜和大筒木羽衣母子兩人,就是你前兩個應劫之人。”白蛇仙人平淡的重複。
一定是有哪裡不對!易哲沉默了一會後這麼下定論。
“你作爲忍者,忍宗開創者的大筒木羽衣,俗稱六道仙人,你應該不會不知道纔對。”白蛇仙人偏了偏頭,就好像挺着頭有些酸活動活動一樣,一邊說,“但大筒木輝夜,你可能並不知道她。”
“那個女人是食用神樹果實而以凡人達成神靈偉業的唯一一人,但似乎對衆神的遺物還抱有畏懼之心,所以想要製造大批軍隊來維持自己的力量,當時施展的所謂無限月讀的術式,將幾乎所有人拖入,是她兩個兒子結束了劫難。”
“一個阻止了上古的叛亂,卻又製造了浩劫,下一個阻止了浩劫,開創忍宗改變了世界的流向,這對母子的所爲,確實稱得上應劫之人,你現在應該理解這個名稱的意義了吧。”
易哲一臉我喝了最烈的酒,日完了最野的狗的表情。
“抱歉,我完全沒有實感……”
白蛇仙人笑了笑。
“我能看出來的,那隻蛤蟆也能看出來,它之所以將你丟到我這,第一就是不太想插手應劫之人的事情,即使是它也有會慫,另一個就是你體內目前積攢的自然能量,更偏向我所掌握的。”
“仙人說的是咒印?”
“我並不知道咒印是什麼,但你體內確實有着殘餘的自然能量,用法太過粗糙,對身體也造成損害,但這卻對你學習龍地洞的仙人模式有一定的幫助。”白蛇仙人淡淡的說。
“老師,徒兒給你行禮了!”易哲二話不說,鞠九十度躬。
“你倒是很相信我。”
“以仙人的氣度,想必也不會對我做什麼。”
“其實你到我這裡修行,其實算起來倒是於情於理的一件事情,當初須佐之男殺我子嗣,也埋下了高天原衆神湮滅的禍根,之後神樹果實被吃,忍界的開始,認真的濾清之後,說不定責任都在我。”白蛇仙人一嘆。
“騷瑞仙人你的話我有點聽不明白。”易哲老老實實的說。
白蛇仙人抽了口煙,緩緩的說。
“坐下吧,以你的身份,倒是可以知道這些久遠,快要腐爛的歷史。”
易哲一聽,雖然心裡有些不明不白,但似乎自己碰到了不得了的東西,於是端坐下來。
“你所認知的歷史的最開頭,應該是很久以前的叛亂時期,大筒木輝夜還沒有平定一切的時候吧?”
易哲點頭。
“我所知道的人類歷史的開頭,應該是名爲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一對兄妹,他們擁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偉力,他們之間結合後生出了很多同樣繼承力量的人,有一次,妹妹也是妻子的伊邪那美生產火之迦具土難產而死,丈夫伊邪那岐生氣的殺了纔出生的火神,到黃泉去尋找她,但已經成爲黃泉中一份子的伊邪那美身子不再美麗,反而是一身腐肉和爬來爬去的蛆蟲,伊邪那岐嚇得離開,憤怒的伊邪那美追擊無果後,二人也訣別。”
“伊邪那岐認爲自己到過污穢之地,於是清理身體,清洗左眼誕生的神他命爲天照、右眼命爲月讀、鼻子命爲須佐之男,這是三貴子,伊邪那岐很高興,打算讓他們三人分別掌管地域,但須佐之男卻不肯,他想見見母親,憤怒的伊邪那岐趕走了他。”
“之後須佐之男去見他姐姐天照所在的高天原,但他魯莽沒有分寸,太過胡來,最終被趕出去,之後去出雲碰見我那個不成器的子嗣,斬殺了它之後,取奇稻田姬爲妻生活。”
總感覺好強烈的印象啊……
“但是……”白蛇仙人微微一笑,“沾染我那子嗣毒血的須佐之男,最終也沒有什麼好下場,須佐之男本性就是暴亂,被毒血日夜侵害,在前往高天原尋找天照時終於剋制不住,發狂,天照月讀兩個人重傷,高天原死傷無數,後來高天原的遺骸就是神樹的種子,而三貴子也不知去向,父神伊邪那岐更是不知所在,後來人類開始了混亂,知道大筒木輝夜整合。”
瑪德現在已經完全脫離我的認知了……易哲扶額,難怪不找奇稻雪憐的麻煩,因爲你兒子反殺了她祖宗啊!
“八岐是我子嗣,它和須佐之男之間的恩怨導致了一系列麻煩,你是應劫之人,如果真的要改變某些走向,而需要指引的話,我就是不二的選擇,那隻蛤蟆估計也是這樣想的。”
“我能給你的指引幾乎沒有,因爲你正是最可變的存在,大蛤蟆的預言術也不管用,所以儘量向我學點東西吧,你的努力不會背叛你。”
白蛇仙人低沉的說完,龐大的身軀開始扭動起來,他有些並不精神的蛇頭擡起來,半邊蛇軀挺立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易哲,吧嗒吧嗒的抽着菸斗,煙霧兩邊的易哲和他互相對視,略微沉默。
“我只想穿過時空到不同的世界而已……”
“將這個世界已經安排好的事情解決完之後再走吧。”白蛇仙人第一次抱有戲謔的語氣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