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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紙誥書貼出後,雲苒遵守了他的承諾,一連在城下布粥七日。聞訊而來的簫國各郡、縣的饑民也越來越多,到第六天的時候已有六千之多,每日推出的粥車也從一開始的十幾輛一直的猛增到了幾十輛。而湮國天雲王的仁德之名,也就此傳遍天下。

本來皇駕只預計在臺州停留三日,結果卻因爲雲墨舞的病而耽誤了下來。在又多作停留了五日後,皇駕才終於要起程了。

長長的隊伍在行宮外等候著王的駕臨。最前面的是威武的近衛軍,中間是吹著號角,舉著皇傘的儀仗隊。一輛華麗威儀的車駕停在行宮門前,兩旁各站著三名清秀的粉裝宮女。

辰時三刻是皇駕起程的吉時。雲苒在臺州郡守謝聊宏的陪同下踏出了行宮,自辰時起就跪在門外恭送的衆官員間穿過,來到已經等候了多時的皇輦前。

車駕前,早有奴才在車前蹲下俯身做爲踏腳。雲苒一腳踏上,在小奴的小心攙扶下上了馬車。臨進車廂前,雲苒回身朝謝聊宏微微一笑道:“謝卿,朕的台州就交由愛卿你了。一年後,朕在京城的扶搖殿上等著愛卿。”

明白雲苒指的是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職,面對皇帝的鄭重託付,謝郡守慌忙跪下謝恩:“臣定當盡心竭力,不敢有負陛下所託!”

雲苒滿意的點頭,含笑彎腰低身進了馬車。小奴放下車帳正要高聲發令起駕時,一陣迅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向著皇駕而來。來人被擋在了皇駕隊伍的前面,引起一陣混亂。

生怕驚了駕的台州郡守趕忙前去查看情況的,就連本已上了後面一輛馬車的雲墨舞也下了車,來到雲苒的車駕邊守著。沒多久,謝郡守就急急忙忙的回來了。

“陛下,臣有要事起奏。”隔著厚厚的簾帳,謝郡守向雲苒稟報道。

“什麼事?”車內傳來雲苒清冷淡漠的聲音。

“陛下,剛纔守城的士兵來報,有人帶著簫國柳城、安縣以及越城的戶籍名冊和印璽來到城外請求歸降。”謝郡守話音一落,在場的文武官員皆滿臉震驚。

──終於來了!原來,這纔是他的真正目的。雲墨舞輕皺眉頭,一副擔憂不已的愁苦模樣,倒是車內的雲苒沒有半點動靜。

“陛下?”等了半晌沒有迴應,謝郡守再次出聲請示。

“前來請求歸降的是什麼人?”

“回陛下,據聞前夜簫國柳城、安縣以及越城出現了大規模的城民暴亂,前來歸降的人好像是暴亂民衆的首領。”

車內又是一片寂靜。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眼看著已近巳時皇駕起程的吉時已過,車內終於有了動靜,明黃的簾帳被一隻潔白的素手掀起。

“天雲王雲墨舞跪下接旨。”不知爲何,雲苒的聲音聽來比之前更冷了。“朕命你留在臺州處理歸降一事。你可以前去三城放糧,台州郡的儲糧可由你隨意調度。台州刺史胡威陪同天雲王前往,負責天雲王的出行安全。”

“臣等遵旨!”雲墨舞與台州刺史胡威一同在車前跪下接旨。

“三哥。”雲苒忽然叫住雲墨舞。雲墨舞聞聲擡頭看向他,靜靜的等待他的後話。

“你要怎麼去安撫那三城的百姓朕不管,但只有一條要記住:不可接受名冊和印璽,不可受降。”雲苒看著雲墨舞的眼神有些難懂,似是波瀾洶涌,卻終是歸於了平靜。

──不能受降?雲墨舞有些不懂。

雲苒一直以來的雄心大略自己是很清楚的。他想要簫國,爲此他已經在暗中佈置了許久。現在的一切,不也是他籌劃許久纔得到的結果嗎?卻爲什麼要平白放棄得到這三城的大好機會?要知道,這三城對簫國的重要性就好比湮國的台州一樣。它們是簫國的門戶,門戶一旦大開,他想要得到簫國豈非更加順利?

雲墨舞是真的不明白了。不過即使如此,他也只能依言而行。“是,陛下,臣一定謹記在心。”

雲苒輕輕頷首,這才放心下來。

“起駕!”在長長的號角聲中,威儀的皇駕終於起程了。

接下來的事情一切都由雲墨舞主持。他先是親自接見了前來請求歸降的那幾個人,發現他們原本都只是一些尋常百姓,只因在村上或是縣內小有名氣又曾經過“高人”指點迷津,於是決定聯合起來策動飽受饑荒而苦不堪言的百姓們,在一天夜裡同時在數個縣、鎮中起誓。起誓的一共有六個縣,最後只有柳城、安縣以及越城起誓成功,拿下了城池。

經過商量後,他們決定歸降湮國。因爲天雲王的仁德,他們相信有這樣一位仁王的湮國一定會是值得三城百姓依託的國家,有這樣一位兄長的湮王也一定會是一位聖主明君。如今,這些起誓的人連同三城百姓都已經算是簫國的叛逆了。

面對這些誠心歸順並一心信任著自己的三城百姓,雲墨舞的心中十分矛盾不安。雲苒不許自己接受三城歸降,一定是因爲他還在計劃著什麼。而這個計劃到底是什麼,最後又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自己卻完全不知道。其實,自己根本配不上仁王的稱號,自己對他們根本無能爲力。他不能違背那個人──他的君王、他的愛人,面對他,自己只能順從,無條件的順從。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們!

雲墨舞別開頭去,不想面對他們真誠而熱切的眼睛。

經過一番周旋,雲墨舞巧妙的避開了受降的問題,只代表湮王同意向三城送去救濟的大米各千石。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讓那幾位起誓義軍的首領高興得忘乎所以,他們都忽略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簫王是否會放過他們這些叛國的叛逆?湮國並未接受他們的歸降,那些得不到保護的三城百姓,他們最後又將會怎樣?

──這一切都無從知曉。

兩日後,雲墨舞分別從台州各縣調來糧食三千石,在刺史胡威的保護下分三批將糧食運往柳城、安縣以及越城三地。

序幕,悄悄的拉開了……

“──報,涵王到!”侍衛的一聲通傳,驚醒了正在帳內補眠的雲墨舞。此刻,他正身處湮軍駐紮在簫國柳城外的大營內。自兩日前將最後一批糧食送抵柳城後,雲墨舞就率兵在此駐紮下來,一面分派糧食給城中百姓,一面幫助城中義軍維持柳城的秩序。

還沒等雲墨舞起身穿戴整齊,帳幕就被人掀起。一縷陽光透過縫隙射了進來,與靠在帳門邊的高大身影形成強烈對比。

“侄兒見過王叔。”雲墨舞不慌不忙的繫好衣釦後才上前迎接。

“舞兒,好久不見了。”倚在門口的涵王一動不動的細細打量著那個在自己眼前,已經兩年不見的心上人兒。雲墨舞依舊如從前一般的清冷絕豔,只是氣質、神情比起以前的青澀,更多了幾分沈穩,眼中隱約還透著些許的無奈。

“侄兒不知王叔遠道而來,未能親自出迎,請王叔恕罪。”雲墨舞告罪道,語氣是說不出的疏離淡漠,讓雲休十分的無可奈何。

雲休輕嘆了一聲,“舞兒,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一樣的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對於雲休的輕語,雲墨舞恍若未聞。

“不知王叔駕臨,是有何旨意嗎?”自兩年前從焰國逃回來後,雲苒就將涵王雲休派往了北疆鎮守邊陲,無旨不得擅離。這次他既然能夠來到台州,必定是得了什麼旨意而來的。

經此一問,雲休也斂了心神,收起了眼中的憂鬱正色道:“簫國新王已經派兵五萬往柳州而來,陛下要我來臺州駐守,以防不測。”

“這麼快?”雲墨舞沒想簫國的動作會這麼的迅速。

“新王纔剛剛繼位,下面就出現了這樣大叛亂,那位新王怎麼會不急?要想挽回受損的王室尊嚴,自然要使出一些雷霆手段了。”聊聊數語點破了其中奧秘,雲休向雲墨舞道:“陛下有旨,讓你速速跟我撤回台州。”

“那城裡的百姓怎麼辦?”自己撤走了,那些人該怎麼辦?他們的家在那兒,不可能跟著一起撤走。那麼一旦簫國軍隊到了,他們該怎麼辦?還有那些起誓的義軍,等待他們的只有一個下場……

雲休有些驚訝的看著雲墨舞,皺著眉頭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舞兒,你果然連這一點也沒變,還是如從前一樣!你心中明明知道他們會有什麼下場的,不是嗎?爲何還要來問我?爲什麼不去問問你那個至高無上的湮王陛下?是不敢,還是不想?你害怕面對那個人的真實本性吧?你根本不願去認清他那殘酷的一面,不是嗎?你把一切都看得清添楚楚,卻總是這樣的自欺欺人……舞兒,你這樣愛他,值得嗎?”

雲墨舞咬著脣不語,特意別過頭去避開了雲休探詢的眼神。

見雲墨舞如此,雲休也不再多說。舞兒對那個人的感情,一直以來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能夠回頭的話,他也就不會像今天這樣的痛苦了。欲罷不能,欲愛不能啊!想到這裡,雲休忽然自嘲一笑。自己與舞兒相比,又如何呢?

看著眼前倔強的人兒,雲休眼神暗了下去。“舞兒,準備一下吧,申時一到我們就動身。”

“王叔,我們真的不能幫……”

“舞兒,他們的命運早已經註定了。而且,那個人的決定豈是你我能改變的?他的話就是聖旨,如果你能夠反抗,那你現在這麼的痛苦又是爲了什麼?”雲休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雲墨舞。

雲墨舞不再作聲了。當晚,他們便回到了台州城。涵王與其所率的三萬大軍並未進城,只是在台州城外紮了營,與簫國柳州遙遙相對。

PS:久久不見的涵王又出來了!他可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關鍵人物啊!要知道,小苒要統一諸國,還得靠他攻城掠地! 另: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因爲今天是教師節,所以新文與鮮上同步發。祝教師朋友們節日快樂!!!(同是老師的某揚祝)

PS:這一章中寫出了小舞的私心,他明知小苒的算計會給三城的百姓帶來莫大的災難,卻仍沒有拒絕的按照雲苒的吩咐去辦,這就是他的私心啊!這些私心不是爲他自己,都只爲他所愛的人。爲了他,可以從高潔到污穢,也可以從污穢變爲高潔。偶相信人無完人,即使是小舞,也是有他自私、陰暗一面的!希望大家不要太排斥,或許小舞現在的作爲是僞善的,但誰又沒有一張面具呢?誰又沒有不顧一切過呢?

繼續PS:我雖然是有小小的威脅大人們打分啦,但偶也有定時更新啊。就算根本沒到三百萬分,也從沒有落下過。默...現在,首發地鮮上也和這裡算是同步了。默!!!簡直是冤枉。(哭走)